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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肚子被踢了两下,这是近来让她烦恼又不得不忍受的。 越荷的话在平时或许有道理,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顾惜自身了。或者说,金羽没有那样强烈的自决的勇气,但她其实盼望着,有人能够帮助她达成。 无论是皇帝还是这两个孩子。 她希望自己死在生育中,希望自己能回到现代,近来她常常在心里祈祷。 金羽心想:其实……我对她说我是女人,但我仍以为自己是个女孩子。 若在现代,我是不会有生孩子的问题的。 她这么想着,便又出了神。 “我知道我坏。”她喃喃道,“可是,难道不是世道逼我如此么?你觉得世道寻常,是你没见过,我那里的景象……是了,你想不通我为何害你。” 她脸上放出些光芒:“只是因为我的家太好,而我太想回家了。” 越荷不明白这些话有何联系,她觉得金羽有些疯了。 就着话头问道:“你是觉得杀了我,你便能被镇国公府接回去了么?” “镇国公府?”金羽却轻蔑一笑,“那才不是我的家。” “理妃,你既然能见我,看来圣上的确有想头,无论是在乎你还是想让自己冷静。那么我不妨直言了。你知道一个人么?一个被圣上藏在心里,百转千回惦念了数年的人?” 越荷默然片刻:“你是说苏贵妃么?” “呵!苏合真?”金羽笑,“如何在这时候犯糊涂?还是你不敢承认?” “什么?”越荷的心跳,不觉加快。 “承认你就是个替身。”金羽侧过头,望着窗外的梅花,“你应该猜到了罢,圣上的真心所爱只有一人,便是故去的贤德贵妃李月河。” “那苏合真又算什么?和洛微言一样,圣上对着缅怀贵妃罢了。” “轰”的一声,越荷脑子彻底炸开了。 她本能反驳:“这不可能!” 重生以来,不是没有隐隐约约的猜想,不是没有听到的只言片语作旁证。但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些话被明明白白扔到她面前,以这般言之凿凿的方式。 “怎么不可能?”金羽说,“李月河,才是圣上的白月光。” 她又听不懂“白月光”是什么了。 江承光分明逼她改名“李云河”,为何如今人人提起来都是…… 而金羽已然说道: “重华宫的火亦是我放的,我心里清楚。那里至今还有圣上的暗卫在守着。一座封掉的宫室,里面早就不住人了,守着的是什么念想,理妃不明白吗?” “凤仪宫都没有这个待遇,偏偏重华宫有。” “理妃为何得了这个封号,为何又被始终冠着。难道不是因为,圣上并不希望你姓越名荷,而是希望你姓李,换作李月河么!圣上是希望李月河活过来找他!” “洛微言忌惮你,也正是因为你像她到了如此地步。居然不仅是圣上,连李玉河都对你很好,她一直想知道,你哪来的这份本事,又用了什么手段。” “这样下去,洛微言担心圣上终会对你移情彻底,所以才……” “你难道不是因为害怕失去圣上的爱,才去追查贤德贵妃旧事的么?” “……” 一桩桩,一件件,她历数而来,尽皆投掷到越荷跟前。 越荷已然无法回避,这个重生以来时不时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江承光……真的喜欢李月河吗? 她不敢用爱那个词,太重了,也太不实际。可是,仅仅是喜欢,都让她感到茫然。是真的么?那些过往里,也有过喜欢的影子。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前世的惨烈,今生的姿态,种种交织于心底。 越荷一时竟然失语。她大口喘气,将那些汹涌袭来的情绪压下。 或许江承光真的在怀念李月河,她如今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纵然对此再是觉得复杂,她知道自己也无法逃了。 至少,金羽不知道,越荷便是李月河,现在除了傅北也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越荷按住狂跳的心脏,又渐渐回过神来。 她发现金羽正用怜悯的目光望着她:“受刺激了?可别崩溃呀,想想你的孩子啊。” 原封不动,回敬给她。越荷对此只能苦笑。 分明,金羽是要置她于死地的仇人。 但是或许因为见证了对方这些年的转变,或许因为心中强烈的震动疑惑,又或许因为知道江承光留着对方确有要事……越荷此时,却缺乏冲上去撕碎对方的情绪。 她只是翻来覆去地想:若金羽所言为真,那么自己这一生,所为何来? 或者说,若江承光真的喜爱李月河,那么前世的苦痛又算什么? 这是足以撕碎她生活的巨大痛苦。而金羽仍望着她。 她是疯的,可她脸上似乎又有一种精精神神的自由,让人那样羡慕。 “你看起来好像不算伤心。”她总结,“对嘛,像我一样,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多好。多想想自己,别的人,哪怕孩子,本质上都是外人。” “我也不曾厌恶你,可是为着回家,我还是打算杀你,并动手了。” 她见越荷要张嘴,又道:“至于为何杀了你便能回家,你就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皇帝特意让人叮嘱,不许我告诉你。不过这对你来说是好事,那是我的猜想,未必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