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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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啦。”

    她甚至可以温柔平和的与他对话，从始至终对他没有丝毫怨恨，因为她认为光明与黑暗都是客观存在的，不能够彻底消除。即使是在黑暗之神闯入光明神殿将她捉住，又将她囚禁于此的时候，她也始终没有对他有过排斥。

    该死的博爱世人，该死的一视同仁！黑暗之神握紧了拳头，他盯着女神，说：“我能够靠近你吗？”

    说着，他伸出手，然而一触及到她身上圣洁的白光，大手便发出类似烧焦的声音，然后便是钻心的疼痛，那种疼痛，即使是身为神祗也无法完全对抗。黑暗之神已经试过很多次了，仍然没有办法靠近。他咬着牙，不顾一切地将女神抱在了怀里，瞬间，他便被被弹了出去，整个人痛苦的在地上滚动，光明与黑暗天生相克，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这就是法则，没有办法改变。

    神爱世人，即使是恶人。女神担心地走了过去，她身上的白色长裙，即使裙裾拖在了地上也永远不会变的脏污，她抿着嘴，小心都靠近。黑暗之神的身体和面孔都被光灼烧了，他英俊而体面的容貌此刻看起来有些吓人，女神拥有治愈的能量，但施展在黑暗之神身上的时候，却只能使他的伤变得更重。

    女神无措地收回了手，对她来说，最大的折磨不是自己沦为阶下囚，也不是自己受伤或是死亡，而是眼睁睁看着他人受苦却无法帮助。她试着将黑暗之神扶起来，然而她忘记了，一旦他接触到她身上的光，便会更加痛苦。

    最后，女神只能离黑暗之神远一些，因为那样的话，他才不会难过。

    但黑暗之神却不在乎，他强硬地说：“过来我这里，让我抱抱你。”

    很少有人知道光明女神其实非常呆萌，她歪着脑袋拒绝道：“不行，我过去的话，你会很痛。”

    “没有关系。”再痛也没有关系，哪怕是死他也能忍受，他只是……太想念她了，所以想要拥抱她。

    女神无法拒绝那样充满渴望和依恋的眼神。她慢慢地走过去，她无法收敛身上的光芒，只能给他带去痛苦和难受。当她的手主动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将她重新报在了怀里，那样用力，女神甚至感受到，这个男人胸腔里有一颗火热的跳动的心。

    他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却甘之如饴。

    “你……”女神语塞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靠近她，明明他得到的只有痛苦不是吗？为什么还是如此执着？“放开我吧。”

    “不。”

    他松手了，慢慢地后退。他不怕疼也不怕死，可是如果再接近她，他就真的要死了。死了的话就再也见不到她，没有得到她的爱情之前，他不会死。“我不会放走你，除非你爱上我。”

    “我爱你呀。”女神如是说，眼神纯洁而干净。“我爱这世上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你。即使……你是黑暗之神，但我也是爱你的。”

    “我不要这样大公无私的爱，我要的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是只有你跟我，只有面对我的时候才有的感情。”

    “我不懂。”

    “没有关系。”黑暗之神如是说，他轻轻地喘息着，“我带你出去看看，好吗？”

    女神从有记忆以来便生活在光明神殿，为世人赐福，降下福音，从未到过人间。她曾经见过别的神，大家各过各的，互不干扰，因为他们都在被法则催生出来的存在。女神唯一没有见过的就是神秘的黑暗之神，其他神祗说，他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所以神殿里从来都没有他的出现。

    但女神却见到了他，虽然他不请自来，还毁了她的光明神殿。

    他英俊，修长，高大，比最最俊美的太阳神还要好看，黑色的眼睛如同深沉的夜空。然而他周身围绕着黑暗的气息，那样沉重，女神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想要抹去那叫人难过的黑暗。

    她打不过他，被他捉住，装在了笼子里，然后又被关到了这里。他每天都来看她，陪着她，同她说话，但女神不能够理解他说的爱情是什么东西。神爱世人，这还不足够么？

    他们两人不能触碰，所以黑暗之神稍稍解除了女神的限制，却在她身上下了封印，并做了自己的记号。他已经想好了，上个现实世界里，他夺取了两个人四十年的寿命，就能如此强大，那么，这个世界里，他得到更多人的寿命的话，是不是就能与法则对抗？

    幻境世界里的人，全是假的，黑暗之神不知道他们的寿命能不能用，如果能的话……他的嘴角慢慢地扬起，那便是法则的末日，而他也将迎来新生。

    他们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人们看不见漂浮在空中的他们，舞会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穿着精致燕尾服的王子正在优雅的和一名千金小姐共舞，他们时而低语时而交首，王子的眼神非常温柔，一舞作罢，他对小姐行了个脱帽礼，便转身离去。小姐的目光有些痴痴地凝视着王子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

    女神注意到接下来王子又邀请了好几个小姐以及邻国的公主跳舞，但他在看这些人的时候，目光都是平静的，惟独在看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的时候，才显得无比深情。

    “他们相爱，但是他们不能在一起。”黑暗之神如是说。

    而他们在一起，却不相爱。

    女神不懂：“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这就是人类的阶级制度。一个是高贵的王子，一个却是卑微的侍女，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未来，所以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来往。也许未来有一天，当王子成为国王，他就能够将心爱的人娶到身边了。”

    女神仍旧不懂，她也不能够理解所谓的阶级制度。因为在她心里，所有的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有谁比谁高贵一说。只要是生命，就都值得尊重。

    黑暗之神看了她一眼，夜色里，她仍旧纯白而干净。

    她从来都是这样。

    “这就是爱情，你总有一天会懂的，这就是我想要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黑暗之神对她笑了一下。“我们继续看着吧。”

    王子和侍女激烈地吻在了一起，最后侍女紧张又甜蜜的离开。两人约好了明天晚上还在城堡的墙根下相见，到时候他会给她带一枝沾着露水的红玫瑰——明天早上他亲自去花园剪下来，作为给她的礼物。因为在王子看来，他的爱人羞涩时的脸颊就如同玫瑰一样美丽。

    两人之间溢满了甜蜜的气息，女神能够感受到这种爱，她笑了。

    黑暗之神却知道这场爱情不会有好结果，因为有人已经看到了这场约会。但他不想让女神对爱情的理解在第一次就从甜蜜转为心碎，于是说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之后，黑暗之神要出门去找一件东西，他不放心把女神留在教塔里，便将她带在身边。

    女神圣洁的光芒是可以被遮掩的，但被遮掩不代表着光芒就不存在。所以，即使女神现在看起来如同大陆上正常的女性，但黑暗之神仍然不能靠近她。一旦靠近，那美丽的光芒便会让他受伤。

    他要找一样可以让他不再受伤，让他可以接近她的东西。

    他知道在哪里。

    即便是神也要受到约束，黑暗之神虽然不算是正义之神，但也是神。他知道的，在光明大陆的光明神教里头，有一块神秘的黑曜石，那块黑曜石来自黑暗，是最最纯净的黑暗结晶，如果能将黑曜石与自己融为一体，那么他就不会再惧怕女神身上的光芒，可以拥抱她亲吻她，和她在一起。

    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队光明魔法师，他们是从遥远的光明大陆北边而来，为的是进入光明神教侍奉女神。黑暗之神与女神加入了这支队伍，因为他们表现出了五阶魔法师的力量，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强大了。

    “……所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在看那位黑暗之神什么时候想要发起而已。”一个光明魔法师叹了口气说。

    “是啊，和平的日子不会有多少了。”

    女神听着魔法师们的谈话，疑惑地问黑暗之神：“你要发起战争吗？”

    她虽然没有刻意压低音量，但声音柔美动人，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

    黑暗之神淡淡地说：“你喜欢战争吗？”

    “只有战争女神才喜欢战争。”女神说。“我渴盼的是和平和安定，把光明与希望洒满人间。”

    听听，多伟大的志向，多动人的理想！多么无私的奉献！黑暗之神笑了，他的笑有着对她的无奈，也有着对世界的不屑。战争算什么，在他看来不过是他攒起力量的棋子罢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他们说早晚要开始打仗，你要发起战争吗？这是你的想法吗？”

    黑暗之神轻轻嗯了一声：“这场战争，在所难免。”

    ☆、第120章 l53

    “我不喜欢战争。战争总是会给人们带来不幸和悲伤，还有绝望。”女神仰头望向天空，现在的她神力不足，完全没有办法回到她的光明神殿。“我在神殿里的时候，经常有人向我乞求，他们乞求不要有战争，饥饿，杀戮……但是我并不能够给予他们。”

    黑暗之神轻蔑地笑了。“凡人。”

    “难道你不觉得人类很可爱吗？”女神问。“创世神创造出了他们，让我们神祗作为守护神保佑他们，人类拥有着真善美，我觉得这是非常难得可贵的东西。”

    “……你想做人？”

    “嗯。”女神认认真真地点头。“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可以分的那么清楚，好人，坏人，男人，女人，但我们神祗本应是没有性别的，虽然……我选择了女性的身体，但我的本体并不能说是一个女性。”

    黑暗之神听着她轻柔的声音在诉说着这些故事，突然低声笑了一下：“但你是女性，而我是男性。”

    “说到这个，我觉得人类也很意思，他们决定男性与女性才能在一起，相同性别的人却不能够相爱，否则会被当成异教徒烧死，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爱情，怎么能够分国界与性别呢？”

    “就只是刚刚看到那一场恋爱，你就有这样的觉悟了吗？”

    “并不是。”女神微微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干净透彻，仿佛有星星在里头闪烁。“人类之所以跟我们不同，就是因为他们拥有感情，这是一种神圣的东西，这种东西应该是纯洁和忠诚，并且不受到任何约束的。”

    她的想法太天真太美好，即使是身为女神也仍然坚持，黑暗之神不想说什么，因为他看过了太多的肮脏和黑暗，所以在面对这样的希冀时，便不忍去揭穿。

    她高兴就好了。

    女神不会觉得困，但是在魔法师们前来邀请他们进入帐篷的时候，她还是答应了。一个年轻的男性魔法师望着她美丽圣洁的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面孔，不由自主地问：“请问，你和那位男士，你们……是情人么？”

    女神正要回答，黑暗之神却沉声说：“是的。”

    男魔法师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来，他对女神很有好感，只是她身边那一身黑袍的男子太过深沉，让人不敢接近，他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过来搭讪的。

    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两个独自享用了一顶帐篷，其他人则草草挤了挤。女神和黑暗之神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因为他不能靠近她，否则就会痛苦难耐。

    一夜到天亮，他们就跟在这些人身边一起赶路，三天后，他们到达了光明大陆的中心——光明之城，因为魔法师的身份，他们被轻易接受了。

    光明神教的祭司请他们入住了光明之城，并为他们分配了住宅。现在正是两方大陆针锋相对的时刻，谁都不知道战争什么时候会爆发，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在战争开始之前储存力量，也许还有拼死一击的机会。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光明女神失踪了，黑暗之神降临世间，这个世界很快便要失去光芒，从此被黑暗掌控。然而仍旧有着忠诚和信仰的人们不肯放弃希望，他们坚信女神不会抛弃他们这些信徒。黑暗虽然强大可怕，但只是暂时的，只要抱有希望，和到达明天的热情，光芒就一定会再次出现。

    光明之城的城中心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光明女神的塑像。没有人见过女神，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模样，但雕刻师们和工匠穷尽了自己的想象，赋予了女神世间最美丽的容颜和最高贵的气质。他们深深信仰女神，虔诚和忠心，女神也一直让光芒普照大地，爱着他们。

    虽然现在，女神不知所踪，神像不再发出光芒，但光明之城的人们相信，女神一定会回来。

    女神站在自己的塑像前，仰头望着，黑暗之神站在她身边，他们以情人的名义分配到了一间住房，刚落脚，女神就提出想出来看看。

    “这里可真美。”蓝天白云，喷泉水池，还有象征和平的白鸽。

    人们安居乐业，这样的日子如果能永不停止就好了。

    黑暗之神只是淡淡地望着塑像，然后说道：“战争一触即发，没有经历过硝烟的和平无法让人类感到平静。”

    女神说：“为什么我们俩的想法总是不一样呢？”

    “因为，我们追求的不一样。”他如是说，黑袍下的大手忍着剧痛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黑暗大陆了，到时候，我会带你去我的黑暗之国。”

    女神想挣开，但是没有，她不愿意伤害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生命。

    黑暗之神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和人类套近乎的，他没有别的目的，除了取走黑曜石。那块能让他和女神接触却不受伤的黑曜石，他只想要这个。

    他对她的爱沉浸了太久太久，再也无法等下去了。

    战争也好，痛苦也好，都来吧，都无所谓了。他只想要得到她的爱，然后两个人在一起过上一辈子，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夜里，黑暗之神悄悄离开了他们的房屋，本来光明之城有着女神的卫冕之光，他无法不闹出动静的潜入，如今魔法师们将他带入光明之城，所以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身上黑暗能量的波动。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这个世界也不会存在多久，系统说过，最后一个幻境世界因为承载的能量过大，所以非常不稳定，他必须在世界崩塌之前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黑夜之中，黑暗之神的披风如同旗帜般猎猎作响。他迈着步伐进入了光明神殿。

    光明神殿里也有一尊女神塑像，这一尊比起广场上更小一些，接近正常人的身形，但仍旧一如既往的美，只是同样没有了圣洁的光芒。

    女神的黑发上镶嵌着一块黑色的宝石，那就是黑暗之神要得到的东西。

    他双脚离开地面，腾空而起，慢慢地把手放到了黑曜石的上面。

    将它取下。

    黑暗之神常年面无表情的面孔总算是有了一丝微笑。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凌厉的声音传来：“你是谁？！放下黑曜石！”

    黑暗之神掀开了披风，露出他英俊的面容和冰冷的眼睛。他捧着黑曜石，与它融为一体，然后黑暗的能量在增大、增大……疯狂的增大！

    黑夜变得更加深邃，狂风作响。黑暗之神说的没有错，战争一触即发，谁都不知道人类之间的这场大战会在什么时候上演。

    但他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