第28节
“反正不是你。” 魏溪喟叹:“还好师妹我有自知之明。放心吧师兄,再美的红颜也有凋零的时候。” 白术哈哈大笑:“人家还没开花呢!”看那小胳膊小腿的,距离倾国倾城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哦,那等她开花了再说吧。” 白术这下就真的怀疑了:“你就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 白术随意瞄了瞄桌案上的案例,语调轻松而随意:“君恩啊!” 魏溪好笑道:“师兄,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白术头也没回:“什么什么?” 魏溪起身去泡了一壶姜茶,亲自给白术倒了一杯,奉到对方的手中:“师兄,你以为我从朝安殿调入太医院是为什么?”她笑意盈盈的问,“还有,师兄,皇上如今才四岁,虚岁五岁!现在你就cao心他的后宫,会不会cao心得太早了?” 白术喝了一口热茶,再听魏溪一席话,只觉得从喉管到心里都暖乎乎的,叹道:“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要知道,年后师傅就让我学儿科了,日后,我的学医笔记上全都是小儿头疼脑热呕吐腹泻,想想都觉得生无可恋。” 魏溪哎呀一声:“师兄,你惨了!” “为啥啊!” 魏溪捧着茶背靠桌案,与白术调笑道:“给皇子们看病,一个不小心,皇上就会对你吼一句:‘医不好朕的皇儿,就要你脑袋!’” 白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通,扶着额头:“……师妹,大过年的,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魏溪索性大笑了起来,笑声在宽阔而整洁的大堂中回荡:“童言无忌嘛,师兄恕罪!” 另一处,小皇帝心情不愉的走在了前面,女娃娃甩着小胳膊跟在他的身后,奶声奶气劝道:“皇上,您以后不要去太医院了。” 小皇帝头也不回:“为什么呀?”一个两个都不让他去太医院,太医院又不是洪水猛兽,赵嬷嬷们也就罢了,连新认识的玩伴也这么说,让他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赵嬷嬷派来的jian细。 太傅最近开始粗略的给他讲解三十六计了,那些计谋时不时在他脑中回荡,折磨得他现在看每个人都觉得像是jian细,遇到事儿就总是要套在三十六计上琢磨一番,不过一两日,他就时常觉得脑袋瓜疼。 女娃娃仗着自己年纪小不会被怪罪,苦口婆心的劝说:“对您身子不好啊!太医们接触的都是病人,会把病气过给您,您就生病,然后就像我一样,每天都要喝苦苦的药汁,太可怜了。” 小皇帝习惯性的反驳:“可是这半年来,朕每日里往太医院跑,也没见生病呀!” 女娃娃瘪嘴,劝说不行,又拿出一个理由:“那个魏溪看起来好凶好凶,我好怕呀!皇上您不怕她吗?” 小皇帝挺起小胸膛,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朕是皇上,谁也不怕!” 女娃娃最喜欢对方这副模样,只觉得满心都是崇拜:“那皇上,您以后要保护我,好不好?” 小皇帝立即点头,自信心满满:“好呀好呀!” 女娃娃再接再厉的旧事重提:“那以后遇到魏溪,你就替我打她!” 小皇帝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她又没有欺负你,朕打她作什么?” 女娃娃嘟着嘴,满脸的不高兴:“皇上您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小皇帝解释:“她不会无缘无故揍人。” “真的?” “真的。”小皇帝点头。魏溪不会揍别人,她只会揍朕! 小皇帝想要领着新玩伴看遍皇宫的想法才出了太医院就被腰斩了。太后派人来寻他回去,女娃娃也是偷溜出来的,自然也被挽袖姑姑带来的人直接送回了宴席上。 也不知道这次太皇太后发了什么慈悲,居然容许命妇们带着自家的儿女来赴宴。有年长的孩子们还好,可谁都知道如今的皇帝才不过四岁,年长的孩子大多与年纪小的玩闹不到一处,所以,众多的大臣府中的嫡子嫡女们哪怕才会走路呢,也要带来宫里,打着什么主意,不用想大家都心知肚明。 孩子多了,太皇太后就额外开了一处小偏殿,让他们在一处用膳,可怜了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几乎人手一个孩子,抓住了这个跑了那个,手忙脚乱还不能视而不见。果不其然,就有孩子趁着人没注意的空档跑了,还偶遇了同样想要做坏事的皇上。 挽袖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觉得一场宫宴下来,腿脚都不听使唤了。 繁华落尽,皇宫像条重新睡眼惺忪的巨龙,在仿若鼾鸣的烟花爆竹声中慢慢的沉睡。 屋檐下的灯笼在冷风中微微晃动,将匾额上‘胡府’两个字照得明明暗暗。 偏远耳房中,女娃娃稚嫩的嗓音轻轻响起:“她们只是同名同姓?” “是,魏将军家的确有个幺女也叫魏溪,年岁与姑娘你一般大小。不过,那个魏溪命苦,从出生起就得了怪病,一直昏迷不醒。” “下去吧。” 红漆偏门打开,胡姑娘迈着小巧的莲步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走向灯火通明的正院。 大夫人胡氏见着女儿过来,嗔怪的接过她的小手在自己暖烘烘的手心里捂了捂:“歆儿,怎的病才好就连手炉也不愿意用了,若是再伤寒了怎么办。” 胡歆儿乖巧的道:“母亲,我无事。” 胡氏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你啊,总觉得病了一场人都变了些。昨日去宫里赴宴,一转眼连影子都瞧不见了,要不是太后身边的宫女说你与皇上在一处,娘亲都不知怎么是好了。” 胡歆儿吐了吐舌头,两手抱着母亲的臂弯撒娇道:“我只是无聊,随便走了走就遇到了皇上。娘亲,皇上很亲切呢,日后你入宫多带我去找他一处玩耍,好不好?” 胡氏笑道:“宫里又不是家中,哪里说去就能去。没有太皇太后或者太后的召唤,命妇都不得入宫。” 胡歆儿心里也明白,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道:“我们进不去,那就等皇上出宫。” “你呀,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胡歆儿随着母亲走入正堂:“女儿什么也没有想啊!弟弟们还太小,都不能陪我玩。皇上就像哥哥一样,对我可好啦。” 胡氏对这个女儿宠溺得很,听了这童言童语只觉好笑,岔开话题道:“再说吧!等会儿喝了药再陪你父亲守岁。” “好。” ☆、第41章 41|23.9.07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的时候,皇宫里反而比往日里冷清了许多。除了必须一年如一日负责守卫的禁卫军们,宫里最多的太监宫女们除了轮值的那些,其他人能够躲懒就躲懒。 对于小皇帝来说,不是祭天就是祭祖,然后轮番请着皇亲国戚们吃饭,歌舞丝竹在宫闱中绕梁三日都不断,听得夹在前朝与后宫中间的太医院众人头昏目眩。几位太医原本还想躲个清闲,最后都不堪其扰的跑回本家躲个清净去了,虽然家里也大宴小宴不断,好歹他们是老大,说不听曲就不听曲,说不看歌舞就不看歌舞,总比在宫里凡事不能自己做主的好。 魏溪年前就收到了赏赐。这一年她连续救了皇帝两次,原来的赏赐因为她说年纪小,怕怀璧其罪故而一直存在了赵嬷嬷处。赵嬷嬷还同时管着小皇帝的私库,自然看不上魏溪这点小东西,她也乐得给魏溪脸面。这丫头一看就是前途无量的,一点小忙赵嬷嬷是能帮就帮。 第一次救下小皇帝的时候,赏赐很是厚重,黄金就有两百,绫罗绸缎堆得比人高。第二次因为是皇帝自己的失误,魏溪凑了个天时地利人和,黄金得了一百两。三百两黄金那也有三千两白银,换了寻常老百姓之家足够富足一辈子了。 魏溪捧着黄金,直接让何大人帮忙换成了银票,然后自己仔仔细细的缝在了肚兜的内兜里。前世的她倒看不上这么点子东西,实在是这辈子太穷了,一两银子他们兄妹三人得挖大半年的药材。绫罗绸缎魏溪特意挑了一匹颜色老成暗纹吉祥的送给了赵嬷嬷,又挑了一匹胭脂红的送与了挽袖姑姑,余下的宫里个个宫司都送了一匹,至于怎么分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了。在宫里生存,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生存之法,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她甚至托了白术帮忙买了十多箱子的新茶,按照太监们的等级,个司送了一箱。这样,在宫里的节她也就算是走完了。 到了年十五,宫里的朝会又开了,大臣们初八就上了朝,小皇帝也没法子有事无事的跑来太医院找她玩儿。魏溪就拢了拢肚皮上被熨烫得热乎乎的银票跟着白术出了宫。 宫外,魏家兄弟早就等着了。这一次不止是魏江魏海,甚至还有魏将军家的三位公子,魏亦、魏允、魏凭。 因为齐太医太忙碌的缘故,魏溪只要出宫,大多会去魏家走一朝,给自己的原身做一些按摩,久而久之与原身的兄弟们撞见的一两次,后来不知为何,魏江魏海又跟魏允魏凭不打不相识,此次出宫,几个人就索性聚在了一处。 “听说魏姑娘想要看铺子,我哥哥还特意让人去打探了一番,结果价格都高昂得吓人。大哥说你们手上余钱应当不多,就没让我提。没想到你年后突然就说要买铺子,倒是吓了我们一跳。”说这话的是魏凭,因为知道魏溪是齐太医的徒弟,又与自家亲meimei同名同姓,故而就将魏溪当做了自己的亲meimei一般,对于她的事儿很是上心。 魏溪笑道:“海哥哥没有告诉你们,我想要太武馆附近的铺子吗?年前正是置办年货的时候,大半的商铺都靠着年前大赚一笔打个翻身仗呢,所以年前转让的铺子少之又少,就算有,他们也会将年前能够赚到的银子都折算进去,价格自然也就高了。” 魏允道:“大哥也说过,可三弟就是不听,一门心思的去打探了好些日子。” 魏溪躬身道:“不论结果,小妹还是要谢谢诸位哥哥们的鼎力协助了。” 魏江脑瓜是几个人中最不灵光的,趁着机会也不怕丢人,直接就问:“为什么要选太武馆附近?我日日在那进进出出,没见着有什么好的铺子啊,大多是酒楼。” 魏溪道:“酒楼才好,在太武馆附近的酒楼就更加好。” 这话说得魏江更加不明白了,魏海实在看不下去就敲了敲自家弟弟的脑袋:“你想想,在太武馆附近的酒楼有几家没有被人打砸过?太武馆里的学子们都是武生,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比比皆是,就连你,也在酒楼里与他们起过冲突,坏了不少座椅,若不是我们赢了,赔银子的人就变成了你我。” 魏将军家的老大魏亦生性沉默寡言,听到此处也帮着解释了几句,道:“但凡在皇城里开商铺的大多有些根基和背景,太武馆附近的酒楼更是如此。平民有平民吃饭的地方,官宦子有官宦子专门去的酒楼,世家子又是另说。你们都可以打砸的酒楼想来背景不深厚,所以往日里在那边打架闹事的人也不少,一次两次还好,久而久之店长也就不忍其扰。还有一点,太武馆过年过节就人迹罕至,一年到头,别的商铺大赚特赚的时候他们反而门可罗雀。很多人图着过个安心年,所以大多不会在年前转让铺子,年后也就没了这份忌讳。这才是魏姑娘要年后去看商铺的原因。” 魏凭这才大叫:“那我不是白忙活?” 魏溪笑道:“哪有白忙活!三公子不知道里面的门道,将军府的管事们却是门儿清。只要看一眼,他们大多知晓哪些商铺年后就会转让或租凭,因为但凡经营不善的铺子都会有一些迹象。比如绸缎铺子,若是经营不善店铺的存货就比较多,绸缎比较老旧,新的花色也少,哪怕是为了年前回本,新货也不敢多拿,都指望着新货带动老货。若是酒楼,不看别的,就看小二们的精神气就知道了。若是遇到帐房先生在算帐,那更容易从他们的脸色中看出酒楼的盛衰。魏家管事应当早就给三公子回了话吧,或者给了你一个本子,上面详细记录了皇城里要转让或者可能转让的店铺名称和所属街道,甚至还有他们背后东家的名讳。” 魏凭咋舌:“你怎么知道老管家给我了一本小册子?” 魏溪笑而不语。她前世在魏家长大,也管过家,自然清楚。不过,这些魏家兄弟们不知道罢了。 等到了太武馆前门,街道两边三三两两的酒楼都开业了,有些关着门的直接就挂出了转让的牌子。魏溪陆陆续续的看了一些,魏家兄弟相互参谋。他们都是在太武馆学武之人,对周边再熟悉不过,哪家酒楼饭菜好,哪家酒楼的酒掺了水,哪家东家最近犯了事都知道。 连续看了好几日,最后魏溪选了街道中断,一条岔路口的两层酒楼。它原本的东家在场所有人都认识,姓王,是太皇太后娘家的人。因为族长犯了事砍了头,王家内部争斗厉害,这铺子地段不是最好也不是最差,就因为是酒楼。族长没出事的时候,那是太武馆附近最红火的酒楼之一,族长一倒,谁都想要收了它,结果,才到手没几天呢,落井下石的人来了一茬又一茬,酒楼里的座椅换了一套又一套,还没到新年就入不敷出了。 这地段是岔路,人来人往,盯着的人不少,价格也一高再高。魏溪想要,魏家管事去谈了一遭直摇头。 魏亦道:“铺子是好铺子,你准备接手后做什么?还是酒楼的话就免了,会亏得倾家荡产。” 魏溪自然也知道,不过她并不准备开酒楼,她不是魏将军家的千金了,手上没人,银钱也少,开酒楼不可能。 “其实我是准备开药堂。说是药堂也不对,我卖成药,不卖药材,还兼做一些简单的针灸火罐和按摩。” 在太武馆每日里有人受伤,伤药消耗巨大,学子们也分三六九等。有钱有权人家的孩子自然不会来外面的药铺买药材,可是,更多的还是如魏江魏海这样平民学子。从文学武不论那一条都是他们改变命运最简单直接有效的通天路。 魏溪针对的就是这么一批人。 魏亦问:“伤药从何而来?” “自制啊!我们太医院学徒太多了,一抓一大把,都想着法子挣银子养家呢。药材都有老太医们把关,太医们自己也购置一些药材做民用,只是需要自己掏银子。我们学徒聚在一起,积少成多,买药材自制伤药然后再卖给平民百姓,一举两得。” 魏海也问:“针灸火罐按摩这类的人也是太医院的学徒?” 这问题白术也有想法:“我们太医院,德高望重的老太医有十位,他们的手下学徒有多有少,少的如我们师傅挂名的徒弟有三个,不挂名的学徒有差不多十个。能够进太医院做学徒,那本事也比外面普通药堂的学徒扎实多了。针灸是必修,按摩手法也是太医院自创不外传。当然,哪怕是学徒那也不能拿着在宫里学到的技艺来宫外赚银子。所以我们这些徒弟又改良了一些手法。在宫里,太医院的学徒就跟侍卫差不多,轮班,五日休沐一回。我们就轮番出来赚一些银子,顺便将学以致用,若是有伤病患者来,能够医治的就医治,不能医治的正好拿回去问太医们。学医之途没有别的接近,看的病人越多医治的病人越多,那么医术也就会越高明。在太医院固守,贵人们不会给他们看病,宫女太监们的病症哪有民间的多而杂呢。所以,师妹与师傅商议时,太医院众位太医们也都同意了。” 魏亦没想到他们还征求了太医院众人的意见,想来也是,医者仁心。对于老太医们来说,宫里的贵人们是人,宫外的平民百姓自然也是人。齐太医等老太医可以出宫免费给平民百姓看诊,他们的学徒们自然也可以出宫学习。 魏凭苦恼的道:“可是,这酒楼太贵了,买不起啊!我们兄弟们倒是有私房,只是动大笔银子也得征询母亲的同意。” 魏溪倒没烦恼多久,说:“我们拿不到,说不定我们的师傅可以拿到啊!” 于是,几个人又分道扬镳,魏家几个男丁都去另寻好的商铺,魏溪白术直接回了宫让齐太医出面。 齐太医是个凡事通达的长者,很乐意自家徒弟们做事,做好事,做大事。他老人家也没有多说,就召集了太医院众多老头子们开了一个小小的茶会。茶点都是热乎乎的香喷喷的,把一众老头子们哄得眉开眼笑了才说要银子。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魏溪又许诺只要是店铺进项,不管多少分一成给太医院改善伙食。嗯,这个伙食大概也就是些茶水点心了。 说得一群老太爷们脸色微红,齐太医心里暗笑,道:“我们这群老头子什么好水好茶没吃过,既然有进项那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日后大家免费出诊的时候,缺的药材就从这里面出。” 皆大欢喜。 魏溪更是博得了一个小财迷的名号。 有了银子,又有了与王家关系相近的太医走了一遭,店铺就自然而然的拿下了。 小皇帝被关在朝安殿看了大半个月的折子,把《三十六计》《孙膑兵法》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这才让太傅大发慈悲容他休息一日,来找魏溪的时候听说太医院学徒们联合开了个小铺子,闹着也要去看。 何大人任劳任怨的跟在了身后,一群人易容化妆,分批的出了宫。 等见到了店铺的时候,才发现里面一群人敲敲打打好不热闹。一楼放置药材的柜子桌子都已经初具雏形,二楼更是添置了不少木板床,正在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