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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二三十年,长亭侯顾衍是朝廷最倚重的武将,顾家女相继为后为妃,甚至诞下皇子,顾家自然是权势滔天纵横朝野。而顾恒作为顾衍的幼子,还是嫡幼子,理所当然享受着与生俱来的荣耀,从没吃过什么苦头,更没受过什么委屈。 多少人敬畏着他,吹捧着他,讨好着他,便连皇室之中,除了长进的那几个,再无其他人能像他一样进国子监读书,拜在当世大儒的门下。 在他心里,顾家是他最大的倚仗,顾这个姓氏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然而现在,想要拿捏一个乾安伯甄家,居然还要考虑再三,寻个妥帖的办法,这不是笑话么? 顾恒第一个不接受。 “一切还是等侯爷回府再做定夺吧。”顾长夜根本不为所动,脸上连半点表情都无。 顾恒噎了一口气,正待发作,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阿恒,什么事?” 顾衍下朝回来,脸上多有疲倦。 顾恒转头行礼,将甄家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不光是诋毁自己气倒了游夫人,还有对顾婉的凉薄无耻行径。 长亭侯顾衍听后,沉吟片刻,望着义愤填膺的三子,终究是叹了口气,“进书房再说吧。” 便是连顾瑜、顾琢两位兄长,也不发一言,仿佛跟顾恒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顾恒一下就有些懵了,顾家是他的天他的地,甚至大过所谓的一国之君天子陛下。 父兄这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 进了书房,顾长夜照常守在门口,顾衍问顾恒:“阿恒,你婉jiejie的事,你待如何做?” 顾恒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甄家欺人太甚,我自然要以牙还牙!” 顾衍又问:“便连半点遮掩也无?就这么堂而皇之冲到人家府上去?” 顾恒道:“那又如何?” 顾衍没回答,只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个最擅长谋定而后动的人,怎么年长几岁倒冲动了许多?” 顾恒一听这话音,便明白了顾衍的意思,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父亲,谋定而后动,那是因为那些事并不关乎顾家的生死存亡,我只是去争取尚未得到的东西,但现在,是我顾家的脸面,顾家应有的荣耀,被人践踏在脚下!父亲,我一直记得你小时候教导我,你说顾家儿郎不管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奚落,那都是作为一个男人应该经历的磨难,不能因此回来哭诉。 可如果是顾家的女儿,不管是嫡系的,还是旁系的,她们个个都是我顾家的掌上明珠,家里人必得好生娇养,若在外头受了一丁点气,都得让对方百倍奉还!旁人都知道,我顾家女欺不得!如今才过六年,婉jiejie遭受如此不公,父亲便坐视不管了吗?” “三弟,你怎么与父亲说话的?”顾瑜开口斥责了一声。 顾恒看了一眼顾瑜,“大哥素来一身正气,如今也失了风骨?” “三弟,这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你好好想想。”顾瑜语气缓和了些。 顾恒却不甘心,“此事若拖延了时日,那便是我顾家认怂认栽了,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我顾家不占理,婉jiejie犯了什么错,如此以后让婉jiejie如何做人?只怕连门都不敢出了!必得立时发作起来,才能教外头那些看笑话的,一个个都知道我顾家、我长亭侯府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是可以任人欺负的!欺负我顾家儿郎不行,欺负我顾家女儿更不行!” “话虽是这么说……”顾瑜犹豫着开口,被顾恒一个眼神看住,顿时哑了言语。 在他心里,其实跟顾恒一样的想法,顾家女儿比顾家儿郎来得珍贵些。真要说些违心的话,确实说不出来。 顾衍见此,叹了口气,“罢了,阿恒,我便实话与你说了吧,你回来两三日,许多事还不甚清楚,我与你两位哥哥都不想你再劳神费力,索性便没有提。” 顾恒问:“何事?” 顾衍顿了顿,没立时开口,似是琢磨如何言辞。 这时顾瑜先道:“三弟,你应当清楚成王败寇的下场,顺亲王还活着,是因为祖训如此,皇族子弟不得手足相残。而我们顾家还立足京都,却是因为当年你服毒于大理寺,担下了所有的谋逆罪名,给了先帝与天下一个交代。但事实上,这还远远不够。” “不够什么?”顾恒追问,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的方向。 “天家便罢了,非得名正言顺师出有名,然食人血rou的却是那些虎视眈眈的世家,他们如何作孽自有一套章法,一个个瞅着顾家落败了,便想趁火打劫从中牟利。若不是陛下甫一登基,便力排众议在长陵立了你的碑,又在大宁寺供奉了……“ “在哪儿?”顾恒不敢置信,“你说在哪儿立了我的碑?” “长陵。”顾瑜重复了一遍,“你听得没错,就是长陵,自古没有臣子能陪葬皇陵,更何况是罪臣,你是前无古人第一个。” 顾恒目瞪口呆地盯着长兄,过了好一会儿,失声叫道:“我还没死呢!疯了疯了,他卫明桓当真是疯了,一登基就本性暴露,活生生成了疯狗……” “三弟!”顾琢眼疾手快,立马扯住了他,“你叫嚷些什么,以前便罢了,如今他已成了陛下,你还直呼其名,是否过分了些?再者说了,他是为你好,那时他并不知你没死,我们也不知道,你骂他疯狗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