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不对劲

    她没让张妈出去，擦了手之后便快步的去开门去了。

    外边儿的人竟然是宋勉，见着她就微笑着叫了一声阿于。

    他那么早的过来宋于的心里是疑惑的，一边让他进来，一边问道：“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宋致远的后事已处理完，他这几天一直都没歇过，今天本是该好好休息一下的。

    宋勉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你和婶婶在家我爸妈都放心不下，让我早点儿过来看看。”

    两人说着话已经进了屋子，宋于说了句让他别担心，想着他那么早的过来必定还没吃早餐，就说道：“先去洗手，马上就吃早餐了。”

    宋勉应了一声好，却没有动。往楼上看了看，问道：“婶婶的身体好些了吗？”

    “稍微好点儿了。”宋于回答，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你洗手先吃，我端早餐上去。”

    她说着就往厨房走，才刚转过身，宋勉就叫道：“阿于你等等。”

    宋于是疑惑的，回头看向了他。问道：“怎么了？”

    宋勉往沙发那边看了看，说道：“我有事和你说。”

    宋于这下就没再往厨房走了，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后往沙发那边走去。她的心里有些不安，宋勉那么早的过来说有事要和她说，肯定是有事。

    待到在沙发上坐下来，宋勉略微的停顿了一下，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说道：“你别胡思乱想，不是什么事。就是我妈想着婶婶的身体不太好，二叔又才刚走，要是一直呆在这边不利于休养。我妈想让你带着婶婶和她去郊区那边住上一段时间。那边安静空气好，到时候要到过年再回来。”

    他说得很认真，稍稍的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我妈怕婶婶不答应，所以让我先来和你说。让你劝劝婶婶。那边现在已经收拾好了，如果婶婶答应，我们今天就过去。”

    是了，呆在这边只会睹物思人。确实并不适合母亲休养。

    她确实是想过让母亲出去散散心的，但也只想着过一段时间。

    大伯父和大伯母想得确实是比她周到许多。这段时间，也幸好有他们。

    宋于的鼻子发酸，一时没有说话。

    宋勉以为她还在犹豫，正要开口再劝，宋于就点了点头，说：“好。”

    宋勉明显的松了口气儿，接着说：“那你先上去看看婶婶醒了没有，如果她答应了，简单的收拾衣服过去就行了。那边什么都有，就算是差什么，到时候过去买就是了。”

    马上就要走走得是有些急的，但宋于的大伯母是急性子，她倒也不觉得奇怪。而且既然说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显然是提前就商量好了的。

    她也没多想，点点头上楼去了。

    虞曼珠已经醒来了，正准备下楼。听到宋于说要去郊区她并没有说什么，稍稍的怔了怔之后点头应了好。

    自从宋致远走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宋于看着她熟悉的面容，总会觉得有些陌生。

    宋勉在楼下等着，两人并没有在楼上多呆。很快便下了楼。

    张妈已经摆好了早餐，三人一齐坐到了餐桌旁。宋勉已经和张妈说了要去郊区住的事儿，不待宋于和虞曼珠说什么，她便去替虞曼珠收拾行李去了。

    宋于吃得快，没有劳烦张妈，自己上去简单的收拾了换洗的衣服。她的东西不过一小包，拎着东西出去时宋勉看到不由得一愣，说：“怎么就带那么点儿东西？”

    宋于笑笑，说：“mama有大伯母陪着我放心，家里不能没有人。如果mama还适应我就先回来了。”

    宋勉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点头应了好，将东西一一的放进了后备箱里。

    东西刚收拾完毕宋于的大伯母就打了电话过来，他们没有再多呆，上了车。

    宋于本是想让张妈一起过去的，但张妈说她要留下看家，宋于只得作罢。

    宋勉过来得早，吃完早餐离开不过才八点多。宋宅在雾气蒙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的寂静。

    宋于忍不住的回头看了看，这才上了车。

    这时候正是上班的早高峰时段，车子一路走走停停的，几人没有再去宋勉家，而是直接去郊区。宋于的大伯母会到郊区和他们会合。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虞曼珠一直闭着眼睛休息。宋于则是侧头看着窗外。以往熟悉的街道在眼里莫名的有些陌生，她像是这座城市的陌生人似的，茫茫然的不知道前方该往哪儿走。

    宋勉本是想找些话题让气氛不那么压抑的，但在此刻实在是找不出话题来。于是也保持着沉默。

    郊区宋致勤的产业离城里有些远，车子足足的开了三个小时才下了高速。宋勉这会儿才开始介绍这边。

    这边宋于和虞曼珠都未来过，不过却是有所耳闻。宋致勤在这边种了一片果园，前几年才开始种的，投资了不少，今年才开始挂果。成熟的时候还给宋于家里送了几箱新鲜的柑橘和橙子。非常的甜。

    车子下了高速后没多久便到了果园，宋于的大伯母赵然已经到了，正站在两层的小院里。见着他们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一边招呼着他们进屋一边说：“这边可比城里冷多了，空调才刚开没多久，一会儿就热了。”

    可不，这边的气温比起城里低了好几度。这儿正处在风口上，风就跟刀子似的直往脸上刮。

    虞曼珠微笑着应了好，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走。宋于和宋勉则是拎着东西走在后边儿。

    院子里种了好些树木，树干在冬天里都用稻草包了起来。宋于边往里走边看向四周，院子右边儿的角落站了几个工人，正在清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杂物。

    宋于这下不由得一愣，宋勉明明是说早已经收拾好了的。但这样儿显然不像。如果真是早就收拾好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肯定也早就都收拾好了。

    她的视线再看向院子四周，大多数的地儿的杂草已经除干净。但院墙最边儿上的杂草还是东倒西歪的，还没有除。

    宋于的视线停留在院子里的时间有点儿久，脚步不自觉的就慢了下来。宋勉走了几步不见她跟上来，回头看向了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宋于收回了视线来，摇摇头，勉强的笑笑，说：“没怎么。”

    她说着便快步上前，跟上了宋勉的脚步。

    屋子里倒是已经暖和了起来，但大抵是因为长期没有人住的缘故，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

    几人坐下后赵然便倒了冲了几杯热气腾腾的茶，笑着说道：“这边我们只有夏天的时候过来住几天，很简陋什么都没有，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告诉我，我让人都收拾安排好。”

    这边偏僻，条件肯定是比不上城里的。

    虞曼珠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我们过来原本就已经够麻烦了，大嫂客气了。”

    赵然拉起了她的手来，说：“都是一家人，你可千万别客气。”

    她并不愿意让大家都沉浸在悲伤里，马上便转移开了话题，笑着说：“这边的条件虽是简陋，但离山离得近，有很多野味。我已经让管果园的老李送些过来，待会儿你们可要好好尝尝，保证你们都没吃过。”

    她是热情的，虞曼珠微笑着应了好。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已经有些累了，略坐了片刻后赵然便带了虞曼珠去楼上的房间，让她稍作休息再下来吃午饭。

    宋于的心里有事儿，并没有跟着上楼。以透气为借口站到了外边儿，看着还在清理院子的工人发起了呆来。

    她前脚出来，宋勉后脚也跟了出来。他呵了呵气，说：“发什么呆？进去吧，这儿风大，别冻感冒了。”

    宋于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到底还是侧头看向了他，问道：“堂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经历了巨变，她比以前敏感了许多。

    宋勉不由得一愣，随即笑笑，说：“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

    宋于抿了抿唇，看向了那几个工人，说：“你不是说这边早就收拾好了吗？”

    宋勉的视线也停留在那几个工人的身上，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就这点儿事你就觉得我是有事瞒着你？”

    他稍稍的顿了顿，接着又说：“好吧，我承认在这事儿上我是说了谎。这边其实是临时才收出来的。”

    他苦笑了一声，接着又说：“我爸怎么也放心不下你和婶婶在那边，加上昨晚上做了不好的梦更是放心不下，所以天还没亮就叫了我起床。你知道的，婶婶的病是心病，在那边住着，恐怕非但不会好，还会越来越严重。二叔已经走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婶婶出事。”

    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的涩意。

    宋于的喉咙里哽得厉害，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两人一时就在外边儿就那么站着。

    在过来之前，宋勉就已打过电话给这边管理果园的老李，让找人过来收拾院子做饭。吩咐得虽是匆匆的，但老李找的人的动作还算快，这会儿厨房里已经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儿。

    早上急着过来没怎么吃好，宋勉这会儿的肚子也饿了。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儿，做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来拍了拍宋于的肩，说：“跟哥来，哥带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柴火饭。”

    他说着便领着宋于往旁边的厨房走。

    厨房里灶上的火燃得旺旺的，一进门就热气扑面而来。一个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正在一旁洗着菜，灶上的大锅里发出阵阵的香味儿。

    宋勉倒是熟门熟路的，进门便问道：“柳婶在做什么，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柳婶一脸的憨厚，见他们俩进来便要去找凳子给他们做。笑着回答道：“炖的鸡汤，刚杀的土鸡，和前段时间去捡的山菌一起炖的，所以才会那么鲜。”

    宋勉这下笑了起来，冲着宋于眨眨眼，说：“那我们今天可有口福了。”

    柳婶憨厚的笑笑，将擦干净的小凳子递了过来。

    宋勉接过了凳子示意宋于坐下烤火，对柳婶说：“您不用管我们，忙你的。”

    柳婶多少是有些不自在的，应了一声好，继续去洗菜去了。

    虽然是急匆匆的准备的，但中午的饭菜仍旧很丰盛。炖得黄澄澄看起来诱人极了的土鸡汤，清炒的山菌，烙得金黄的鸡蛋饼，蒜苗炒腊rou，蒸得热气腾腾的农家自制香肠，以及一小锅豆花火锅。

    热气腾腾的饭菜驱散了冬日的清冷，不知道是因为菜新鲜还是有些饿了，大家都比在家里吃得多些。

    赵然劝着宋于和虞曼珠各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吃过午饭，宋致勤就打来了电话。询问这边是否已经都安顿好了。

    宋勉回答说已经安排好。两人大抵是还有话要说，宋勉边说着就拿着手机到外边儿去了。

    他这一去过了差不多半小时才回来，不知道都谈了些什么，他的眉头微微的皱着，坐着也时不时的在走神。

    宋于看在眼里，等着他独自一人时才问道：“大伯打电话说什么了？”

    宋勉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没什么，就说了些琐事，让我早点儿回去。”

    宋于并不相信他这说辞，不过也未追问。问道：“那你今天就要回去吗？”

    宋勉摇摇头，说：“倒没有那么急，明天再回去。”

    宋于这下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她一个下午都有些不在状态，想着该怎么和虞曼珠说自己想明天随着宋勉回城里。那边的事儿还多，许许多多的事儿都未搞清楚，她在这儿哪里能呆得下去。

    但总要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出来安抚住母亲，她才能放心的离开。

    山野间安静，外边儿只有簌簌的风声。宋于独自呆在房间里，脑子空前的清醒，想了许许多多的事儿。直到到了下午五点多，这才下了楼。

    冬天黑得比较早，这会儿外边儿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柳婶已经在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餐了。

    大抵是宋于的大伯母吩咐过，晚餐她并没有做饭。而是包了荠菜馅儿的饺子，用柴火熬了一锅鲜rou野菜粥。做了用自己家里做出来的红薯粉烙的饼。透明薄薄的，很有韧劲儿。

    这些对宋于来说都是新鲜的吃食，但因为有满腹的心事，她吃得味同嚼蜡。

    吃过晚餐，酝酿了一整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大片大片的从空中飘落，短短的时间里外边儿的树杈屋顶就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白。

    待到睡觉时分，宋于送了虞曼珠上楼。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妈，明天堂哥要回家，我想和他一起回去。”稍稍的顿了顿，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接着说：“我也毕业那么久了，总得找点儿事情做。”

    这是当下最合适的借口了。

    虞曼珠上床的动作顿了顿，宋于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的，但却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说怔怔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会儿才点点头，简单的应了一声好。

    竟然那么顺利，这是宋于没有想到的。她不由得呆了一下。

    虞曼珠在床上坐了下来，抬头看向了她，轻轻的说：“阿于，你也已经长大了，mama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以后有什么事儿，都要靠你自己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中带了些疲惫，神情也有些恍惚。

    但也不过只是片刻而已，她很快回过神来视线重新落到宋于的脸上，接着说：“如果还能再来一次，mama不会因为你是女孩儿就将你娇养着，舍不得放开你，怕你会辛苦会摔痛。”

    是了，以前舍不得她吃苦。但以后，那些舍不得吃的苦，都将会加倍的吃回来。

    宋于的鼻子酸涩得厉害，也在床上坐了下来，紧紧的抱住了虞曼珠，说：“您千万别那么说。这二十几年来，我过得很开心，也很幸福。有你和爸爸，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和骄傲。您也放心，您女儿不是瓷娃娃。以后我会照顾好您，也会照顾好我自己。”

    母女俩似乎回到了以前一般，虞曼珠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温柔的笑了笑，说：“好。我也相信阿于会照顾好自己。好了，既然明天要走，那就回房间早点儿休息吧。”

    宋于松了口气儿，应了一声好，等着虞曼珠上了床，替她拉好被子关了灯，这才回了房间。

    在陌生的地儿她是睡不着的，一整晚几乎都没怎么睡。第二天天刚亮起来就起了床。

    外边儿的雪堆了厚厚的一层，宋勉显然是打算早早的离开，这会儿已经在给车子上防滑链了。

    他已经弄了一会儿了，弄出了一身的汗。见着宋于出来便问道：“天气冷，怎么不多睡会儿？”

    宋于上前帮忙，说：“睡不着了。”

    宋勉唔了一声，绕到了另外一边继续绑起了车轮来。

    他本就快要弄完，这下有宋于帮忙，不到十分钟就结了尾。

    两人进屋柳婶已经将热气腾腾的粥和烙饼都放在桌上了，宋于去拿了碗筷盛了粥，和宋勉坐在餐桌前吃了起来。

    宋勉急着赶路，吃得很快。三下两下就喝完了一碗粥吃了一个烙饼。

    宋于吃得也比平常快，她的粥盛得不多，在宋勉的前边儿先放下了筷子。然后开口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宋勉不由得一愣，问道：“你回去干什么？有什么事儿我帮你去做就好，你在这边好好陪着婶婶就行。”

    说到后边儿他的声音已有些急。

    宋于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伸手揉了揉鼻子，说：“我昨晚已经和我妈说好了。”

    宋勉这下真的急了起来，手中剩下的烙饼也不吃了。看向了宋于，问道：“你回去做什么？家里有张妈在，你不用担心。再说了，这路滑危险，你要跟着我回去怎么行？你要真想回去，也得等天气好了再回，到时候让司机过来接你。”

    他这一说就是噼里啪啦的一大堆，半点儿也不带停息。

    宋于没去看他，忽略了他那一大堆话，说：“车子不是上了防滑链吗？你都能走我当然也能走。”

    宋勉没想到她竟然会那么坚持，绞尽脑汁的想着拒绝的话。

    就在这时候，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他如蒙大赦，抬头看了过去。

    楼上下来的是虞曼珠，宋勉这下松了口气儿，站了起来，说：“婶婶，你快劝劝阿于，她非要和我一起回去。”

    他指望着虞曼珠劝宋于，但虞曼珠却没有。从楼上走了下来，说：“让她和你回去吧。”

    她的语气是平静的。

    宋勉没想到她竟然那么说，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看向虞曼珠要说什么。不待他说话，虞曼珠就看向了宋于，温声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她这么说就已代表着这事已做了决定，宋勉张了张嘴，本是想说什么的，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泄气的垂下了头。

    宋于过来本就没带什么东西，不过就是换洗的衣服而已。这下点点头，说：“已经都收拾好了。”

    虞曼珠点点头，说：“路滑不好走，收拾好了就早点儿走吧。路上慢点儿，也不知道高速封路了没有。”

    要是高速封路就麻烦了，走国道还得绕上一截。费的时间恐怕是昨天过来的两倍。这时候走，到估计已经是下午了。

    宋勉是恹恹的，不过仍是应了一声好。

    两人这下并未耽搁，拿了各自的东西上了车。车子很快缓缓的驶出小院，虞曼珠站在屋檐下，久久的没有动。

    一直没下来的赵然在车子消失在小道上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将一件厚披肩给虞曼珠披上，低低的叹了口气，同虞曼珠一样抬头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好会儿见虞曼珠还呆呆的站着，她这才说道：“进去吧，外面冷。”

    虞曼珠回过神来，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应了一声好。往车子消失的山头看了看，随着赵然进了屋。

    山路并不好走，这时候路上还未有车子跑过。防滑链下厚厚的积雪吱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