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那我帮你把早餐放冰箱里，你等会起来了再热了吃吧。”虞音无奈一笑。但也能理解她。王涵婷的工作属于基本没什么空闲时间的，有时候下了班回来了还要开着电脑等。

    难得周六不用上班，她正好睡够懒觉。

    “行，那你把账记着，我晚些时候给你。”虽然不是多少钱，但王涵婷还是不愿意占虞音便宜。小姑娘的工厂这段时间接的工越来越少，没能力帮忙也不能心安理得占别人便宜不是？

    等房东老太太起来，一看院子里干净地跟拿抹布擦过一样，惊讶得不行，“虞音啊，你要是没事情干可以像小王一样出去玩嘛，你看从你住进来，我这院子里就一直都是你在搞卫生，我都过意不去了。”

    虞音有些不好意思，她哪里有胡老太太说得这么好。这其实是她的一个怪毛病，但凡她心里有事儿，不开心或者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打扫卫生整理东西。

    “您别这么说，我也是顺手的，本来也没多大事。”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小孩子脸嫩不要夸。”老太太笑得一脸慈爱，“我听老吴头说，你们厂子这段时间都没订单。你的学费凑够了没啊？”

    虞音愣了一下，马上说：“够了的。虽然这段时间没单子，但是前段时间的单子就很多。”

    “你也不要不好意思，有困难就说出来。”老太太怜爱地看着虞音，“我这里是没多少钱，但是救急还是可以的。你要是学费不够，我这里先给你，等你以后宽裕了再还我。”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她想想自家差不多大的孙女，还在每天玩电脑打游戏一副小孩样，就不免心疼虞音。

    “婆婆，真的不用。”老太太的话让虞音眼眶有些发酸，她一脸郑重地说，“如果真的有困难，我一定会说的。”

    “好，好。你要是有需要啊，一定跟婆婆说。”胡老太太温和地说道。

    送走遛狗晨练的老太太，虞音把桌上东西收拾干净，回屋里看书去了。前几天她买了一套试卷来做，结果实在不那么让人开心。这几天还是多努力一些吧，离开学也不远了。

    草草吃过午饭，虞音本来准备出门到市区一趟。小肚子却忽然痛了起来。虞音心一沉，有种不妙的预感。

    去了一趟卫生间，确实和她所想的一样，亲戚来了。

    不得已，虞音只好去敲王涵婷的门了。她先前完全就没想起来这件事，根本一点准备都没做。

    王涵婷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听明白虞音的来意，直接笑喷了，“你怎么那么不走心呢？连这个都能忘！我也是服了你了，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去。”

    “对了，你平时会不会痛经啊？要止痛药吗？”王涵婷在屋里问。

    “这，我也不知道。”虞音一脸尴尬，这个她是真不知道。要不是今天来了，她还真就把这麻烦事忘记了。

    没一会儿王涵婷出来了。她手里拿了一包卫生巾，还拿了一盒红糖姜茶，递给虞音，“痛不痛你自己还不知道啊？喏，把这个泡了喝，我一般没吃冰的喝这个就不痛了。你要是等会儿实在痛，过来找我拿药。”

    等虞音从卫生间出来，见王涵婷坐在走廊上乘凉，就有些不自在。

    虽然平时嘴上叫着学姐，但在她心里，王涵婷可比她小得多了。

    “别不好意思了。”王涵婷一脸笑意，“这事女生之间多正常啊。”老见她一副稳重成熟的样子，现在急起来才有几分年轻女孩子的朝气。

    虞音轻咳一声，不想再说这事儿，“你这个工作，开学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不做了呗。本来也就是假期兼职。”王涵婷收敛了嬉笑，正经道，“虞音，我看得出来，你是准备开学了去找兼职做的吧？”

    虞音点头。就算交了学费，可是她还要生活，衣食住行样样都离不开钱。

    “虞音，你听我一句劝，上学了就把重心放在学习上。”王涵婷一脸惨痛，“我大一的时候就因为天天忙兼职的事情，耽搁了学习，挂了两门课，兼职赚的钱都交了重修费不说，连专业课老师介绍的好兼职都从此没我的份了。”

    “我知道了，肯定不会这样的。”虞音态度坚定，“这个机会得来不易，我会好好珍惜的。”如果不是如此离奇的机遇，她完全不可能有这样的机遇。

    王涵婷欣慰道：“你明白就好。本来你找兼职什么的也只是为了维持你的学业。你要是真正学习好了，毕业了总不会少你工作的机会。”

    “尤其是咱们南外，很多专业课的老师本身在这一行里就门路很广，你只要给他留下了好印象，不愁没有好机会。”王涵婷再三告诫。

    虞音感谢地点头。王涵婷能把这些她的切身体验告诉她，是真的在为她考虑。

    “好了，我不耽误你了，你去忙你的吧。”见虞音听进去了，王涵婷笑着起身，回房间去了。

    今天这些话，换一个人她可能就不会说了。但和虞音住了快一个月，她多少了解她的为人。也大概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

    她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女孩子，同龄人都在享受假期疯玩儿，她却孤身一人跑到学校附近来打工。

    再联想到她前几天特意一大早买了香烛纸钱去墓园。王涵婷心中猜测，虞音应该是失去父母，并且家里连个能照顾她的长辈也没有。这有这样才会让她在这个年纪就要背负这么重的担子。

    王涵婷自己家境就不是很好，可她至少还有爸爸mama，跟她一比，虞音这样的，实在是太让人怜惜了。

    顶着这么热的天气，天天在工厂里一做就是将近十小时，下了班回来，还能那么认真地学习功课。大热的天里，空调都不敢开，就为了省那么一点钱。

    或许她学习不够好，考上南外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但就凭她这份坚持，王涵婷就觉得虞音迟早是能赶上去的。要知道，有些事，不怕你天赋不高，就怕你坚持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虞音虽然年纪小，却非常懂事。不仅耐得住吃苦，而且在这么艰苦情况下，还能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王涵婷心里不免有些佩服。

    换做她，她觉得她不一定能做到虞音这样。

    虞音以前来例假是不痛的，但这具身体却完全相反，小肚子一阵接一阵的疼痛，让她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泡了一杯红糖姜茶，喝下去稍微好过了一点，但还是不太舒服。

    没办法，虞音只好躺在床上休息休息。

    她本来是准备去把学费存在学校随通知书寄来的□□里。

    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等明天好一点再出去了。学校发的这张银行，兴阳校区这边连atm机都没有，只能到市区去弄。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虞音有些不适应这样什么都不做的空闲。

    她不免在心里自嘲，以前累得受不了的时候，天天就想着什么时候不那么忙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现在能休息了，却又不适应了。

    可再想想还有十多天就要开学了，虞音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老实说，面对南外，虞音其实很是心虚。这张通知书，毕竟不是她自己考来的。

    有时候，她总是免不了会想，她真的有资格进入南外学习吗？

    好在理智总能压住自卑，让虞音明白，自哀自怨全无作用，越是担忧越要努力。

    ☆、第9章 收假

    暑假剩下的日子在忙碌中过去，很快就到了开学前一天。

    虞音早在前几天就告诉老厂长，今天做完就不来了。虽然老爷子有些惋惜，但也知道虞音快开学了，什么也没多说就点头应下了。

    勤勤恳恳工作了一整天，下班时虞音坐得腰都僵了。不过，辛苦也是有回报的，虞音今天的工作量超出了以往任何一天，整整做出了二十件衣服。

    从老厂长手里接过一天的酬劳并和他告别，虞音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转身一看，是李玲。

    虞音停下来，等她走到面前，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李玲一边喘气，一边冲虞音笑，“我，我就是听她们说，你明天不来了，所以……”

    “是的，”虞音点了点头，语气歉然，“抱歉，之前忘了告诉你一声。”虽然并不是多密切的关系，但李玲和她也勉强称得上是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玲连忙摆手。

    然后一脸不好意思的神情，嗫嚅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要去什么地方？要是可以的话，我，我想跟你一起去。”

    虞音一愣，这才想起来，除了老厂长，她并没有和工厂里的人说过要走的原因。估计厂里其他人都觉得她是准备跳槽别处了，难怪最后这几天老是有人在她身边打转。

    见虞音不开口，以为她不愿意，李玲慌忙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我并不是要去其他厂。”虞音有些啼笑皆非，柔声解释道，“我明天要开学了。”

    “啊？”李玲一脸呆滞，半响才惊讶道，“原来你还在上学呢。”

    “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一脸懊恼地向虞音道歉，“我不知道你是要开学了，我以为你，你要去其他地方。我正好也不想继续留在这了，这才……实在不好意思。”

    虞音笑了笑，没点破她的小心思，只是问她：“怎么忽然就不想留在这里了？”

    李玲是本地人，家就在这儿附近，老厂长也一向待员工不错，留在老厂长这里工作，对于她这样的本地女孩来说，其实是要比去别处打工更方便一些的。

    李玲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失落地说：“我哥哥带女朋友回来了，他们订好年底结婚了。爸妈说家里的房子要给哥哥做婚房，我留在家里的话，房子根本不够住。而且，刘姐她又不喜欢我，我留在厂里，根本什么都学不到。”

    她想出去闯闯，就算在外面再苦再累，也总比留在家里看父母和哥嫂的脸色要强啊。嫂子总觉得她现在还住在家里，就是想着以后要跟他们分家产，每天见她都没个好脸色。

    其实，爸妈早说了，家里的东西以后都要留给哥哥，毕竟她是要嫁到别人家的。

    李玲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父母双全有家里房有车的，却早早的就出来打工，想一想也知道她家里指望不上。

    虞音心里叹息。她知道有些家庭因为重男轻女，所以不让女孩子上学，有的甚至很小就让她们去打工贴补家用。可是男孩女孩不都是自家亲生的么？

    到底有些心软，虞音想了一会儿，说道：“你如果不嫌工资低，只是想学点儿本事的话，我这里有个地方可以推荐你去。”

    那是她以前呆过的一个厂，是一个退休了的老师傅自己开的私人厂，老师傅人很好，教导新人很是耐心。可惜那个厂工资不太高，所以后来她就走了。

    李玲一脸惊喜，连连点头说：“我不在意，只要真能学到东西，工资低也没关系，反正我还有一点积蓄，够用一段时间了。”

    像她这样没上过学的人，要是能学一门本事在身上，以后能养家糊口，也就不用担心了。

    虞音把地址详细告诉李玲。两个人闲聊了几句，虞音就和她告别回家了。

    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房东老太太和王涵婷都已经睡了。

    虞音放轻了动作洗漱，然后回房休息。

    也许是因为八月末的天气依旧炎热，虞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既有些兴奋，又不免有几分紧张。

    起身开灯，虞音坐在椅子上，把桌上摆放整齐的书又整理了几遍，才稍微觉得舒服了一点。

    又打开抽屉，拿出装在信封里的钱清点了一遍。很好，加上今天的工钱，她手上剩余的钱已经接近五千了。

    而且，学费已经交了，黄老师的钱也已经还给她了，剩下这些钱省着用应该还能撑上几个月。

    没有了学费的压力，等到寒假的时候，她就只用去打工攒下学期的生活费。等一年级的下学期结束，学校就会发助学金，学费的压力就比这次要小很多。虞音在心中算了一笔账。

    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要做的事情只有更努力的学习。这条和从前生活完全不同轨道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坐着发了会儿呆，虞音关灯上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但早上六点的时候，虞音还是醒了过来。虽然之前王涵婷告诉过她学校八点才开始报到注册。

    大概是没睡够，虞音感觉头有些发晕，洗漱完了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她到厨房把前一天晚上剩下的冷饭热了热，作为早饭吃。王涵婷也起来了，她们开学要晚几天，这几天还要去上班。

    “你等会儿再过去吧，现在学校里还没人给你办理注册手续呢。”王涵婷一边说着，也坐下开始吃早饭。

    “那我等会儿过去好了。”虞音放下筷子，“只用把银｜行卡和通知书带过去给报到处的老师看看就好了吗？”

    “对，你要告诉他你不住宿，等他从卡里划走了学费，就会给你办好注册手续。之后的话，各个系有自己的安排，反正他们会告诉你该去哪集合的。”

    虞音点头表示了解，两人继续吃早餐。

    送走王涵婷，虞音在院子里看了会儿书，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拿上东西，带着满心的期待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