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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承光已轻声笑道:“前头朕说十句话,你才肯答个一句半句的,朕还以为你是不善言辞。现在朕要送你东西,你却推辞不止。莫不是嫌了朕,不肯搭理么?” 从来都是妃嫔哄着他,找他感兴趣的话头来,生怕冷场。越贵人这性子按说该不讨喜的,可他偏觉得即便她一言不发,只要待在他的身边,便有种舒适之感,似乎填满了挖去的空缺。 “圣上恕罪。”越荷欲要下拜,江承光偏扯住她臂膀不让。僵持了片刻,她终无奈福一福身,重又落座,婉言道:“嫔妾只是在想是否要叫些茶水点水。” 无论她心里怎么想、准备怎么做,也不必平白得罪皇帝。 “朕不必,你若渴了饿了便要。”江承光温和道,“来你这儿前朕才食了些什果冻糕,滋味不差的。说来朕不爱吃梨子的,但若做入什果冻糕,倒能吃一些。” 他的态度始终温和,近于闲聊。越荷也慢慢放下戒心,恍惚间,竟有回到前世的感觉。 她道:“已是晚间,天这般冷,圣上怎可食冻糕这等凉物?若批折子累了,不妨吃些甜汤,暖胃又养身的。圣上不爱梨子,可吩咐做燕窝银耳、枸杞杏子的,一样香甜可口。再配些千层糕、红豆酥饼的,填填肚子也够了。” 江承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越荷心下微惊,才觉失态,垂首道:“嫔妾妄言。” 她感到江承光的目光如一阵风拂过她的脸颊,又越向更远的地方:“……无事,你说得极有道理。朕回头便这样吩咐下去。”声音又轻又缓,“只你忘了,朕虽不爱吃梨子,放甜汤里亦是可以享用。可惜,后来做了来总不是那个味儿,朕还怪想的。” 越荷低声道:“圣上说笑了,嫔妾今日才知圣上不爱梨子,又如何有遗忘之说。”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了。 江承光没再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而越荷亦未再佯作无知。他们在摇曳的烛光中,想起了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但都什么也没说。许久,江承光的声音轻轻响起: “夜深了,安置吧。” 没有浓情,仍是沉默,只有衣裳解去的窸窣之声。蜡烛熄灭了,一室的黑暗中似有暗潮涌动。拥抱、抚慰,身体的温暖互相传递却传不进心里。 喃喃的话语很快就模糊不清,化为轻声的叹息。 第17章 荔枝美人 你难道就这样忘了咱们小姐了…… “魏紫,你怎的还在这儿?”姚黄边拿扇子扇着茶炉,边随声问道。 “圣人上朝前须得垫些茶水点心,越贵人年轻难免不周全,你且快快送去呀。” 身后久无动静,姚黄讶异回首:“魏紫……”却见她眼眶下青黑一片,显是没有睡好。 “早叫文竹送去了。”魏紫揉一揉眼睛,“你既交代了,我怎会忘。只是,姚黄jiejie,你说圣上为何待她那样好,这已经连着宠了三日了。明日还不知会不会……” “魏紫!”姚黄厉声喝道。 她疾步走到门边,掀了帘子见外头无人,这才松一口气,转身又是疾言厉色道:“魏紫,你该仔细些——什么叫‘她’?那是我们现在伺候的主子!至少也得称一声越贵人。” “越贵人?不,是……越嫔了。”魏紫颓然道,“方才阁边听说的,圣上已经下旨,晋封她做了越嫔。这份恩宠何其身后,可是——姚黄!” 她忽然之间激动起来,眼里闪着痛苦又质问的光: “昨晚难道不是咱们一起守的夜?圣上、圣上对她说了些什么,你难道不是听得一清二楚?她不过是沾着咱们小姐的光!姚黄jiejie,姚黄jiejie,你难道就这样忘了李贵妃,忘了咱们小姐了吗?” 姚黄沉默半晌,拍了拍魏紫的手: “自然是不会忘的。” “这便好,这便好。”魏紫双目泛红,连连点头,“这才是我的好姚黄jiejie,咱们和小姐从小一同长大……jiejie,那越嫔又何德何能,竟能叫你心折效忠?难道就因为她有几分像小姐么?” “分明咱们小姐的正经妹子还在宫里做娘娘呢。即使你是想借势为小姐复仇,对付苏氏那贱人,咱们该找的也是二小姐呀——” “魏紫!”姚黄短而急促地警告她一声,厉声驳斥:“说了多少遍,别再对苏贵妃不敬,她毕竟——”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是圣上心尖上的人,我万万说不得她。可是她害死了小姐!” 姚黄的面容闪过一丝犹豫,她咬咬牙说道:“此事断不许再提。魏紫啊,你总这样口没遮拦的,迟早会引来祸事。且苏贵妃……也轮不到我们胡说。”她目露一丝怅然。 “你不能这样,总是带着偏见看人。不说苏贵妃,我见越嫔品性上佳,待我们亦亲切宽厚。可是,你难道指望她和苏贵妃一个样,即便你甩冷脸也好言哄劝么?” “哼,苏氏惯会惺惺作态、口蜜腹剑的,她那脸我瞧了就恶心!”魏紫嗤之以鼻,见姚黄面色实在严厉,才不甘不愿住了口,眼眶又是一红,“jiejie,我也知道那越嫔本没做错什么事。只是姚黄,我、我真的好想咱们小姐……我就是见不得旁人拿她邀宠!哪怕是无意的也不成。” 姚黄轻叹一声,上前将魏紫揽在怀着,拍着她肩膀,无声地安慰于她。魏紫亦不再说话,只伏在她肩头默默抽泣,室内静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