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这种安静持续了大约有三分钟，紧张的气息在人群里弥漫，很多人抓紧时间又看了一遍台词，也有人闭上眼睛在脑中模拟，嘴里也念念有词。时光已经把台词背的很熟了，人物的性格他也有了自己的理解和定位，所以决定不再临时抱佛脚，反而闭目养神放松身体，不过他这样一做倒是和大部分人一样了，并不显得很突兀，也让一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去。

    时光自己没感觉，可实际上他的容貌还是很有存在感，精瘦出挑的身材和俊朗的五官在整个试镜的人群中都不多见，尤其那双眼脱俗而出，眼尾向上轻轻一勾，好似那双黑亮的眼睛多了双钩子，一把抓住了人的视线。这样的眼严格说来会显得轻浮，但是他表情认真的坐着背诵台本，穿着的淡色衣服为他添彩了几分青春的稚嫩，于是侵略性的容貌顿时被柔软淡化，如同暖流淌过胸口，舒服极了。

    从他坐在那里开始，很多视线就悄悄的落在他的身上，本来大家都以为他试镜的会是什么重要角色，可是人一波波的被叫走，他却一直坐着，直到扈飞白试镜，一看时光站起来，几乎大部分有意这个角色的人脸都黑了。

    人一担过分出众了就会被人莫名的排斥，浓郁的敌意一开始就汇聚到了时光的身上，好在时光这一次并不像上一世的习惯那样去结交朋友迫不及待的展示自己，不经意的低调让他无意间避开了最劲的风头。

    “许俊捷。”导演组唯一的女性喊了名字。

    胖学弟站了起来。

    时光扬了下眉梢，名字不错。

    许俊捷上了台后，导演组里走出一个人，穿着打扮都很平常，但是往灯光下一站，脸上的棱角却很明显，眼睛炯炯有神，手臂上的肌rou群高高隆起，典型的硬汉形象。他站在许俊捷对面，点了下头：“都记好了吗？我叫柳戈，这次当你的对手，一个小霸王，一个魔修范炎，你是扈飞白，ok？”

    “嗯。”许俊捷点头，一副阴沉懦弱的模样，然后又接了一句，“明白了。”

    显然，许俊捷这是入戏了。

    在《上川》里，男主角所在的门派就像武当一样虽然不排斥女修，但是基本都是男修，这些修仙者从小就离家背井的上山修炼。仙家管束的严，再加上弟子众多，所以大多数资质一般的孩子都交给师兄教导，只有极出色的才会有掌门或者长老收为入门弟子。扈飞白是个资质很一般的孩子，沉默寡言，只会低头修炼，甚至和同龄人都不太交谈，从骨子里透出阴郁之气，所以不意外他最后会选择堕落。

    试镜需要表演的内容很简单，扈飞白下课和一群师兄弟回房间，半路遇见了难得一见的掌门大弟子，被询问了功课，在别的孩子都贴上去回答并展示自己成绩的时候，扈飞白却选择了独自回去，不巧遇见了潜进上川的魔修，在威逼利诱下从此堕落。

    五秒后。

    “开始。”

    悠长的走廊，阳光和煦，仙鹤在远处啼鸣，一群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追追打打嘻嘻哈哈的从长廊上跑过，他们神情热切的议论着大师兄今日归来的事，以及那位由师门决定为大师兄选择的双修道侣，好似明日上川都会张灯结彩红绸绵延了似得，完全不知道大师兄这一去一回的功夫，已经爱上了别的女人，甚至一怒为红颜，为上川招惹了不得了的敌人。

    正说话间，长廊对面走来一人，一席白衣似雪，如天河黑幕一般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只有临别前心上人送他的木制发箍被仔细地插在发上，寄托了所有的情丝。这是一个俊朗非凡的男人，剑眉星目，悬胆鼻，殷红的嘴唇丰满润泽，顾盼间熠熠生辉，既有着几分侠气，又有着淡淡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总之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正打打闹闹的好似永远停不下来的少年们发现了来者，顿时变得矜持内敛，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大师兄。”

    大师兄颔首，本要从人群中穿过，却突然停了脚，视线扫过一群青春年少的孩子，和煦笑道：“今日功课如何？可有不懂的？”

    “没有，大师兄。”大部分人乖巧的摇头。

    一个少年突然抬高手臂：“大师兄，我有！我有不懂的！”

    可是马上，这个少年被身边的人撞了一下，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闭嘴，大师兄才回来，累着呢，再说了掌门真人还等着见大师兄，你有什么不懂，问我。”

    “可是我……”

    “闭嘴！”

    “呜……”

    大师兄耳尖，将话听的清清楚楚，亲切的笑着，招了招手：“羽儿吗？来，没事的，有什么不懂的。”

    “谢谢大师兄！”名叫羽儿的少年眼睛一亮，粲然笑开了颜。

    少年们一见大师兄这么说，纷纷喜逐颜开的凑上前去，叫嚷着：“我，我，还有我，我也有问题……”

    人群拥挤，却没人看见扈飞白黯然的表情，他个头矮小，修为也不出众，再加上个性使然，虽然也很想凑上前去，可是总是被人挤了出来，还有人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那人正是平日里最逞凶斗狠的小霸王。

    “滚。”小霸王不耐烦的低吼。

    扈飞白手脚一僵，不再敢动，乖乖退了出去，再看人群中那一张张笑容灿烂的小脸，他心里难过极了，黯然的咬着下唇捏紧了拳头，怔怔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一路回到住处，扈飞白的心情依旧闷堵，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完全没察觉房间里正藏着一个人。门被关上，房间变暗，似乎将不快的种种也隔离开来，扈飞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正要喝，一只冰冷的大手从身后贴着他的肩膀划过，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

    “啊！”惊恐短促的尖叫。

    水杯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水蔓延开来，洒落了一片。

    “闭嘴！”嘶哑的声音从耳后传出，难掩那汹汹杀意。

    扈飞白马上听话的咬住了下嘴唇，支支吾吾的开口：“你，你是谁？”

    “闭嘴！”

    “……”

    “我问你问题，好好答我，否则就杀了你！”

    nongnong的杀意下，扈飞白忍不住软了手脚，瑟瑟战栗，眼底瞬间就蔓延出了泪水：“好，好，问，你问。”

    “俞子期回来了？”

    扈飞白点头，眼泪包在眼中，折射出晶晶亮泽：“回，回来了，才回来。”

    “就他一个人？没有受伤？”

    “没，没，就他一个人。”

    “哼！算他好命！”来人咬牙切齿，顿了顿，说，“臭小子你想死吗？”

    扈飞白的脚一下就软了：“不，不想。”

    “那就带我去俞子期的房间。”

    “可……”

    掐在脖子上的手夹紧，直至窒息降临，扈飞白抠挠着脖子挣扎，面对着那如影相随的痛苦，终于屈服在了死亡的阴影下。

    房间的门被推开，扈飞白手脚僵硬脸色惶恐的走了出来，他的后面跟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一前一后走在上川山上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之中。

    ……

    “ok！”

    试镜到这里结束，柳戈退后一步不做多余的表情，许俊捷努力睁大他的眼睛，期期艾艾的看向导演组，眼底满是期盼。

    第6章 时光x扈飞白

    导演组坐在中间的小胡子男人面无表情的挥了下手：“下一个。”

    许俊捷的眼睛木然暗下，低头走回了位置，却没看见导演组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底的神情都很满意。由这样一个形象有特点的人来扮演扈飞白在如今看来是一个值得尝试的挑战，尤其许俊捷确实有些表演底子，将扈飞白的懦弱阴沉扮演的惟妙惟肖，让人从心里对其怒其不争，狠得牙痒，等到日后被主角炮灰的时候必定大快人心。最主要的，许俊捷的形象不会让观众觉得心痛，只会有爽感。

    他们没想到第一个就能找到满意的演员。

    当然，试镜还是要继续的，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他们也希望之后试镜的演员能够给他们更多的惊喜。

    时光也在悄悄关注许俊捷，意料外的，许俊捷确实有些实力，被小霸王欺负时的惧怕，离开时的黯然，遭到生命威胁后的恐惧，以及最后的妥协，过度的自然无比，在时光看来，由他来演也未必能够达到这种程度。

    那之后又上去了两个演员，他们依旧遵循着官方对扈飞白这个人物的性格设定，懦弱阴郁心智不坚，但是看过许俊捷的扈飞白之后，这些演员表现出来力度总是差了一些，在导演组心中已经慢慢有了人选。

    直到。

    “时光。”

    到第五人，终于轮到了时光。

    时光站起身，从容避开半路上突然支出来的脚，沉稳地走上了舞台。他站在舞台中间，灯光一打，浅蓝色的衬衣衬托得脸庞发亮，他身材修长，容貌俊朗，只是这么一站，导演组的人眼睛都亮了起来。柳戈更是扭头细细打量他，目光困惑。最终小胡子问出了大家的心声：“你试镜扈飞白？”

    时光点头。

    小胡子扬眉，觉得有些可惜，但是绣花枕头他见过的也不少，再加上适合眼前这小伙子的角色几乎都已经有主了，既然人家要试这个角色就试呗。不过以他的眼界，可以预计这小伙子的如果真的选上了扈飞白，或许还要花费一些精力遮挡他的光芒，否则很难给主角们配戏。

    不管怎么说，俊男美女总是让人愉悦的，导演组里唯一的女性那张晚娘脸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软化了几分，困乏的眼睛也有了神，就冲着这颜值，她但凡能做主肯定就把角色给他了。

    其实大家还是先入为主了，有了许俊捷的扈飞白之后，在他们心里，扈飞白的阴郁懦弱就该配一个不起眼的长相，否则怎么阴郁？帅成这样阳光灿烂还来不及呢？说不定上川的主角就得换扈飞白了。

    时光这个时候却看着柳戈，眼底带着难掩的傲气，似开屏的孔雀，眼角眉梢的每个角度都闪着光亮。

    柳戈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原本好奇的眼神顷刻间冷了下来，心底烦腻透了。他本身容貌一般，主要走的是硬汉形象，最不喜欢的就是男人这种帅气俊朗的模样，嫌弃他们有点娘气，不够爷们儿，最主要还有那么大部分人总是自视甚高，觉得自己长得好，就找不清自己的定位，以为靠张脸就可以吃喝不愁红透半边天一样。

    “准备好了没？”导演组唯一的女性与之前不同，体贴的多问了一句。

    柳戈的眼底更加难掩厌恶。

    时光点了下头。

    ……

    上川为仙家福地，与世隔绝，修仙者腾云驾雾，自有一派仙家气质，可是才上山修炼不久的少年们却依旧没有脱俗，他们像俗世的孩子，下课后嬉戏打闹的走在回房的路上。

    迎面，完成师命归山的俞子期走在蜿蜒长廊上，翩翩而来。

    少年们发现了最崇拜的大师兄，纷纷矜持的闭了嘴，侧身让开了位置。扈飞白习惯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依旧从众的让到了一侧。

    人群如摩西分海，俞子期翩然若仙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扈飞白眼睛一亮，濡目憧憬之情顿时在眼底浮现，他的嘴角微微勾着，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深深地看着大师兄，想起那踏剑而行的风姿，雷霆般的仙人手段，就连呼吸都忍不住粗重了几分。

    俞子期亲切和蔼的询问小师弟们的功课，体贴的小师弟们本来不想打扰大师兄，却被莽撞的羽儿打乱了一切，俞子期温润地笑着，招了招手：“羽儿吗？来，没事的，有什么不懂的。”

    “谢谢大师兄！”名叫羽儿的少年眼睛一亮，粲然笑开了颜。

    少年们一见大师兄这么说，纷纷喜逐颜开的凑上前去，叫嚷着：“我，我，还有我，我也有问题……”

    人群拥挤，却没人看见扈飞白嫉妒羡慕的目光，他扫过羽儿笑容灿烂的脸，希望两个人换个个儿，被师兄弟簇拥着，被大师兄关照着的那个人能够是自己。他咬着牙，努力的想要挤进人群，却被人一手给推了回来，他惊呼一声，踉跄着退了两步，再一抬头，恼怒地瞪向了推倒自己的小霸王，眼光淬利，气息凛然。

    小霸王愣了一下，下一秒却被挑衅的高高地抬高了下巴，蛮狠无比。

    扈飞白不再说话，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和不远处热闹的一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怒气开始渐渐收敛，目光变得冰冷锐利，有如寒潭，他沉默不语，却满眼不服输的挑衅，稳稳的踏前了一步。

    小霸王没想到仙根不好，修为最末，尤其还长着让人讨厌的一张脸的扈飞白会挑衅自己。他怒从心起，像是一只守护着领地的野兽，那小小的一步瞬间侵犯了他的领域，背毛乍起，主动向前一把将扈飞白打了出去，恶声恶气的低吼：“滚！”

    这话一吼完，扮演小霸王的柳戈顿时楞了一下，这一句话是在他不知不觉中说出来的，说出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入戏了，被时光目光挑衅，本能的厌恶起了眼前这个想要和自己对抗的少年。不，不对，或许更早，柳戈想起更早前时光就在挑衅地看他，在试镜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对这个人有了明显的排斥。

    在小霸王恶声恶气的低吼中，扈飞白不但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了一步，冷然一笑，蔑视般的瞪着小霸王，冷冷一笑。

    这一瞬间，柳戈被那蔑视鄙夷的眼神盯上，之前的后悔顿时散了，只觉得更加愤怒，他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膛，抬手挥出。当他的手和时光的脸侧撞在一起的时候，“啪”的一声响，他吓了一跳，眼看着红印在那张俊朗的脸上浮现，他下意识的就想要道歉。

    可是紧接着，扈飞白却被他这一挥手打得倒退，一阵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好不容易重新站定的少年眼眸瞬间红了，nongnong的不甘和愤怒交织在眼底，气的几乎发抖，可是想起自己不过垫底的修为，不甘顿时化成了颓然，他看向一侧，眼中含泪，渴望着，濡目之情溢之颜表。

    柳戈很快发现自己还在戏里，喝令自己集中精神进入角色，回忆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来着，哦，对，是离开！剧情到了这里怎么离开？扈飞白的武力值显然不高，可是自尊心却强的可怕，到了这个份上怕是要打上一架了吧？可是一打架，就会惊动周围的人，剧情就会发生变化，扈飞白也就不能独自离开了。

    时光是吧？这个小伙子想要干嘛？倒是有些演戏的底子，可是也不能任性的改剧本啊！

    所有人都这么想着，却不知道自己眼和心都被狠狠抓住，忘记了其他的一切。

    可是下一秒，柳戈怔住了，他慢了半怕才反应过来扈飞白在看哪里，他在看大师兄俞子期！！初初是渴望濡目的眼神，接着却慢慢黯淡了下来，直至最后木然的收回目光，转身离开，这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受到欺负的扈飞白想要找大师兄，可是被人群包围的大师兄却看不见他，他发现自己被排斥在外，那处热闹的空间不属于他，最终难过的离开……

    我靠！还有这个解释？

    导演组都愣了，一想起等下扈飞白会背叛上川背叛俞子期，尼玛一切都有迹可循了啊！小心眼儿啊有没有！？玻璃心啊有没有！？阴险啊有没有！？尼玛你不堕落谁堕落啊！？你丫从根子就歪了！丫的就该去修魔啊好不好！？

    于是，导演组的脑海里全部浮现了一个魅惑狂霸拽的魔修扈飞白从天而降的画面……好帅啊怎么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