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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待如何?” “现有鹬蚌相争,渔人忌鹬而亲蚌。未出手故,恐污手耳。若蚌横死,渔人必以雷霆之怒出手。到时鹬蚌皆不存,于是安稳。” “只是那钟氏阻你晋封,现下她有孕,贸然出手不过为她吸引视线。” “因势利导,我固知之。” “如此甚好。” 茶已微凉。微言落下最后一子,随手拂落案上黑白,起身道:“白术,服侍我休息。” 白术闻声而入,恭敬小心。 微言唇边淡淡笑意,那执黑执白,分明都是她一人而为。 ———————————— 长夜漫漫,沿上有水滴答而落。越荷睡得并不安稳, 幽禁以来她便时常做梦。那些梦境犹如择人而噬的兽,将她扯入最痛苦的回忆。越荷断断续续梦见前生和今世,梦见失去的孩子,以及苏合真刻毒而骄傲的笑意,梦见与江承光的温情,还有他的无情。那些本以为不会再萦绕于心头的记忆再次归来,似仍能穿透她的魂魄。 既入宫,便当下定决心。傅卿玉的话语冷冷响在耳边,越荷忽然自梦中惊醒。 她翻身坐起,紧紧抱住自己,一句话都没说。轻轻的呼吸声温热地困在膝盖间,吹拂着她的脸,越荷从未觉得自己软弱如斯。 良久,她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江承光悄无声息地抱住了弓着身子的她。 皇帝已经来了一段时间。静静看着越荷沉睡中皱紧的眉头,还有嗫嚅着的嘴唇。他没有叫醒她,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有那个因为玉河的话产生的奇思妙想不断在他心中翻涌。江承光明白现在的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明明知道绝无可能,但依然忍不住去想。 假如越荷就是李月河。 假如李月河还活着。 皇帝轻轻叹出一口气,搂着怀中女子有些偏凉的身子,梦呓一般道: “没事了,朕在这里……阿越,阿越,朕在。” 越荷的身子先是僵住,然后在他的安慰下竟然渐渐放松。 他们没有说一句话,甚至眼神都不曾交流。到了最后,是越荷先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皇帝已然离去,并未留下半分痕迹。 而幽禁依旧继续。 第77章 满宫皆敌 “我要当皇后,我要当皇后,…… “圣上昨晚上……真的去了理芳容那里么?” 玉河慢慢睁大眼睛, 又闭上,仿佛那就能抹去眼中的情绪似的。 她忽然间咯咯地笑出声来:“很好啊,我们本就打算帮她复仇的啊——魏紫, 你说, 我们要不要把圣上去看她的消息散出去?”她转过头,睁着美丽的凤眼看向魏紫。 魏紫担忧道:“娘娘……” “我没事。”玉河低下头,一滴一滴眼泪往下掉。 这是她第一次把皇帝往外推, 而且真的一推就成功了。她不愿意去想这意味着什么,但她心里很难过, 她清楚,有什么东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样好啊。”她抬起头,笑嘻嘻说道,“圣上心里已经对理芳容重新有了感情,只不过刚下了旨意命人家养病半年,随便就痊愈了实在不好。不过那理芳容啊, 但凡有些手段, 总能哄得圣上放她出来, 而且出来后又必然是复宠。到时候牵制住洛微言, 这不是很好很好的么?” 但是, 这不是玉河想要的啊。 她扳着手指头嬉笑出声, 目光却逐渐忧伤冰凉,到最后滚下珠泪。 慢慢的, 寒意侵袭了她的身体。玉河打了个寒颤, 突觉遍体生凉。 “琼华。”她突然道, 声音迷惘,目光怔怔,“你说, 到底有多少人害了jiejie?又有多少人打算害我?我好似算不清了。” 苏合真、洛微言、霍妩……还有谁,还有什么人?隐藏在黑暗之中,是她还不知道的。 忽然间,一股悲愤的力量从心头涌起。玉河猛然起身,大口喘气。她心中浮现jiejie的笑影儿,一时悲极,只觉得整个宫廷,包括她心爱的皇帝在内,全部都是自己的敌人! 这些人中有些是害了jiejie的,有些是要害她的,有些则是冷眼旁观、推波助澜,面上却装得亲亲热热、一团和气。这些人,这些人,她们为的——不就是那一个后位吗?! 玉河很累很累,她已经分不清该相信谁,怀疑谁,也不知道该报复谁。而她的目光,就这样无可避免地指向了那从未真正在意过的至高之位—— “我要当皇后。”泪流满面的玉河突然癫狂地叫了起来,“我要当皇后,我要当皇后,我要当皇后——” 拿走后位,就等于一齐报复了,所有那些想要害她和jiejie的女人!这些女人费尽心机,为的不就是坐上后位吗?好,那她李玉河就要抢先一步,就要把后位给拿走。 她要牢牢地霸占住那把凤座,有谁想要登上后位,都必须先踏过她李玉河的尸体!李家将军的血脉在体内奔涌,掐断三根指甲的玉河,已然下定了决心。 “我要当皇后。”她又一次说道。 然后,睁开眼睛,用冰冷的目光扫视着被她这一句话吓到,跪了满地的宫人。 玉河忽地,轻轻笑了。 —————————— 雪化得很干净,或者说被宫人扫得很干净。 牡丹阁不栽别的花,是越荷的意思。旧根仔细护着,明年还能发芽。好在司花鸟的宫人见她失宠也懒怠折腾,于是也就这么留下了,不刻意去换应景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