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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见到越荷被这句话击中,摇摇欲坠。 良久,她安静而颤抖地问:“还有多长时间?” 合真笑着摇头:“没多久了。”她又道:“太医原说我能活五年,掐指一算,这个月末正是第五年了。不过,今年我原先已疼得开不了口了,又成日地昏迷着。” “像这样的日子,过了也没意思。月jiejie,你不要伤心,我是自愿的。我实在太想精精神神一次,实在太想同你好好说一次话,好过虚活半个月,让你看着我话都说不出来的丑态。” “刚才那药……”越荷颤声道。 “一颗借魂丹,三服续命汤。”合真仍然笑着,出水白荷般清丽无双,“在你来前,我才吃了一颗借魂丹。方才,梓安和半夏端来的,便是前两服续命汤了。” 借魂丹为续命汤之引,通过强烈的痛苦,刺激出全身的生气。 而续命汤共三服,闻起来香甜,尝却极苦。三服汤药分三次饮下,能吊住半个时辰的命。待到半个时辰之后,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这本是皇室给临终帝王交代继承人所用的…… 越荷今日听了许多可怕消息,却加起来也不如这个骇人! 她以为……她本以为还有一年,还有一个月,还来得及延医问药。就在刚才,她还想着要去找傅北,要和他解释清楚真相,求傅北救救合真。 可如今,合真却告诉她说,自己还不到半个时辰了。 越荷心中剧痛,悲从中来:“你怎能不告诉我……你怎能就这样弃我……”她们才相认多长时间啊,苏合真便要这样离开她么! “月jiejie,我很开心。”合真柔声道,“别哭,别哭。” 她低低道:“你听我说,好么?我还有许多想对你说的话,怕来不及说完。” 越荷含泪点头。 合真叹道:“傅北为你报仇,我并不怪他。他爱你的心意之诚,无可指摘,远胜当今天子。可惜你已回来了。”她话锋一转,“你不必将真相告知于他,他对你全然好意,而我已无救了。” “何必图添痛苦呢。”合真的声音,断断续续,“这也是我自愿的。” 越荷只是哽咽,合真柔软的手握住她的:“真的,不用对他说了。” “你瞧他为你如此不惜性命,倒是我见识过的唯二两个可靠男子。”合真轻笑,“一个是我父亲,另一个便是傅北。李伯父原本也算半个,可惜他为自己的野心,已不惜家人了。” 提及李伯欣,两人都有些默然。 合真又道:“当初傅北为你复仇,也不算找错了人,本就是我的错。” 她见越荷皱眉欲反驳,忙说:“你先听我说完。” “江承光将事情安排给我,只做口头交代,那段时间我们又疏远。单单去查落胎药一事,的确只会查到我头上,傅北没有弄错。” “我也算是为天子挡了一劫。”她脸上有淡淡的笑容,“这样很好,替苏氏偿还了恩情。我再也不想效忠于他,我现在终于属于自己了。” 若是傅北知晓落胎药的主谋便是皇帝……以他的身份心志,如何不会与皇帝两败俱伤呢。 “不过,我和江承光都以为,当年害你的人,已经铲除殆尽。” 合真缓了口气:“若非你自己回来,兴许洛微言会永远逍遥法外。”她是在宽慰越荷。“这些年我对她也产生过怀疑,却始终不能肯定。” “当年有一个低位宫妃试图谋害你,我想了些法子,能够以眼还眼。偏偏那人也谨慎,虽然多半是中了招,但并不声张,我也没法确定是谁。” “如今看来,就是洛微言了。” 越荷只是含泪点头:“我对不住你。” “月jiejie,别这么说。合真都是心甘情愿的。” 苏合真脸上有种明亮的神情。她穿的是少女时的一件旧裙子,绣着洁白的玉簪花,李月河知道那裙子会在风中如何轻柔地摇摆。像是回到了过去,她们亲密同卧。或者这也是合真所期盼。 然而,她已是这红墙之中的苏皇贵妃。 “合真……”越荷伏在她的榻边,泣涕不已,“你别死,别死!我做什么都可以!” “别说傻话呀。”苏合真又费力地摸她头发,“我,月jiejie,给我讲讲你吧。讲讲你是怎么回来的,你现在又好不好。三皇子我远远见了一回,是个聪颖的孩子。” 她喃喃道:“我好喜欢他,我真想做他的苏姨母,看着他长大……” “应该的,应该的。”越荷连声答应,“你从前送我的许多东西,我也没砸了毁了。重华大火时抢救出一些,在圣上那里。我回头便问他讨了来,给喜鹊儿做信物,从此他也是你儿子。” “我已是将死之人,太过晦气……” “只有你该做他义母。”越荷抽泣难忍,“合真,给我留个念想罢!” 她不等合真回应,便说了起来:“我醒过来时是景宣七年的春末,当时‘越荷’因与傅北退亲,病重而逝。我还魂后不愿傅北为难,便做主解了婚约。随即便听到选秀上京一事……” 她将自己的今生脉络,一桩一件,努力回忆,捡出好的说给合真。 仿佛这样,就能弥补回两个人间,所错失的五年光阴。 但当年从误会开始……又何止是五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