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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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肯定希望定国公早日返京。 遂出列道:“陛下,臣以为,留下乌帖木和阿巴鲁倒并非坏事。” 楼喻笑问:“为何?” “北境族群有很多,阿骨突部不过是其中最强大的一支,灭了这一支,还会有其他族群成长壮大,北境的敌人是灭不完的。” 这种情况下,还不如留下乌帖木和阿巴鲁,让他们两个先在漠北斗上一斗。 而且,完全灭敌对大盛并非善事。 有潜在的敌人在,方能居安思危,否则未来的大盛很容易沉浸在纸醉金迷中,忘记如何磨砺自身。 便如范玉笙所言,灭了乌帖木,还会有其他乌帖木出现,深入漠北反而会造成盛军的损失,何不放他们一马? 楼喻笑意更深:“杨先生和范爱卿言之有理。传令下去,召定国公返京,着杨继安先派兵于王庭附近巡察驻守,等待朝廷指令。” 要如何管理北部的草原和牧民,他还得好好筹划。 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总不能弃之不顾。 朝廷诏令抵达北疆,霍延与杨继安进行交接后,立刻率兵赶回京城。 大军返回京城时,已是初冬。 楼喻亲率百官于承天门外迎接。 微寒的风拂在脸上,仿佛软刀子割在rou上,有些刺痛。 但心里是火热的。 霍延春天出发,冬天才回京,两人已经有将近一年没见过面了。 金轮普照,碧空万里。 霍延一袭银甲,率亲卫策马奔至承天门外,一眼就看到了楼喻。 瘦了。 他连忙下马,摘下头盔,急步至楼喻面前,当着百官的面就要半跪下去,却被楼喻伸手拦住。 “霍爱卿力破北蛮,护我山河,当为我大盛的英雄!”他笑容轻浅,眸中盈满喜悦,“霍爱卿一路奔波,不妨先入府洗去风尘,待明日再入宫参加庆功宴。” 自己的人,当然得自己心疼了。 其余大臣心道:定国公此次立下大功,只怕封无可封了,陛下铁定头疼着呢。 霍延俊眸凝视楼喻,却道:“微臣不辛苦,陛下,微臣想尽快将北境之事呈报给您。” 众人:定国公你是不是傻,陛下给你这般荣宠你接着就是了,干啥还非得忤逆陛下? 楼喻眼底笑意愈浓。 “好,那霍爱卿便随朕入勤政殿,详细汇报北境的情况。” 两人径自入宫,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薛齐小声问范玉笙:“范相,咱们该如何?” 范玉笙叹笑:“还能如何?自然是回衙办事。” 众人满腹心事去上衙,并不知楼喻和霍延没去勤政殿,反而去了养心殿。 偏殿的浴池和干净的衣物早已备好。 霍延虽然想立刻将人揽入怀中以解相思之苦,可思及身上脏污,不愿亵渎了心上人,遂匆忙赶去偏殿梳洗沐浴。 氤氲水雾中,楼喻行至池边。 霍延听闻动静,猛地钻进水里,只留一张俊脸在外头。 “阿喻,此处湿闷,你快出去。” 楼喻眯起眼,板着脸道:“别遮了,我看到你身上的新疤了。” “就一点小伤,早好了,你别担心。”霍延温声安抚道,“连血都没流多少。” 楼喻自然不信他的话,但此时多说无益,便道:“我替你擦背罢。” “不必,我自己可以。” 霍延连忙拒绝,他家阿喻的手可不能做这些粗活。 男人窝在水里,模样可怜巴巴,楼喻见状只好放弃,转身回到养心殿。 片刻后,霍延穿着宽松的袍服,半湿着头发入殿。 楼喻指着椅子道:“坐下。” 霍延依言坐下,便见楼喻手拿干棉布至他身后。 “我已经擦过了。” 楼喻撩起他的墨发,用棉布一点一点细细地擦拭,垂眸道:“还湿着,现在是冬天,小心受寒。” 霍延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玉戒,心中不断泛出甜意。 结束战争后,他便重新戴回手上了。 两人一坐一立,一静一动,都没有开口说话,但彼此之间却涌动着无言的温馨。 擦完头发,楼喻又取来药膏,沉声吩咐道:“去榻上,我给你上药。” “伤都好了,不用上药。”霍延柔声道,“我知你心疼我,可我也心疼你。” 打仗不容易,处理政务也不容易。 “让你去就去,别废话。”楼喻皱起眉头。 霍延哪还敢“忤逆”他,只好躺到一旁的软榻上。 衣服却依旧紧紧裹在身上。 楼喻立在榻旁,冷着脸道:“掀开我看看。” 霍延暗叹一声,解开衣襟。 小麦色的肌理上,大大小小的疤痕交错重叠,其中一道新疤横亘腰际,还泛着淡淡的粉。 楼喻面色更沉:“怎么弄的?” “战场刀剑无眼,打仗难免会受些伤,这都是些皮rou伤,不碍事。”霍延急忙解释。 他说的是实话,确实只是皮rou伤。 是为了救人不小心弄出来的。 楼喻便不再问,伸手用药膏替他涂抹伤疤,低声道:“这药有祛疤之效,每日沐完浴都得涂。” “好。”霍延笑着回应。 楼喻对上他温柔的目光,不自觉地抿抿唇,才道:“我不是嫌弃它们不好看,我只是不想每次看到都心疼。” “我知道。”霍延低哑着嗓音道。 须臾,药膏抹好,楼喻将药放在矮几上,又替霍延系上衣袍,翻身上榻,与他拥在一起。 他伸手触上霍延的额鬓,目光从眉毛一直流连至下颌。 “黑了,糙了,也瘦了。” 霍延逮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嗯,看来我要回去保养几日,才能来见阿喻了。” 楼喻在他颊边亲了一下,声线低柔道:“可还是最英俊的那个。” 赞美的话仿佛最易燃的导火线,歘地一下烧断霍延所剩不多的理智。 他蓦地俯首吻下去。 翌日朝会,诸臣对北境草原之事纷纷发表看法。 大致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北境草原贫瘠,大盛派兵驻守管辖并无益处,何必管牧民死活? 另一派认为:北境草原是朝廷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怎可弃之不顾?而且若是不派兵驻守,乌帖木等人很快就会南下重新占据水草丰盛之地,那朝廷打下草原还有什么意义? 等朝臣的意见发表得差不多,楼喻才问楼茝和楼固:“你们觉得呢?” 为了锻炼他们,楼喻在他们今年生日过后,便让二人参与朝会。 虽然没立储君,但谁都知道皇帝是在培养继承人。 楼茝声音清脆道:“陛下,臣妹以为,北境草原到底是否贫瘠,需要派技术人员实地考察方能确定。” “殿下,北境贫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有人觉得这实在是小题大做,浪费时间和人力。 楼茝微笑着问:“那么,敢问王侍郎,自古以来到底有没有人去考察论证过?如果没有,这样的论证又怎能相信?” “可草原除了野草生长,土壤和气候确实无法进行耕种,这还不能说明贫瘠吗?” 楼茝挑眉:“我有说只去考察能否耕种吗?以及,王侍郎亲自种过吗?” “那考察什么?” 楼茝正色道:“陛下,臣妹读过大盛各州地方志,也在各部待过一段时日,发现各地并非皆以耕种粮食见长。除沧州、江州、绵州、占州等地是全国粮仓外,其余州府,如吉州产煤,宜州产硫磺,屏州产铁,而湖州也可以凭借水利成为丝绸之乡,那么北境草原是否有其特殊之处呢?” 楼喻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这些话他可没教过楼茝,她仅凭看过的书籍和在各部的见闻,便以此反驳态度消极的官员,实在让他感到惊喜。 楼喻面色不变,平静问道:“那你认为,朝廷应该派遣什么样的考察组前去北境?” “这些年,农部已经考察过全国各州府,并为各州府提供了科学合理的耕种模式,就连西北云州都种起了棉花和土豆。云州与草原离得那么近,气候和土壤当真差距那么大?不如派遣农技小组、地质小组、测绘小组前去考察。” 她说完,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欲言而止。 楼喻不由笑道:“想说什么便说。” 楼茝相当豪气道:“陛下,臣妹之前听说云州杨将军这些年尝试教化云州附近的牧民,已经初见成效。臣妹以为,要想牢牢控制一方地域,仅凭强横的武力是不能长久的。” 楼喻眸中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