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季忆有些毛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想要离赵康健远一点。 赵康健却一把凑上前,又惊又喜溢满全脸:“季老板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季忆没太听明白赵康健的意思。 赵康健本来想着如何留下来,他的确是想过是不是也许可以留下来工作之类的。但是又考虑这样规模的小民宿又已经有那么多鬼员工了,恐怕不会需要他这样一个面对鬼只会胆寒的弱鸡。 季忆卖惨的话峰回路转,给了赵康健一束希望的光芒。 “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培训店里面的鬼,以及解决一些经营上的事情,”赵康健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毕竟他曾经任职的酒店规模要比季忆这个大得多了。不仅有住宿饮食,还有相当规模的配套娱乐活动,让客人即便是不出酒店也能全天享受。 现在杀鸡用牛刀,岂不是一刀一个鸡脑袋?如果不是怕对方觉得自己太狂妄,赵康健为了留下来都想直接对季忆打包票说自己能带飞他了。 赵康健说着还用手机找出自己工作时候的照片,简历等东西给季忆看,十分热情地对季忆介绍自己,最后道:“季老板,你看怎么样?” “呃,”季忆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他刚才是有点看花眼了。 赵康健任职过的酒店季忆就算从前不清楚,最近他找各种资料来看的时候也该了解了一些了。 赵康健如果确实在那家酒店任职过,且是一些管理方面的职位的话,那他愿意到待山民宿来,季忆铁定是捡到宝了。 问题在于,季忆苦着脸开口就透露出了穷气,“但我这里可能给不起工资啊。” 最近一个星期民宿虽然因为之前帅志明的微博小火而有了一些客源,但是这明显是不可持续的。后面具体会做成什么样,季忆自己也不知道。但他能够肯定的是,开这么个民宿,即便是生意保持的不错,自己也还请不起赵康健这样档次的员工。 不过如果真的招了赵康健,那真的很合适啊。 赵康健有相关的工作经验,还和人间情况配套,而且他还能见鬼,直接对鬼搞培训也可以,让季忆完全省心。 所以季忆心中不是不馋这个人材,只是觉得可惜。 赵康健刚才在脑海里已经飞速想过这个问题,他现在哪里怕工资低?他只怕自己留不下来,赵康健立刻说:“只要你包吃住,我就要咱们这的最低工资,等以后民宿做大了再提涨工资的事情,如果民宿的生意没有起色,那就不提涨工资的事。” 季忆激动了,“真的吗!?” 赵康健的提议太真诚体贴了,让季忆几乎觉得梦幻。 他说着又怀疑似的问:“是真的还是那些鬼把你迷了,拿来逗我开心的。” 包吃包住没问题啊,他腾出一个房间来还不容易吗,反正现在民宿二层也空着呢。南岭市这边的最低工资一个月正好两千。 这么算起来,赵康健就跟白捡的一样。 “没有。”赵康健笑道,“我说真的,就算你一直给我最低工资我也愿意,毕竟我现在这个情况到了外面,我都觉得不出一个月该因为睡眠不足或者受惊过多而猝死了。” 起码在这里不会有莫名其妙的鬼,也能睡安稳觉。 原来是这样,季忆了然,也没觉得那么不能理解了。说到底很多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有机缘,机缘这不就来了么。 —— 晚上八点整。 待山民宿的夜班生活开始了,当然对于鬼来说,这相当于白班。 小六和小钱两鬼从二楼飘下来,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白天他们基本不出来,晚上会跟着刘大雷打打下手,学习一些做菜之类的基本功。 除了总是被嫌笨之外,不算太辛苦。因为刘大雷舍不得拿太多的食材给他们浪费。每次总是给他们一些本身就要剁碎的食材先练习一番,然后再剁掉。 今天有些特别,因为小六一下楼就看见老板和昨天见过的那个晕倒的客人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非常兴起。 小六只听见其中飞出一两句“餐饮”,“住宿,”“娱乐”之类的关键词,他听得半懂半不懂的。 而刘大雷这个时候正拿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看一期西餐面点的教学视频。 小六和小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里看见一些活泛的心思,是以悄悄地沿着墙根飘,一路飘到了老屋门前,跨步走了出去。他们倒不是要逃跑,毕竟跑了也没什么用,他们就是出来放放风。 从前他们多自由自在的俩鬼啊,每日里和一些闲散鬼魂飘来荡去,要么戏耍戏耍活人,偶然得些纸钱就聚众赌掉,见到施食哄抢一番,再稍稍唾弃几句外地鬼丧失了做鬼的本心之类。 现在成日让他们规规矩矩起来,小六和小钱心里那叫一个不得劲。 他们走离老屋几步远,天上皎洁的明月照亮了不远处的林间。 小钱对月叹气:“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自由身,再去赌一把就好了。”他搓着手,想到赌钱就有手痒的幻觉。 小六还没赶上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嗤笑声。 两人一块儿望过去,发现是从前熟悉的几个鬼,其中一个吊死鬼还露了半截舌头,笑起来的时候这露在外面的半截舌头就更加诡异了。 “哎呦呦,我当前面站着谁,这不是六儿和钱儿吗?怎么如今是走了正道了都不出来耍了?” “嘿,可不是走了正道了么,哪还瞧得上咱们这些没本事的兄弟。” “哈哈哈现在是高贵了哈。” 他们边说边笑,也不是真羡慕小六和小钱,只是知道他们失了自由身,刻意嘲笑罢了。 如今小六和小钱两个倒霉鬼偷钱被抓,还被扣了做工的事情在这些下流鬼当中早传遍了,鬼鬼祟祟过来看个热闹,虽然不敢凑近,但意思到位就行。 这会儿刚好碰见小六小钱出来,自然趁机可劲笑了。 小六和小钱脸色由白转青,被他们说得怪臊的,又有恼羞成怒的情绪,心想,“平时在一起称兄道弟的,等我们落了难却只会笑我,也是白认识这些鬼。” “别乱说了,不过是一时被困。”小六张口却磕磕巴巴不知道怎么反驳,脸色更要青起来。 这时他们背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干嘛啊你们,老板叫你们回来。” 说话的是李老头。 见现在小六和小钱同这么个老鬼混在一起,那些小鬼更兴起,“快去给你爷爷捶腿!” 李老头一向不喜欢这些死了不久性子跳脱的鬼,听他们口中不尊重,就想上去争辩几句,只是季忆闻声走出来按住了他的肩膀,“怎么了?” 他说着往那边嬉嬉闹闹的几个野鬼的方向看去,那些野鬼霎时声音低下去。他们听说过季忆拳打坟头脚踢墓碑的恶名,再加上有林照一重关系在,更不敢随便招惹季忆。 只是在临了跑之前,其中不知哪一个小鬼还高喊了一句:“北山鬼,北山魂,北山都是魂上魂!” 紧跟着还有一声:“为北山的自由而奋斗不休!” 季忆看着他们边跑边跳着离开,还穿得花花绿绿,心中黑线,这算什么类型的鬼,精神小鬼??怕不是给他们再烧几辆摩托开开才搭配他们的气质。 有了那几个鬼的对比,季忆看小六和小钱都没有那么不顺眼了,这俩总算还可以。 小六和小钱被笑话了一阵,心中也郁闷,垂头丧气地跟着季忆回到屋里。 季忆把人和鬼都带到了二楼,免得打扰到一楼今天新来的客人休息,也未免对方听见什么觉得诡异的对话。 等到了二楼,季忆给店里的众鬼和赵康健相互做了介绍。 然后他说:“以后赵主管就负责我们店里的人员培训工作了,你们都跟着他好好上课。” 前面他和赵康健深入聊过,得出了现在民宿里的工作还有很多改进空间的结论,其中员工培训就是重中之重。像是如果早前对小六他们进行过基础培训,那么也不会出现茶几在客人面前自己动起来的离谱事情了。 当然,就是他们店里的情况也不能完全套用活人对员工培训的流程来,毕竟他们店里都是鬼。 季忆说完,众鬼都没吱声,挺老实的样子。 赵康健即便是做了一些心理准备,此时对鬼说话还是表现出了紧张:“就,就我会准备一下,到时候可能有一些要记和背的东西,还有一些实践训练,辛,辛苦大家了。” 刘大雷露出“这个我熟”的表情道:“从前我活着时在饭店上班,也有规矩。” 赵康健小声问:“什么规矩?”他心中想的是,如果能少一个培训目标,那他能省点事。 刘大雷倨傲道:“大厨说的就是规矩。” 煞气扑面,好凶。 赵康健后退一步,差点破防。 季忆按住他的后背,“什么措辞,同事之间相敬相爱,”他看着刘大雷还不太服的样子,立刻祭出杀手锏,“不然下周学习时间减半。” 刘大雷脸色登时春暖花开,他转向赵康健露出充满同事爱的神情:“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赵康健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刘大雷的变脸速度,以及决定一会儿就问问季忆那个什么学习时间是什么意思。 一通嘱咐下来,人鬼各自散开。 今天还不是立刻忙的时候。 赵康健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楼上的一间房间,虽然说隔壁就是众鬼偶尔会休息的地方,但赵康健也没有那么害怕了,毕竟以后都是同事。 他放好东西走下楼,想仔细看看自己以后的工作场所。 手机震动了两下,他姐加班到现在才下班,刚回了之前赵康健还在北山的时候发给她的几张风景图。 “!!!好看!我就说那边风景很好吧。” 赵康健的脚步逛到了老屋的侧门处,那边黑漆漆没有光线,但传来噼啪噼啪的规律声响。 赵康健小心翼翼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刚才见过的那个叫做小六的鬼正在挥斧劈柴。 鬼魂没有张牙舞爪,鬼魂兢兢业业在劈柴。 赵康健的内心有点麻了,低头在看见他姐发过来的新消息。 “北山有没有充满了鬼斧神工的风光?” 赵康健缓缓打字,带着他姐并不能真的理解的心情:“特别,特别鬼斧神工,生动形象的那种。” 鬼拿着斧头劈柴怎么能不算神功。 …… 小六劈了会儿柴,又听见李老头叫他:“过来,过来。” 小六放下斧头,进屋一看,发现除了刚才的活人不在以外,几个鬼都在。 季忆手里拎着一只盖着的篮子出现,“今天把工钱发了,明天我再去买糕饼水果。” 几个老鬼和刘大雷都经历过发工钱的流程,因此并不意外。小钱和小六两个却是进来不久,而且是因为偷窃被扣留的,本来没想过干活还有工钱甚至糕饼水果吃,一时都愣住。 季忆把篮子一放,掀开上面的盖子,就立刻露出了下面叠得整整齐齐的元宝,白花花闪到了鬼眼。 小六和小钱当下都微微张嘴,有种扑到钱上的冲动。 季忆看他们一眼,对他们的表现满不在意,只从这些元宝里面拿出几个来:“你们本来没干几天活,这次给你们一起发也是为了以后发工资的时间不用错开,钱数上面当然和别人也没法比,要折算的。” 即便如此,季忆拿出来的元宝也极让小六与小钱馋了。 季忆当着他们的面分好了元宝,然后独自出去找了个角落分别烧掉,免得在家里被住店的客人看见他晚上烧元宝不好。 季忆在外面一烧完,纸灰还没完全熄灭,屋里的众鬼手上已经拿上了分量不同的元宝。 小六和小钱两鬼手上自然也有。 其他鬼散去,他们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特别是小六,他是个短命鬼,从前活着的时候就游手好闲惯了的,有钱就吃了或者赌了,死后也是这个习性,压根没有正经做活赚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