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沈婳心道连萧静妤的模样都不甚清楚就来问候,居心不良啊! 始作俑者的萧将军一笑,问道:“表妹吃醋了?” 沈婳淡淡答一句,“我现在是您的胞妹,哪里来的醋意。” 魏羡渊笑而不语,见萧绎准备的差不多,立刻吩咐了小厮去将白马牵出来,萧绎走上前接过马缰,那白马当下不安份的嘶鸣一声,野性难化,可他的脚步丝毫没有退后,却是一个矫健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干脆,快的人耳边还荡着野马嘶鸣的声响,那边萧将军就已经开始驯马了。 只见下一刻,白马就疯狂的扬起前蹄四处踩踏,愤怒的嘶鸣,被马蹄踏过的草地陷下青坑,周遭尘土飞扬,萧绎向左微拽了缰绳,野马竟朝着不远处的花草公子们跳跃。 那些不肯离去跑马场的花草公子,他们所骑的马儿似乎也受到感染般不安分的四下撩蹄,原本还在欣赏紫衣美人的几人,哪还有心思再分神,纷纷自顾不暇的勒紧缰绳安稳身下马驹。 萧绎这般瞧他们都惊慌失措,嘴角一勾,才真真正正使了劲道,修长的手指攥紧缰绳,伏低身子,这般的较劲儿中也使得野马更加狂化。 众人瞧颠簸的这般厉害总感觉马上的萧将军随时都可能被甩下来,沈婳神色一紧,似乎身临其境般的也握着一把什么缰绳,攥紧了衣服,不由向前跟了两步,呢喃了一句,“小心。” 魏羡渊在旁却淡淡的开口,“沈姑娘不必惊慌,退之兄的样子应该是十拿九稳。”从他第一次与萧绎接触时,就知道此人非等闲之辈。 “你知我不是萧静妤?”她忽而意识到魏羡渊的称呼。 魏羡渊儒雅而笑,点点头,“总之姑娘安心便好!” 也是,表哥若是没有把握,又怎么会以身犯险?沈婳虽这般想着背后还是冒了一层冷汗,眼前的驯马实在惊险,不过确实如魏羡渊所说即便那白马到了癫狂状态,脚下生风跑的急速而颠簸,再是如何甩动,他都稳如磐石,岿然不动。 忽而白马再次仰天嘶鸣,前蹄扬起一个高高的弧度,紧接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白马陡然平静下来,不再跳跃,一下子就冲出去跑了起来,众人心知这匹野马是被彻底驯服了,不由的拍掌称赞,应该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吧。 萧绎骑着被驯服的白马跑到小表妹面前,骏马马蹄哒哒哒的响着,好像凯旋的号角,沈婳仰视一点点的看着马上的男人,伟岸的身躯罩下来的一道高大的阴影,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凤眸里是真正的汉子才有的自信与骄傲,“我答应过不让表妹你久等的。” 那一刻沈婳仿佛失了神,回望着高处的男子,他的容貌俊美如天人,手臂勃发而有力,而这一切却是独向她展示的。 回想刚才他驯马的从容坚定和此刻的自信,竟恍惚有些日头的芒光蔓延开来,将萧绎的身影映照的愈发伟岸高大,沈婳蓦地呼吸漏了半拍,心中一悸。 萧绎凤眸笑着突然弯腰伸手,一把将面前愣神的人拽上马背。沈婳根本没有防备,只能猝不及防的抓住表哥的衣襟,众人更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瞧着二人策马奔腾的跑远了。 带着小表妹欢快的绕着马场跑了一圈,他放慢了速度,同乘坐白马慢悠悠的回去,萧将军心里无不得意,别看表妹腰细腿细,马背上的挨着他身子的翘臀倒是圆润玲珑,这一晃一晃间萧将军的呼吸不由加重。 沈婳还沉浸在刚才策马奔驰的畅快中,这会心绪稳了下来,便发觉脖间热气喷洒,耳边的呼吸越来越粗,就连身后也坐的不大平坦了,她约莫知晓了自个儿现在的处境,一点也不敢乱动身子,就连呼吸都慢慢的谨慎着。 “婳儿……” 他柔柔的喊了她一声,沈婳便感觉似乎有湿濡落在颈间,她身子微微一僵,萧绎再次荡起缰绳反又折回去朝着更远的地方跑去,策马跑到一处草长掩蔽之地,他突然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随即伸手将沈婳从马背上拽下来。 ☆、第29章 脚刚一踏地,她略显紧绷的俏脸便故意皱在一块,捂住平坦的小腹,“多……多谢表哥体贴,婳儿内急许久了。”说完也不管不顾的挣脱了萧绎大掌她在腰间的抚贴,慌慌张张便朝着草丛里跑去,道像一只被恶狼追赶拼死逃命的兔子。 萧将军手中的丝滑柔软忽而脱离,瞧着这般落荒而逃的小人总感觉有些被嫌弃之意,面上不由沉了几分,腹下一腔热络悉数被小表妹蹩脚的理由冲淡了不少,最后在等待小表妹倾泻“琼浆玉露”中更是偃旗息鼓。 回去的路上,萧绎一句话也不说,只认认真真的驾马,沈婳骑坐在他的身后尽量后仰身子,前面便是萧将军宽厚结实的后背,她胸前的绵软便是无处可放,只能尽量不让这一软一硬贴服,沈婳心里也是有些怕的,怕再惹了他的冲动。 要知道大表哥萧绎可是做了三年鳏夫,又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她与煜哥儿的娘亲样貌相似,别说睹物思人,她这样一个好似水中倒影般走出来的人天天在他眼前晃悠,大概也会一时意乱情迷,分不清真假。 有些美梦沈婳愿意陪萧将军做,有些便是原则问题,她做不到,所以愈发想着这些,就连今日自个儿那点莫名的悸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沈婳觉得自己那般也是正常,有一类男子便是一眼就能让人动心不已,萧将军绝对担得起,不过沈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偶尔欣赏下无伤大雅。 她此刻也是万分清醒,萧绎对她的宠爱皆是这副与人相似的皮囊所赠,她在跑马场的时候倒是没脸没皮的差点记不得了,恍惚间脑海里又浮现出萧绎搂着她策马疾驰的矫健身影,沈婳连忙摇摇头自嘲的一笑,更加挺直了身子远离他。 “表妹抱紧了,我们还能快点回去,你这样我根本没法加快速度。” 小姑娘听到话后,双臂真是不动声色的搂紧了几分。 萧绎一时哽住,说话间脸黑的就快滴出墨来,小表妹这般冷冰冰疏离的姿态,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早就认定了她,无论怎么样他们早晚都会是夫妻。 可他付出真心,却是连半分都捂不热,刚才是他一时冲动,但也是情之所驱,自持难抑,可表妹现在又是做什么,防他到这种不顾着自个儿危险的境地,这样后挺着身子很容易从马上摔下来,而后又不得不为了赶紧离开自个儿委曲求全,当真是好的很。 大约萧将军也有几分求欢被拒的沮丧懊恼,他们在军营里有时候行军打仗,几个月都不见女子,忍便忍了,他也忍了三年,可自从小表妹来了恨不得立刻娶回去扔在大床上疼爱。 只可惜沈婳还未及笄,他们这些军营出来的不拘小节,未成礼之前偷香窃玉的也是不再少数,只是萧绎实在怕吓着她,便想等小表妹再长大些成婚拜了天地,只是今日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二人回来马场的住处,一句话未言便分道扬镳,来之前萧将军还愉悦的吩咐让木槿带着mama去马场的园子摘些新鲜果菜,再吩咐厨子做几道美味菜肴,晚上一家三口要一起吃食晚膳为煜哥儿庆生。 沈婳在屋子陪小麒麟玩了一会儿,菜肴已经一盘盘的摆放到桌上,她心里其实也隐隐有些堵塞,闷闷的坐在那里,煜哥儿嘟着嘴巴问爹爹怎么还不来,沈婳抿唇笑笑只安抚说很快,便偷偷的让木葵去萧将军那边问问他何时过来。 木葵过来只小心翼翼的回道说,萧将军和魏家主,还有那南疆的木拉市在一块,不知商谈什么,还派了人守着房门不许打扰,她试着禀告,却被人拦了回来。 沈婳一听,面上微怔,抱起煜哥儿放在腿上摸摸他脑袋,煜哥儿仰脸天真的咧嘴笑笑依偎住小娘亲,沈婳沉住气再等了会儿,时不时安抚满是期待的小麒麟。 煜哥儿的第一个生辰,萧将军怎么可以因为他们二人之间的空隙,便这样不出现,他明明答应过要给煜哥过生辰的,他难道不知道煜哥儿有多么期待今日么。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天空乌压压的就黑了起来,煜哥被那雷声吓了一跳,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小魔王唯一怕的便是打雷,像所有小儿那样一个劲儿的钻进沈婳的怀里,不安分的捂着耳朵,“小娘亲,煜哥儿怕,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不怕,不怕,煜哥儿不怕。” “煜哥儿要小娘亲,也要爹爹……” 沈婳安抚不了煜哥儿的情绪,瞧着煜哥瑟缩的一颤一颤,心疼的一揪,便对着木葵和坠儿道,“你们看着点煜哥儿,我去请表哥过来。” 坠儿点点头,木葵已经取来了纸伞,“外面天气不好,表小姐留在屋子里,还是我去吧。” 沈婳却拿过来木葵手中的伞,“你留下,我怕你叫不来你家这位闹别扭的主子。” 坠儿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询问木葵,二人是怎么了。 木葵耸耸肩膀,表示也不甚清楚,去的时候还好好,回来后就成这样了。 刚踏出屋子,外面已经黑透了,狂劲的冷风一个劲儿的往沈婳的脸上刮和衣袖里钻,顷刻间便是豆大的雨水哗啦啦的砸下来,她支开的油伞被大风吹的歪歪斜斜,最后一个不稳连人带伞一起被吹的后退了几步。 这京郊外的风果然很强劲,伞面咔擦一下便折了,沈婳也顾不上遮挡直接扔在地上,她冒着雨向前走,雨水拍打着她的身子,只消眨眼间,她便浑身都琳透彻了,眼睛更是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 沈婳有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折回去,但想到颤颤巍巍的小麒麟便存了几分豁出去的念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也是杯水车薪,勉强睁着眸子向萧绎所在的房子跑去,可这般在前面跑着,却总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隐约跟着自个儿,因为雨水太大,天又太黑,她扭过去身子察看时一无所获。 便觉得是自个儿多心了,可就当走上了湖水中一座拱形木桥时,因为是旷天修建的特色灯桥,桥两端分别竖着两根造型优雅的木架,悬挂灯饰,这样的大暴雨灯饰里自然被浇灭了亮光。 忽而又是一阵狂风袭来,耳边陡然响起咔咔的作响,恰巧映着一道闪电劈下来的亮光,沈婳慌乱的抬头看到木架晃晃悠悠的倾斜便要迎面砸下来。 她惊的睁大了眼睛,嘴里的叫喊都未曾出声,便感觉一个巨大的力量带着自己冲出去,在泥泞的地上翻滚了一圈,天旋地转间她便感觉落在一个结实的怀抱。 身上没有任何被摔痛的感觉,一切都那么柔软,雨水依旧冲刷着她的眼睛,她颤抖着睫毛,定睛一看,护在她身上人正是表哥萧绎。 “表哥?” “婳儿,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么?这种鬼天气跑出来!”萧将军嘶喊着,可是雨点雷声太大,很快就淹没了他的声音,但却淹没不了萧绎眼中的怒意。 “煜哥儿他需要你,我替他来叫爹爹。”沈婳也不甘示弱,同样吼着声音,“表哥又是做什么,与我闹脾气么?便是连煜哥儿的生辰都不要过了。” 萧绎突然抓紧了沈婳的手臂,目光有些微冷反问她:“闹脾气?倒是谁在闹脾气?” 沈婳不置可否,却暗自气恼,二人身体纠缠在一起,她努力的想要挣脱他爬起来,蹬了长腿,却听到萧绎低喘一声,她不由的望向脚边,竟是隐约有红色的雨水刺入眸中,那分明是血水,她的腿没有受伤,那肯定就是萧绎。 “你被木架砸中了?” 萧绎只紧皱着眉头不吭声,倒像是默认了,沈婳咬了咬牙,“表哥你等我,我去叫魏家主和其他人过来。” 萧绎再次拉住表妹的手腕,紧扣住不松开,“不要去,危险!” 沈婳着急,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危险,雨水已经比刚才小了很多,要不然也看不到他腿上的伤口,“表哥,现在你更危险,只要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别去,就呆在我身边,木架是有人故意砸断的。” 这句话让沈婳愣怔了一瞬,她这才意识到萧绎说的危险是什么,有人竟然故意要害她,若不是表哥及时赶过来护着她,那木架就要砸在她的身上,哪里是她一个姑娘能承受的,不死也肯定残废了。 沈婳竟然忍不住微微颤了颤身子,也不知是雨水劲风吹的浑身发凉,还是被这件事情惊吓住了,原来刚才根本不是错觉,果然是有人尾随在肆机寻找机会害她,想想竟然有些后怕。 “婳儿,别怕,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萧绎赶紧搂了搂小表妹,“扶我,去我那里。” 沈婳回过神来,惨白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眼下情形也庆幸萧绎在身旁不至于乱了手脚,半晌才低声呢喃,“嗯,我不怕。” 明明是来找萧将军安抚煜哥儿情绪的,这会自个却真真切切被安抚了。 ☆、第30章 两人到了屋子里,沈婳先将萧绎扶到床边歇息,就立即出去叫了小厮去找大夫和通知魏家主,另外又唤了两名丫鬟先去烧些开水,一会儿大夫来了免不了要清洗伤口和干净的纱布、巾帕等东西,她做的井井有条,不慌不乱的指挥能叫来的下人去做事。 萧将军便横着一条流血的腿就靠在床边,静静的看着面前各种吩咐事情的小表妹,隐隐露出一笑,她这个样子道有几分排兵布阵的架势,这般聪颖的表妹怎能让人不爱。 趁着沈婳忙里忙外的不注意,萧绎又弯起腰重重敲了两下腿,那条本就染着赤红的白底长裤顿时又开始浸血。 沈婳回来一扭头,就看到这样的可怖的情景,健壮的长腿被白裤包裹,早就血迹斑斑,还在不断的扩染,她一声低落的叹息,急切向前走上两步,蹲下身子趴在床边仔细查看,担忧的眸子盯着那伤口,可又无能为力,一时嘶哑着声音,“血怎么就止不住呢。” 萧景军拍拍床边的空位,“表妹别蹲着了,容易头晕。” “恩?”沈婳此时满心都是那条受伤的腿,一时没听清楚,抬起脸探看着询问,“表哥你头晕么?要不要我扶你躺下来?” 此时离的近了,萧绎才瞧见小表妹脸上满是雨水的痕迹,她的衣襟上,袖子上染着他的血,脸色微微有些惨白,她这个样子道像极了那个受伤的。 尤其是她的双眸子里水汪汪的,眼眶竟然有些通红,萧绎顿时心中一痛,懊恼自个儿刚才干嘛还要吓唬她,一定是哭过的,一个小姑娘哪里见过那么多血,肯定是被吓着了。 他蹙了眉头没有回答,手上一个用劲儿拽着她上来坐在他的旁边,笑了笑,“我没事,这点小伤而已。” 随即抬手便用大掌抹了抹她脸上的水珠,又扯过来一旁的薄被覆在小表妹的头上,替她擦拭湿漉漉的发梢,还一边警告她,“别动”。 沈婳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疲惫,不想再惹萧绎不快,所幸就没有挣扎,只睁着一双大大的眸子盯着表哥俊美的侧脸上看,这里也是她弄伤的,如今又害他的腿受了伤。 萧绎这般细细替她擦拭完,瞧着她明媚的眼珠子总是下意识的盯着他的腿瞧,他怕她一个小姑娘家见血多了又被吓到,直接用薄被裹着她的脑袋搂她按在自个儿胸口,“我说了没事,你不用担心。”他还隔着薄被摩挲着她的背不断的安抚。 “可是,你流了很多血。” “婳儿乖,不要想这些,我没事。”他又搂紧了几分,大约是怕表妹误会他居心不良,随即又补充一句,“别怕,别怕,我只是想给你暖暖身子。” 沈婳趴在他的胸口听着那颗心有力的跳动忽而安心的笑了笑。 “怎么了?” 玲珑如沈婳,她半响才缓缓道:“我不怕血的,真的!只是怕表哥像我爹爹那样残了!”母亲常年咳血,她早就对血没有那么敏感了。 “要是我残废了,那我正好要赖表妹一辈子了。” 这句话调侃的话,却不知怎么的让沈婳泪水顷刻间落下来,萧绎慌了,扶正她的身子,替她擦了眼泪,这是她第一次见怀中的人哭,又搂在怀里连连的赔不是,“好了,好了,不哭,我发誓我不会瘸的。” 沈婳今日的善感也是因为当年沈父被打成重伤腿上落了残疾,再后来几次就是因着腿脚不便连躲都躲不掉只能蜷着身子挨打,生生几次被打死了,沈婳亲眼目睹一切,父亲咽气的前一刻还说不舍的女儿和娘亲,要赖在她们母女身边,可转眼就阖上眸子,再不说话一句了,只留下冰凉凉的发僵的身子。 表哥萧绎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如何也不能变成个瘸子。 萧将军心疼怀里的小人,细声细语的道:“都是我的错,若我能早点回去你就不会跑出来淋雨,婳儿便不要与我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他这般耐心和谦和的哄着,让沈婳微微惊诧的抬起脸瞧他。 “你没有和我生气,那为什么不来给煜哥儿过生辰?” 萧将军摸了摸她的脸颊,一脸无奈,“表妹误会了,我是被那木拉市缠的脱不开身。”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