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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荷揣度, 以姚黄的聪慧机敏, 和她多年做贵妃大宫女的位置牵扯。就算那段时间她只能在苏合真宫里服侍大公主,些许风声也足以让姚黄推断出不少东西。但是, 姚黄显然不愿轻易提起。而现今的她乃越荷而非李月河, 更无从强逼姚黄开口。 她沉吟了许久, 终是开口道:“我是否能见一见公孙昭仪?” …… 越荷的要求说来有些古怪。但若说她是作为受害人,想要质问陷害者一二,也未尝不可。矛盾点在于公孙氏被单独关押提审, 想见她一面需建章宫许可。 即便见了,当着侍卫内监的面,也难真正问些什么。 但偏偏消息传去不过半日,建章宫便真的允了。越荷得知,心下情绪难辨。但是赶在此事在后宫传开之前,她终是披了斗篷去南宫看望故人。 已是初冬,叶落萧瑟。 越荷着紫檀缕金宫裙,梳了端雅的发髻,又插了带穗子的琉璃小梳。她自入宫以来,在江承光面前多是以清冷幽丽打扮居多。虽则对方常笑她少年寡言,过于持重,但到底穿着打扮仍带着少女的影子。但今日不知何故,却多了一分肃然的作风。 她披着淡色的斗篷默默行走,姚黄桑葚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两人俱是不言不语。桑葚因前日情切,未免有指责姚黄争宠之嫌而抱愧。姚黄却是自有一段思绪,凝在心头不解。 莲步轻移,转眼已至南宫。有宫人出:“请贵人稍待片刻。”越荷应承。 便曲径通幽地来到了一处生着火的小室。南宫是废妃罪人安置之所,一路走来,所见无不是残破失修。但此处倒还可一坐。越荷定了定神,轻声询问:“要等多久?” 那宫人答:“公孙罪人才灌过汤水,现下有些神志不清,想来要一个时辰。” 越荷吃了一惊,又问了两三句话,便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话音未落,忽然门外一阵歌声袅娜响起,越荷与宫人对视,俱是吃了一惊。宫人尴尬道:“是有人发着疯呢……可别污了贵人耳朵,待奴婢去处理便是。” 越荷听这歌声,似有些耳熟。她心里浮现出一个名字:徐纨。 徐贵姬最是能歌善舞,偏她又爱谈玄论佛,江承光曾很是眷恋于她。越荷踌躇片刻,思及来意,终是忍不住推门出去。却闻歌声越来越远,渐趋于无。 宫人嘈嘈切切,推着一名敝衣女子走过。 越荷当下不及思量,匆匆拾级而下,却与那敝衣女子打了个照面。不由吃了一惊:这是前敏贵嫔盛氏,双名幽欢。并非她以为的徐纨。 又听宫人赔笑道:“是这女子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到后面桂堂……平日里后面那个很安静,吃喝之外不哭不闹,结果被她引得唱起歌来了。正要拉人回去关押。” 越荷心绪紊乱,问:“这是……?” “盛幽欢。”那敝衣女子却挺直了脊梁冷冷道,清傲似梅上雪,“我知道你,是皇帝的新宠,姓越。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越荷诧异于她身在冷宫,消息竟灵通:“我来见公孙氏。” 盛幽欢撇过头,似想说什么。身后的宫人急了,猛推一把:“你快走!别挡贵人道!”可那模样却是更怕她会说出些什么。越荷待要再问,已被一个大内监挡着:“芳媛主子,外头极冷。”而盛幽欢被推搡着已转过墙不见。 越荷静立片刻,但觉心头迷雾愈浓,难以拨开。 而后面与公孙蕙华的见面果然也未能问出些什么来。 公孙蕙华乃重罪之身,不似先前见的盛幽欢那样衣衫整洁。整个人神志不清,半疯半癫,嬉笑抓土为乐。越荷问了数句,对方始终无答。却指着她大笑:“哈哈,你……哈哈!”又恨恨地咒骂不休,嘴里胡乱吐着名字。 越荷留神听了片刻,她辱骂对象以洛微言和盛幽欢居多。但不知她是被教训多了,还是本能还存有一丝清明。尽管叱骂不休,却没吐出丁点把柄来。 污言秽语惹得桑葚皱眉不休,越荷却只是静静站着,等待她回过神来。片刻后,公孙蕙华吐出一口脏血,有气无力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越荷先前心中已料定了七八分,此事非是公孙蕙华主使。因此也无甚愤懑之意,只道:“我叫做越荷。先前宫里出事,曾受过一些牵连,所以过来看看。” 她原本木然的脸上忽然转过一道奇异的光:“越——荷?” 越荷垂眸凝视于她。那张惨白的脸孔抬起来,扭出狰狞的笑意:“哈哈哈哈!月河!哈哈哈哈!月河——李月河!越荷——哈哈哈哈!” 她兀自狂笑不休,指着越荷的手臂剧烈摇晃。倒紧张得宫人都要上来拉住她,免得她发狂伤了贵人。为稳妥起见,桑葚已低声恳求越荷早些出去,看着也问不出什么。 姚黄却慢了一拍,神色有些恍然哀伤。 越荷最终不得不离去的时候,到底也没从公孙氏的口中得到更多。 她只记得最后一次回首,见到的公孙蕙华放肆高笑,那笑声中似有一股明悟之意。而她自己,却越来越难以猜透。 仅仅半日后,公孙蕙华便被绞死。 …… 在后宫掀起一阵风雨的霍昭仪事件便这样匆匆地落下帷幕。 前公孙昭仪赐死,数名宫女杖杀。何典膳偷卖宫中物品,被没收财产赶出宫廷。而宜贵嫔则晋为了新的昭仪,以示安抚。越荷清白已明,亦感仙儿、怀兰等人之助,多加亲近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