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
俞眉远头垂得更低一些,脸上是少有的羞色,看得霍铮越发温柔。他认识她这么久,只见过她娇憨无畏的模样,这样默默无声的羞意却是第一次。九翚冠的长珠垂过脸颊两侧,压着张娇媚的脸,他忍不住伸手,拂开长珠,指尖沿着她脸颊缓缓划下,她往后退了退,他却轻轻捏中她的小巧下巴,往上一挑。 “你今日……真美。”他目光自她脸上一寸寸流连而过,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爱不释手。 “我……”俞眉远胸中如揣着数只兔子,怦怦不断,“我有些饿了。” 一开口,就是煞风景的话。 霍铮低声笑了,笑得她脸红透。 “今天累坏了吧?是我疏忽了。”他转身坐到王座上,道,“先吃点东西。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太拘着。” “嗯。”俞眉远应了声,她紧张的原因不是别人,是他霍铮。 他一离,她身边的烫意减了不少,正要回身坐下,手却忽叫他抓住。 “别坐那么远,到这里来。”他慵懒一语,将她拉过。 “霍铮!”她惊道,人已被他拉着坐到了他膝上。 顿时,她身体僵直。 霍铮一手圈了她的腰,另一手已执红玉箸,夹了一小块合欢糕喂到她唇边。 “今夜没有好菜,你将就些。”他道。 馔案上的菜都是应景讨喜的东西,份量也不多,很少会有新人在成亲这夜认真吃饭,他们大概是个例外。 “你放手,我自己来。”俞眉远不习惯这样,红着脸推开他的手。 “不喜欢?那……试试蜜枣?”他眼里现出丝促狭。 俞眉远檀口一张,立刻含下那合欢糕。 霍铮一喜,把头埋到她肩上,笑起。 蜜枣真是万试万灵的咒语。 她知道又被他给逗了,不甘心地将手肘往后一撞,正中他胸口。霍铮“啊”地一声往后倒下,半倚到王座上,嘴里道:“阿远,你手真重。” 俞眉远哪里舍得下重手,她分明只用了棉花大的力量,正想解释,腰上那手忽然用了力,将她往下一勾。她眼眸一瞪,人已被他勾下,扑到他胸口。 暖意逼人而来,化作火焰席卷全身,她被他禁/锢于胸前,只能仰起头,他的唇却恰好贴来,倒似她主动迎上般。 霍铮身上有好闻的松香,像雨后的山林,搅得她脑中发乱,他的唇粘住她的唇瓣,像一团挣不开的棉花糖,肆意缠着他梦寐以求的甜美。 舌尖轻挑开她的唇瓣,闯入她口中,她还含着半块合欢粒,他毫不客气地勾进自己口中,又轻咬她的唇瓣许久才放开。 “阿远,我喂你吃过一次,你也要喂我一次,才公平。”霍铮说着,如愿以偿看到她耳根全红,只怕从今往后,除了蜜枣之外,还会多出一个咒语——合欢糕。 俞眉远被逗得气急,毫无顾忌地埋头,在他脖子上重重咬下,以示惩罚。 以前觉得他是正人君子,如今她才发现,这人简直……不要脸到了极至。 “阿远……不要……”他哑着声音道。 她果然惩罚到他了,却不是她想得那样。 脖颈上传来一点痛麻,霍铮差点被她咬得理智全失。俞眉远这才抬头,只道这一回合胜出,却不知自己在“危险”边缘走了一遭。 “好了,我错了。咱们不闹,好生吃饭。”霍铮老实讨饶,抱着她坐起。 长夜漫漫,春烛灼灼,他可不想饿着她。 …… 随意用了些糕点抵住饿,俞眉远的倦意稍减,被霍铮拉进了寝宫。 昭煜殿她并非头一次来,但他的寝宫,她却是初次踏入。偌大的寝宫很干净,俞眉远能看出在今天之前这寝宫的面目,应该和他这人一样,简洁利落,没有多余装饰,但今日……这里头添了女人的东西。 “阿远,把冠服换下吧。”霍铮道。 亲王妃的冠服虽美,可到底沉重繁琐,她穿了一整日,早该疲倦不已。 “嗯。”俞眉远也早想换下了,她应了声,忽然发现这殿上只有他们两人。 霍铮和她都不喜陌生人近身,即便是大婚,礼过之后,他仍旧令人只在殿后候着,没让人进殿。 低头看着身上繁琐的衣裳,俞眉远这时开始怀念青娆。 “四姑娘,我来服侍你更衣可好?”霍铮瞧出她的心思来,走上前笑嘻嘻道。 这一句“四姑娘”,忽让她想起从前在俞府他扮作昙欢时,要帮她穿马面裙,他差点把她腰给勒断的事来。那是她觉得他笨拙得不行,却从没想到替自己系裙穿鞋之人是天家之血。 如今想来,那会他也是慌张的吧。 这么想着,俞眉远的紧张少了不少。 她双臂一展,脆道:“好啊。这次要是没服侍好,姑娘我就要罚你了。” “罚我什么?”霍铮一边笑着,一边将手往她腰间伸去。 “罚你……到外头值夜。”她觉得腰上痒得很,弯腰避开,笑得珠翠乱摇。 “那可不成。外头天寒地冻,王妃舍得本王挨冻?再者,王妃如今体寒,若少了本王,这长夜,怕不好过。”他戏谑道,手中动作不停。 “呸。谁稀罕。”她转了个身,让他褪下她的大衫,再解鞠衣。 “你稀罕呀。”霍铮没脸没皮应和着。 亲王妃的冠服极繁琐,便是霍铮聪明,言笑间也替她褪了半晌才彻底除去。 冠服一去,她身上只剩下件全红的里衣,顿觉僵直的身体终于活过来。转头,她也替霍铮更衣。霍铮不老实,总趁她踮脚时呵她腰间痒痒,闹得她只好一边避让一边帮他,闹了好一会才总算将亲王的冠服给褪完全,只剩一件与她相同的在红里衣。 “跟我过来。”她又拉着他坐到妆奁前,将他头上的冠帽一起除了,再散下他的发髻,拿篦子帮他梳顺长发。他的发黑而直,与她那微卷的发不一样,摸起像缎般舒服。俞眉远站他身后玩了一会他的发,才打发他去旁边等着。 她头上的九翚冠还没摘呢。 因嫌弃他手笨,俞眉远便不要他帮忙,自己摘冠卸髻,在镜前散下了长发。 霍铮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的发很多,厚厚地披了一背,因束了一天,那发便更显卷曲,极是俏皮,她为了梳直头发很是花了力气,手臂抬起放下,就这简单的动作他看了许久也不觉得沉闷,只觉得她背影迷人。 …… 好容易才将全部行头卸去,俞眉远扭扭酸涩的脖子转身站起。 身后,是霍铮灼灼的目光。 他已坐在了床榻边沿,静静看她。 先前闹腾了许久,俞眉远心里紧张才去,这一转身,她心又一紧。 殿上红烛摇曳,满室生春,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怯步。男女之事,她并非头一次,只是上辈子的记忆像噩梦,除了疼痛她没有别的感觉,如今又要面对,她心里起了些惧意。 “怎么了?”霍铮见她怔愣,只当她羞涩,便站起从榻前走下。 “没事。”她很快转身,咬咬唇,道,“脸上的妆未洗,我去洗洗。” “那边是净房,里面备好热水了,要帮忙吗?”他指寝殿旁的一间被屏风隔开的房间道。 “不用。”俞眉远飞快地跑去了净房。 …… 以最慢的速度卸去脸上的妆容,艳色褪去,她的脸庞又恢复素净。拿布拭净布上的水渍,她才从里头缓步踱出。 霍铮仍坐在床沿等她。 散落的长发从双肩垂过,一身红衣的他要比往常更加英俊精神,里衣的襟口已被他拉松,修长的脖颈与些微锁骨都隐隐可见,看得她才刚按下的烫意又遍布全身。烛色潋滟,床榻松软,大红的喜被上鸾凤图案催得人心发慌,她心知肚明,接下来的事情可不是刚才那轻松暧昧的小打小闹。 “我想沐浴。”俞眉远找了借口,“屋里太暖,衣裳太厚,出了身汗,粘腻得我难受。” “要叫人进来服侍你吗?”霍铮想了想,问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我还想把头发洗洗……”她抓起自己胸前的一束长发,假意嗅嗅。 话未完,就被他打断。 “这么晚你沐发?寒气容易侵脑且湿发难干,明日再折腾吧。”霍铮蹙了眉头。 “一会拭干就好,只是要多花些时间,要不……你别等我,先睡吧。” 她回道,霍铮顿悟,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吧。 “今夜是你我的洞/房之时,你却叫我……先睡?”他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从榻前走下。 俞眉远语塞。她也觉得自己这借口太拙劣。 “阿远,你在害怕?”霍铮走到她面前,低头问道。他看出来了,被她羞涩所掩盖的,是极大的不安。 他知道她的来历,亦听她说过过往,能叫她不安至此,想必是上辈子的记忆太不堪,她才会如此反常。如此想着,他目光一沉,转瞬却又柔和。 俞眉远却将脸转开,歉道:“抱歉……算了,不洗了,我们休息吧。” 这些事逃不开,她也不想逃,只是突然面对,她还有些难以承受罢了。 “你想沐浴就沐浴吧,不用勉强自己。不过……”他说着话锋一转,“我扮昙欢那么久,好像还从没服侍过你沐浴,阿远,今晚就让为夫服侍你沐浴一回。” 什么?! 俞眉远脑子一钝,转不过来,下一刻却天旋地转。 霍铮已将她拦腰抱起。 “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着,朝殿外掠去。 …… “哗——” 温热的水花飞溅满天,俞眉远被霍铮抱着,跃进了温泉池中。 因为曾身中寒毒的关系,从前霍铮需要温泉池来压制体内的毒,故而这昭煜殿后有一处温泉活水池,池水常年温热。这池子建在宽敞的宫殿内,四面有雕龙红漆柱,殿中无需炭盆地龙也温暖如夏。池畔垂落素青缦帐,被霍铮掠来的动作撩得轻轻飘扬,缦下桁架上挂着干净的长袍与布巾,再过去些则是一方石榻,榻上铺着厚实的羊绒褥子,石下是guntang的温泉水,将褥子煨得温暖。 这是个极惬意的地方。 然而俞眉远已满脑浆糊。 霍铮抱着她没入泉水中,水漫过二人的肩头,烫意来袭,将两人的脸颊都烧得通红。 长发在水面上浮动如藻,纠结在一起,难分难解。水珠回落,洒了两人满头,头发湿粘在双颊,两人都显出有别于平日的慵懒来。水缓缓流淌着,像抚过心灵的暖风,轻弹过心弦,奏出一曲迷人心音。 “阿远……”霍铮拔开她唇上粘着的发,指腹来摩挲着她糖果般的唇。 他并不着急,只是慢慢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