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他真的说了,就算定了亲事也要把她留到十八岁? “你是说真的?” “骗你作何,我还听见三叔问太子二叔,真的舍得给你找夫婿?” 秦欢立马坐直了,身子都忍不住的往前倾,看周燕珊还在装模作样的不肯说,急得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好珊珊,你快说,舅舅他是怎么回的。” 周燕珊这才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学着他的样子道:“不舍得……” 不过是三个字,秦欢只觉得这几日所生的气,所受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刻消散了。她就知道,他也是不舍得的。 她立马起身下榻,要出去找他。 周燕珊还半张着嘴,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当时沈鹤之的原话是:“不舍得又能如何,我是可以养她一辈子,也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但她也能吗?若是我坐上那个位置也就罢了,要是我输了,她将来要倚靠谁?便是再不舍得,也得舍得。” 那一大串舍得不舍得的,听得周燕珊糊里糊涂,这会见秦欢这么激动的跑出去,便有些心虚。生怕被人知道她那日偷听了墙角,赶紧上前去把人给拦回来。 “你这上哪去找啊?我来的时候问过了,二叔进宫了。” 秦欢还没从兴奋中缓过劲来,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全然看不出方才那副恹恹的样儿。 周燕珊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可能,其实她早就感觉到了,秦欢好似对太子二叔尤为的在意。 但她以为只是秦欢的不安在作祟,毕竟不管换了谁,全天下可以依靠的人,都只剩下一个的时候,都会想尽办法的抱紧。 但从半年前开始,她就觉得这个情况越发的古怪,尤其是秦欢看二叔的目光…… 周燕珊赶紧摇了摇头,她真是疯了,二叔可是秦欢的舅舅,他们是绝不可能有什么的。 “珊珊,诗会的时候,我们一块去吧。” 周燕珊还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就瞎点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欢已经笑眯眯的去挑衣服了。 “你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我觉得你说的对,就当是看个热闹,多认识几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秦欢眉眼弯弯,就连脸颊两侧的酒窝也格外的甜,既然舅舅舍不得,那她便非去不可,她就不信她真有相中的人他会不吃味。 周燕珊松了口气,这才对,果然是她想多了,秦欢不过是依赖绝不可能是喜欢的。 “可三叔只说请男子,没说让咱们去。就算溜去也不能穿成这样,要不然,我们还是做男装打扮。”她还没过足女扮男装的瘾,正好这次有机会,怎么都不肯放过。 秦欢也没真的要去认识什么人,只是想借此机会气气沈鹤之,闻言就点了点头。 接下去几日她也就不折腾了,又恢复了往常该画画该读书的日子。沈鹤之虽然觉得疑惑,但他为了避嫌,只要秦欢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都尽量不去后院,只从同福口中了解她每日都做了些什么。 别的事交给周淮可能不靠谱,但这等办诗会玩乐上的事,全京城都找不出比他更精通的人。没过几日京中各府上正当龄的小公子就都收到了请帖,邀他们参加诗会,拔得头筹者不仅可得玄青先生的墨宝一副,还能得到太子的赏赐。 若只是周淮的面子,或许还会有人不去,可这和太子沾边了,便人人都想掺一脚,就算是不能拔得头筹,能去太子面前多露露脸那也是好的。 况且,秦欢那声势浩大的及笄礼,全京城早已传开了。这会太子和周家突然要搞个什么诗会的,还只要各府未婚的少年参加,目的呼之欲出,便是傻子都知道了,太子是要借此机会给秦欢择婿呢! 听闻秦欢国色天姿,又有太子做舅舅,若能将这朵藏在深闺的富贵花摘下,岂非两全其美的好事。 故而等到诗会当天,即便还未到约定的时辰,京郊的山庄也早已是座无虚席。 秦欢不习惯穿男装,这下衫又偏长,她下马车的时候不注意险些要绊倒,还好周燕珊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许是为了杜绝这两个小的捣乱,周淮把周家唯二的两个适龄少年也都给拉上了。没人能陪着她们来,只能多带了两个婢女打扮成小厮一路跟着,为了能出趟门,可废了不少的功夫打点。 “秦小欢,你小心点,这几日积雪未消,别一会还未进门就先被人抬回去了。” “嘘,你怎么又这么喊我。”秦欢生怕她一会碰上人又说漏了嘴,赶紧冲着她摇头,周燕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开口喊二弟。 “我这不是忘了嘛,我错了我错了,你放心等会肯定不会说错话。” 秦欢这才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这处山庄之前是避暑用的,秦欢小的时候跟着沈鹤之来过两回,对这地方熟悉的很,就由她在前面领路。 她们本是要从正门进去,但秦欢瞧见过往的陌生少年如此多,便心虚的很,生怕被人看出破绽,临时决定从后门进。 却没想到后门守卫更森严,瞧见他们两人行色匆匆,便要他们拿出帖子方能入内。 帖子?哪来的帖子。 她们都当这是自家办的诗会,从未想过被拦下,此刻不得不站在门外,显得万分窘迫。 “我姓周,我叔父就在里头,你帮我去通禀一声,他自会来领我。” “喏,这个招数已经有不少人用了,两位小公子若是没帖子,还是等下回再来吧。” 守卫见她们两细皮嫩rou的,长得也秀气好看,就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偷跑来玩,也不好直接赶走,只能客气的下逐客令。 正巧此时也有两个世家公子掏了帖子要往里去,闻言往他们的身上打量了两眼,轻笑出声:“这是哪儿来的土包子,没帖子也想参加诗会?还是找个茶铺子趁早去听说书的吧。” 秦欢本来到这诗会只是为了气沈鹤之,进不进去也没那么重要,反正一张嘴全靠编。可被这路人无端的笑话了一番,不免也来了劲,今儿还非进去不可了。 “那这样,你带我去找我叔父,我兄弟在这等我,这样总行了吧。” 守卫也有些难办纠结了会,又怕是真客人,只好答应了,便带着周燕珊先往里去,让秦欢在原地等着。 可周燕珊这一走半日也不见她出来,眼看着就要到诗会开始的时辰了,秦欢不免等的有些焦急起来。 怎么还不来,难不成是遇上什么事了? 秦欢突然想起,她之前住在庄子时意外发现的一处矮墙,那边很容易就能翻进去,正好她今日穿的还是男子的装扮,方便了她的行动。 但当她真的站到矮墙前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缺口早就被人给补上了。 “兰香,再抬高一点点,对,左边左边……” 秦欢上次爬树还是六岁的时候,那回她的纸鸢飞上天时被树枝给缠住了,她踩着父亲的肩膀头次上了树。 她比之前分明是长大了,可胆子却变小了。 秦欢被两个婢女轻轻往上抬,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墙边的歪脖子树,她双手搭在树干上,踮着脚尖去踩高墙的顶,一番下来浑身是汗,根本不如想象来的简单。 过了一会,她才顺利的站在了顶上,朝着底下的兰香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在外等着,待我进去了,再来接你们……” 就在她刚松了口气,打算往下爬的时候,脚底不小心踩到了墙沿未化的积雪,身子一歪整个人摔了下去。 “小主子小心。” 秦欢闭着眼等待着疼痛传来,一边在心里后悔,早知道就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今日出门定是没挑好日子。 结果她一直未能等到想象中的疼痛,身子却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以及同样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已经没事了,兄台。” 秦欢紧闭的眼,试探性的一点点睁开,直到看清眼前的人。 眼前是个清瘦高挑的少年,黑发高束,身穿白衣镶蓝边的锦袍,清隽俊朗温润如玉,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而且他的声音也格外的让人有安全感。 秦欢眨着眼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从少年的身上下来,口中慌乱的说着多谢。 除了舅舅,她好像还从未和别的男子靠得如此近过,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被放下来的时候就有些急切,外加方才往下坠时她被吓得腿脚发软,刚往前迈步,脚下便一软,身子不受控制的往旁边歪去。 “当心。” 好在那少年眼疾手快,长臂一揽,拉着秦欢的手臂重新扶着她站稳,“地上湿滑,兄台可要小心。” 虽然两人靠得很近,但那少年却并不会给人以压迫感,反而行事说话有礼有节,等秦欢略微站稳就立即松开了手,想要往后退半步,这也让秦欢下意识的对眼前人有好感。 秦欢刚要再说声多谢,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走动声,还未看清来者是谁,手臂就被用力的拉了过去,而后揽着她的腰,向后转了半圈,被人带到了身后。 不等她站稳,便是劈头盖脸的冷声落了下来:“你还要闹到几时。” 第31章 “舅舅,收了阿妧好不好…… 秦欢原本听到沈鹤之的声音正要惊喜的脸色, 蓦地耷拉了下来,他既不关心她是否有受伤,也不关心她有没有害怕, 第一句竟是这个。 他觉得她又丢他的脸了, 觉得她是在闹?却不知道她为何做这些。她的所有小脾气小任性,全是因他而起。 她一直很喜欢沈鹤之身上冷冽的清香, 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让她安定下来,可这一次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安心, 唯有刺骨的冷。 秦欢缓慢地站稳, 将手臂一点点的从他手中挣脱, 退到了几步外, 期间没有看他一眼。 反倒是方才救了秦欢的少年,犹豫二三后坚定的上前道:“见过殿下, 晚辈虽不知这位兄台之前做了什么事惹殿下如此发怒。但他尚未扰乱诗会,刚又受了惊吓,还是莫要太过苛责的好。” 少年说的诚恳, 而沈鹤之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沉声道:“你又是谁?” 沈鹤之方才在几步远外就看见了, 这个少年不仅抱着秦欢, 手掌还搭在她的肩上, 正是因为看见了, 心中的怒意才会愈盛。 眼前少年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李知衍。” 沈鹤之走得快, 周燕珊后面才小跑着追上来的, 她刚到就正好听到这少年的话,眨了眨眼轻叹了声,“李知衍?” 之前周夫人要为她择婿, 最为看好的两个,其中便有他,镇国大将军李老将军的小孙子,看来她娘亲在这点上倒是没骗她,此人确实是仪表堂堂。 只是再好也不如她的子衿哥哥。 “管好你自己。”沈鹤之才不管他是谁,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就要带着秦欢走。 可秦欢的脾气也上来了,站在原地怎么都不肯动弹,“你凭什么凶人家啊,是他救了我,我不走,我还要给恩公道谢。” 沈鹤之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他没这么多时间可以折腾,若非是为了秦欢,他又怎么可能抽出空来参加什么诗会。 本就幽深的眼眸黯的吓人,他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伸手擒住她的手臂,用力的往前一带,秦欢就跌跌撞撞的被他给带着往前走去。 李知衍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下意识伸手想去拉秦欢的另一只手,但还是慢了半步,两人的手指相擦而过,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沈鹤之带走,还想要追,就被侍卫以及身旁的好友给拦下了。 “知衍,你做什么,那可是太子。” “太子又如何?太子便能不管别人的意愿随意掳人?那他与强盗土匪又有何不同。” “那你也得看看他带走的是谁吧?” 李知衍自小刚正,闻言依旧是面不改色,“我怎知那兄台是谁。” “秦欢,你没听太子喊她秦欢,这全天下可找不出第二个能让太子亲自管教的秦欢了。” 李知衍还要问,什么秦欢不秦欢的,他又不认识,可还未出口就突然回过神来,他,不,应该是她,她就是秦欢? 他虽然不是自身意愿要来诗会,但择婿的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方才抱过那人的手掌,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手掌心正在发热。再回头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尚觉得不可思议,她真的就是秦欢? 而那头,秦欢被生生地拽出了好远后,才用力地挣脱了沈鹤之的手掌,被抓过的手腕处留下了狰狞的红痕。 沈鹤之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过激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听到她非要留下与那少年道谢,便止不住胸中怒意,竟然下了这么重的力道都未察觉。 再想伸手去轻轻地拉她,就见秦欢害怕的往后一缩,连带着他的手也僵在了空中,静默片刻后微微蜷缩着收了回来,撇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