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俞眉远却背过身去:“别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俞眉远,是你告诉我说要赢就要赢得光明正大,靠阴损招数就算胜了,我也还是个失败者!我信了你的话,所以这一个多月我拼命的练习!我以为我输赢都能痛痛快快了……”俞眉安在她身后哽咽道。 长宁见到俞眉远背着俞眉安的脸庞,现了丝怔色。 那的确是她说过的话。 “可现在,魏枕月就要靠着这见不得人的手段,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赢了。俞眉远,你说的,都是假话,全是骗人的!”俞眉安没再落泪,鼻音浓重。 “够了。”俞眉远轻喝一声。 “就算再努力又如何,始终要败给这些小人。俞眉远,这就是光明正大的结果?我不甘心,难道你甘心?”俞眉安质问她。 “够了!”俞眉远大喝转身,怒视于她。 平生头一次,她被人说得半句话都回不上来。 “好了,你们别吵了。”长宁□□两人中间,隔开了两人,“那啥,要让阿远上去,也不是不可以……你别瞪我!” 她话没说完,就瞧见俞眉远瞪了过来。 “只要不影响大典,我倒是可以豁出去帮你们一把,明天一早悄悄带你进祭舞轩里,你们马上换过,不会有人发现。今晚俞四就呆在我宫里,也免得她们找你麻烦,提前发现你脚上伤口,明天早上我们直接去祭舞轩。”长宁换上副不正经的表情,笑嘻嘻开了口。 仔细想想,还挺让人兴奋的。 “真的!俞四拜谢长宁公主!”俞眉安大喜,说着便又跪了下去。 “行了行了,别跪了。其实吧……我也讨厌那些小人,更见不得她们小人得志的嘴脸。”长宁幻想了魏枕月从祭台上下来后可能会出现的表情,唇便一撇,很是不悄。 魏枕月那人本就心高气傲,看起来平和,实际上却骄矜高傲,自以为是,若再让她得了祭舞之名,那今后整个京城的闺阁宴请,她都要横着走了。 “对!我也不想见,真真可恨!”俞眉远揉揉眼,恨然道。 “……”俞眉远看着同仇敌忾的两个人,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点头吧? “那个啊,阿远你今晚也歇在我们宫里,我们来讨论讨论明天早上如何行事更稳妥些。”长宁“嘿嘿”一笑。 “长宁公主,今天不是皇后召我进宫吗?所为何事?”俞眉远想起正事,扯开话题,“你该不会是为了俞眉安把我叫进宫的吧?” “呃……不是。是我想你了。”长宁讪讪一笑。 “……”还不如拿俞眉安做借口。 “俞四,阿远的舞真的跳得比你好?”那厢长宁又问俞眉安,必须保证祭舞万无一失,否则她是不会帮她们的。 “我发誓。你可以让她跳给你看。”俞眉安生怕长宁不信。 长宁便嘿嘿笑着,望向俞眉远。 “公主,能先赏口饭吗?”俞眉远没了脾气。 一天了,她都没吃过东西! …… 翌立,大安朝五年一度的天祭。 丑时才过,宫里就已经有了动静。寅时,帝后起身,分别沐浴净身后方换上冕服,领着皇子先去了宫中四方祭塔焚香拜祭。 卯时,宫门大开,百官、命妇并百位平民陆续进宫,于朝仪门前静候。 天色还暗着,朝仪门外,一辆马车混在一众车驾之间,显得朴素无华。 燕王霍远庭与心腹朱广才一同坐在车里。 马车里有盏琉璃灯,灯光碧黄,照得车里半明半暗。穿着青衣纁裳冕服的霍远庭靠着迎枕坐着,两肩的飞龙张牙舞爪,似要飞扑而出。他已四十开外,生得浓眉高鼻,五官端肃。年纪并未让他显出一丝老态,反而添了肃杀沉敛之气。 “都安排好了?”时间太早,他似乎有些倦,正闭着眼养眼。 “已安排妥当,成败皆看今日一举。只是王爷,此招甚为凶险,稍有差池……”朱广才坐在他下首,垂着头凑近他,小声说着。 “他已疑心我们,暗中遣太子对付本王,先有上次剿杀一役,后有宫中几番试探,恐怕等不到萨乌进犯西疆,他就要对本王出手。若非如此,本王也无需提前走这步险棋。”霍远庭摇着头,轻叩旁边小几的桌面,“羽林军和月尊教的人,可都稳妥?”、 “都妥了。”朱广才声音又小了些,“到时候驻守东仪门的羽林军会听我们号令行事,只等事成,他们即刻包围乾天坛,我们的人会第一时间控制乾天坛。北城门的守门大将也已换成我们的人,等乾天坛一定,我们放出火烟弹,他便会将城门打开,迎进我们的大军。至于月尊教……潜进宫里这批没事,但是俞府那边……” 霍远庭猛地睁眼:“俞府的事,暂时不必管了。原来只是打算若能控制住俞府,我们在京里就多个暗哨,也能寻找皇陵地图,现在情况急迫,待过了今日再说。” “是,王爷。” 霍远庭又交代了几句话,将眼眸一闭,不再多言。 车里的光芒随着车马上上下下晃动着,照着车里人的脸阴晦不明。 …… 卯时过半,天光微亮。 众人已于乾天坛前站齐,等着帝后二人前来。 祭舞轩外,一行人匆匆而来。 “贺尚宫,昨天我亲眼见着俞四姑娘脚伤得重。”张宜芳跟在贺尚宫身边,急道。 魏枕月跟在贺尚宫另一侧,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祭舞二选后留下的十名姑娘,在祭舞人选决定后并不能马上离宫,她们必须留到最后一刻,直到祭舞万无一失,无须人替补后,才能回去,因为张宜芳等人都还在宫里。 贺尚宫的脸色差到极点。 今天早上,张宜芳和魏枕月同时来找好,揭了俞眉安脚伤之事。 太阳祭舞事关重大,若是出了差池,要牵连尚宫局上上下下数百人,非同小可。 是以,贺尚宫的心情非常不好。 ☆、第116章 爱上 乾天坛的左右祭台之后,各有一处祭舞轩备给主祭舞。太阳祭台后的这处祭舞轩,今日只备给俞眉安使用。 贺尚宫领着人匆匆赶至太阳祭舞轩时,这里的宫女正忙成一团,而尚衣局的女掌吏正亲自领着几个女官在替俞眉安更衣。祭舞之衣里外三层,繁琐难穿,配饰也多,必须由五名女官为其穿戴。 太阴祭舞为天下至阴,故主舞之人以女形示人。舞衣为朱色,绘凤形花影并湖海星月,绕云霞纱缎,穿起后婀娜如仙,其脸上面具五官亦为女子之貌,发髻高挽,佩以凤鸣月水冠,精致非常,太阳祭舞则刚好相反。 太阳祭舞的主舞之人,以男形示人。舞衣为玄衣朱裳,描龙形云影并山峦青日,坠九虫六兽,穿戴齐全后,端肃如君,其脸部面具也雕刻粗犷,长发挽男子高髻,扣以青鳞山河冠,气势如虹。 俞眉安已经戴好赤金打造的面具,长发高挽,身上的祭舞衣也穿好大半。 她平展着双臂,任由女官为其整理衣冠,佩戴礼饰,众人从祭舞轩殿门口踏进时,恰被她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眸扫过,众人脚步皆微微一滞。 似乎被剑芒灼过心,那眼眸不带人间情感,与脸上这张面具融为一体,高贵冰冷。 “贺尚宫。”四周的女官见来了,便都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贺尚宫挥手止了她们的礼。 俞眉安华服在身,无法行礼,便只冲她点头示意。 这袭太阳祭舞衣穿在她身上十分合身。她前几日试衣之时还有些撑不起这衣裳,倒并非胖瘦的原因,而是她的气势仍与这身衣裳有些差距,今日一看,这衣裳仿佛为她量体而裁。本是人衬衣裳,如今却成了衣裳衬人,谁为主谁为辅,一目了然。 最后一枚玉扣挂完,俞眉安方才收臂而下。 “俞三姑娘,方才有人来报说姑娘的脚昨晚受了伤,不知此事是否属实?若是真伤了,伤势如何?”旁边的女官退下,贺尚官上前沉声问道。 时间不多,她很直接开口。 “哦?原来宫里有这么多人关心俞三,俞三真是感激不尽。”俞眉安道。 她目光掠过贺尚宫身后的魏枕月与张宜芳,不知怎地那两人心头一凉。 洞察一切的冰冷与悲悯,像个高高在上的神祗,无喜无悲。 “姑娘不必言谢,事关重大,还望俞三姑娘如实以告。”贺尚宫冲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俞眉安也不言语,只是迈出步伐,绕着贺尚宫与魏枕月、张宜芳三人缓缓走了一圈之后,又背着她们行至几步开外的殿台上,方转回身。 “没有。” 繁复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她行动起来却无丝毫累赘之感,步伐坚稳,没有女子袅娜之姿,亦无男子粗鲁之气,显得庄重大气。 他们看不出她有伤。 魏枕月蹙眉凝思。 “不可能啊。”张宜芳则不相信地嚷出,“她明明受了伤,我……有人亲眼见到。这肯定是装出来的,让她把鞋脱下看看。” 贺尚宫听她嚷得大声,不由转头怒瞪了她一眼,张宜芳这才收敛了些,然而言辞上仍同放过俞眉安。 “俞三姑娘……”贺尚宫颇为为难地朝俞眉安道。 要人脱鞋查脚,此举委实失礼,纵是贺尚宫也无法直言,可不查清楚,她也放不下心。 “好。”俞眉安伸了只脚出裙,却又挥退旁边要来帮忙的女宫,“衣饰繁复,我屈身不下,让她们来替我脱鞋罢。” 她直指魏枕月与张宜芳。 “什么?”张宜芳大怒,“俞眉安,你敢叫我帮你脱鞋?” “要么你们来替我脱鞋,我就让你们查;要么就让我出去。”俞眉安冷道。 “你……你信不信我请淑妃娘娘过来!”张宜芳怒不可遏。 “去呀,你去请。就是请皇后娘娘过来,我也一样。”俞眉安毫不退让。 现在已经不是请不请主事人的关系了,就算她们要请,时间上也已来不及。 “张姑娘,魏姑娘,既然如此,就有劳二位了。”贺尚宫当机立断,朝这两人开口,“失礼得罪之处,待祭舞过后,我贺敏亲自给二位姑娘赔礼道歉。” 她心里有数,明白这两人想尽办法要将俞眉安拉下,才有今天这出戏,两边都是故意的。 “我不……” “贺尚宫言重,枕月不敢当。都是替天家办事,枕月不敢推辞。”魏枕月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她先走了两步,方回头朝张宜芳道:“张meimei,你也来吧。” “哼!”张宜芳还想再推,却见贺尚宫眉间隐隐有怒,她想起张淑妃此前警告,要她千万收敛,方恨然上前。 两人在俞眉安身前躬身,一人抬了俞眉安的脚,另一人缓缓拉出俞眉安的鞋。俞眉安脚上套的并非女子绣鞋,而是上好的蟒皮小靴。两人费了点力气才将她的鞋脱下,又脱了她的白袜,这才见到莹白玉润的纤足,脚底是浅浅的粉,一丝伤口都无。 张宜芳不相信,又要看她另一只脚。俞眉安倒没拒绝,不过要她们再将她鞋袜仔细穿妥了,这才换了只脚伸出。 仍旧是同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