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她还在叽叽喳喳的说，夏糯扶着她手臂的手却顿了一下，疑惑的皱起了眉，可是沈穹家就是七单元502室啊…… 她还没想完，身后那道清寂的声音就给了她回答。 “mama。” 那个声音这么叫到。 夏糯同吴琳几乎是同时转过了身，不同的是夏糯瞪大了眼睛，吴琳则一下扶着墙歪歪扭扭的进了门，嘴里嘻嘻笑着说：“啊呀我刚刚还走错了两次门呢……那个男人好凶……小姑娘倒还蛮可爱的……” 女人进去了门内，说话的声音渐渐不太听的清楚，夏糯这才鼓着眼睛问沈穹：“你mama？” 男孩沉默的抿了一抿唇，偏身道：“进…” “小畜生！” 门内突然传来断喝的声音，一下震彻夏糯的心，她微微抖了一下，那句小畜生里包含了冲天的怒气，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钟，门内就传来极大的呵斥声：“小畜生老娘渴了你不给老娘倒杯水来吗？！当初我就……我就该把你淹死在水池你！也好过现在你要来气死我！” …… 夏糯身侧的手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她像是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从小受到的教育、看过的书都没法帮助她来发出哪怕任何一句语言，直到沈穹站在门口低着头道：“抱歉……不该让你看到这些。” 男孩的声音低沉的吓人，沮丧到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她这才有点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手足无措的说：“没有没有。” 除此之外，竟然再也找不到其他安慰的话了。 夏糯此刻终于痛恨起自己的嘴笨来。 沈穹还低着头，轻轻的说：“吓到你了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把书包拿过来……今天可能不太适合补课，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 夏糯手拽着衣服，想说自己不害怕，但沈穹从来只挂着笑意和赖皮神色的脸上都写满了无奈和不堪，她才发现也许这样的事情沈穹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想要别人知道。 书包被沈穹从房间里拿出来，夏糯不安的站在外面，从沈穹手里接过书包时硬生生憋出一句：“不要不开心。” 这句话根本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效果，男孩还是低着头，夏糯看不清他的神色，最后只好握了一下书包带，轻轻的说：“那我明天再过来。”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夏糯看到沈穹还仍然站在门口，低着的头一点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悲伤……还是其他？ 年轻的女孩心底一痛，最终也只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白色球鞋，默默的随着电梯下沉下坠。 等听到电梯门合上的声音，沈穹这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关上铁门，使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走进客厅里去。 吴琳还在不停的说些骂骂咧咧的话，醉酒使她口干舌燥，但这并不能让她停下自己内心的怒火，看见沈穹进到客厅，便挺在沙发上冷笑说：“小畜生，长大了就不听mama的话是不是？我叫你给我倒杯水来！” 沈穹本来面无表情的神色转冷，目光渗人的看着吴琳，女人对这个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种丝毫不惧，鲜红的嘴唇一咧：“你想做什么？你看看你，现在眼神和你那畜生父亲简直一模一样，贱种样子都有了十足！现在你住在我家的房子里头，叫你给我倒杯水很难吗？” 沈穹立在客厅，清冷的唇张合说：“贱人生贱种，不是很合适吗？” …… “砰砰”一秒的寂静之后吴琳勃然大怒，踩着细细的高跟一脚将面前的茶几踹出去这个动作也许她时常要做，此刻更是做的炉火纯青又发疯似的将茶几上的东西一股脑的扫开，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女人头发也已经散乱到极致，眼神凶狠可怕，嘴里发出恶毒的诅咒 “沈穹你早该死了才对！” 这样的乱象之下，沈穹眉头未皱，弯腰将外翁最喜欢的一个摆件捡起来，冷笑着道：“可惜的是我还活着。”微微一顿之后目光凌厉的继续道：“更关键的是我会比你活的更久。” 吴琳胸口一起一伏，手臂哆嗦着说：“小残废你厉害的很是不是？”她说完这句话目光一变，狠狠的拿起手边博物架上的一个摆件就朝沈穹扔过去，青铜在阳光下微微闪着暗沉的色彩，就这样一往无前的朝沈穹而去。 快且准，狠而不欲其生。 ☆、第15章 错误 兽面青铜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沈穹靠在墙上，被擦过的腰际泛着轻微的疼痛，更严重的却是他为了躲避袭击而再次牵扯到的旧伤，一扯一扯着疼痛。 而发泄过后的吴琳此刻酒意似乎已经散去大多，四周的一片狼藉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些什么，沈穹那张像极了他父亲的脸上刻满了嘲讽，目光渗人的说：“你还不滚出去吗？” 滚出去？对对……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37岁的女人仿佛这才大梦初醒，眼睛张的极大，一眨不眨的看着沈穹的脸，一分钟后仓皇而逃，一如十七年前她在a市从解笙歌的骄傲俯视下丢盔卸甲。 她从来不是个坚强勇敢的女人，不然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吴琳走后，沈穹这才深呼吸一口气，终于不再强撑，顺着墙壁滑落到地上，隐忍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想起上一辈子，这个所谓的母亲因为嗜酒而酒精中毒快要死去，离世前打电话想见他最后一面。 “小畜生……你回来……就算见我最后一面……” “a市……当年的吴琳把自己的一辈子搭到那里……她的儿子不能也死在那儿！” “你回来！” 记忆里吴琳从没有用这样软的声调和自己讲话，但沈穹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沉默了良久，最终才冷冷的说：“我不是你的儿子。”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吴琳没有爱过沈穹，这一辈子她都活在自己编造的、麻痹的梦里。而沈穹自己，除了幼时还曾经有过一点极其愚蠢的幻想之外，对她也早就没有了丝毫的感情。 非常公平的交易。 十七岁的男孩坐在地上，丝毫不为母亲的所为伤心，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时钟滴答的声响，他开始冷静的设想外翁家母回来之后该怎么解释这一切他们早就和这个叫吴琳的女儿断绝了关系，实在不该知道这些叫人忧心的消息。 或许…… 门口传来些微的动静，还在思考的男孩迅速的抬起了头，铁门晃荡，一双白色的球鞋静悄悄的出现在502室的门口。 夏糯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没有离开。 她本来一路从七单元走回自己所住的三单元，后面却不知道为什么，脚步最终走向了小区外面的那家蛋糕店，买了一个奶油最多的蛋糕，然后就开始在沈穹家楼下静静的等着，直到看见沈穹的mama踩着高跟晃晃悠悠的离开，这才拿着盒子上了五楼。 在上楼的途中设想过楼上可能的场景，但她没想到会看到沈穹如此狼狈的一面。 沈穹……这个人怎么会是沈穹呢？沈穹一向应该是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在夏糯的记忆里，那是个指点千里江山也不在话下的男人。重生前她也同沈穹接触过好几次，这个男人在商业上的天赋无人能及，对待老同学也从未摆过架子，甚至出资资助了她导师的实验室。 而且就算是在重生后，在那条战斗激烈、以寡敌众的小巷里，她看到的沈穹也是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 从未这样狼狈过。 夏糯开始踟蹰，一双脚不知道该不该往里前进，心里翻涌着不好受的情绪，也不知道怎么纾解。 书上说揭开别人伤疤是很不好的行为，也许沈穹根本不愿意这些事情被同学知道呢？ 她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屋内却霎时传来一声闷哼，好像包含了极大的痛苦，夏糯这才发现沈穹已经在地上呆了好久，也顾不得进去好还是不好，一路小跑进了客厅，蹲在沈穹面前要去扶他起来：“我们去医院。” “不用。”女孩子登登登的跑过来，沈穹虚弱一笑，握住夏糯的手：“外翁家母等下要回来了……我没事，你先帮我把家里收拾一下好吗？” 夏糯犹豫着说：“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好。” “我真的没事，伤到脚，医生也说牵动伤口在所难免，现在没到去医院的程度，我不想让外翁他们担心” 夏糯也只好妥协，帮助沈穹坐到沙发上去，开始打扫吴琳留下来的一片狼藉。 她非常认真的将东西一件一件归回原位，碎裂的花瓶被她带着手套小心的捡起来，里面的花则拿去安放进另一个完好无损的瓶子。 沈穹这样看着，心突然就整个被填满。 他这一生所求，也仅此而已。 前世他错了开头，所以此后步步都错，以至于最后夏糯因他而死；今生……他总该好好的为自己、也为夏糯打算。张薜那里拿来的五百万和中心大厦一层楼的使用权是很好的资本，这些东西和他记忆里那十年的阅历，足够使他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帝国。 但首先，夏糯必须爱上他。 在孟修明出现之前，夏糯必须要爱上沈穹。 想到这里沈穹手指微微一动，眸光深了一点，将手心的汗擦去道：“今天谢谢你了糯糯。” 本来正在擦拭茶几的夏糯顿了一下，抿了抿唇，手里拿着的还抹布微热，“我也没帮到什么忙。” “怎么会？”沈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夏糯于是越过两人之间一米的距离，走到他身边坐下，沈穹才继续说：“你今天帮了我很多。”他顿了一下，“mama从小就不喜欢我，后来外翁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她就一个人搬到外面去住，偶尔也趁着外翁他们不在的时候回来拿一点东西。” 男孩的声音平静，讲话的速度不快不慢，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而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不过从mama的角度来看，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不懂事还常常追着她问为什么别人有爸爸而自己没有……” 夏糯捏紧了抹布，沈穹苍白着脸笑了一下继续说：“换回来的当然是她的谩骂，好在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习惯了。” “如果不是外翁家母，我早就死了也不一定。” 沈穹自己也曾经真心的疑问过，他也许根本就不是吴琳的孩子，是个不知道哪里捡回来的野种才会被她如此对待，后来渐渐长大，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疯子一词。 吴琳就是一个疯子。 她在一个非常年轻的年纪去到a市读大学，渐渐忘记父母的教导，被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迷花了眼。 而这样的姑娘在a市实在不要太多从小城市来，父母皆是工薪阶级，又颇有几分姿色，眼光被繁华的世界所绑缚，心比天高，但往往又命比纸薄。 但吴琳又是其中特别的一个。 她在众多的姑娘中脱颖而出，勾搭上了当时刚刚结婚不久的沈家信达集团公子沈天鹤，两人自以为是的恋爱了三个月。 然后吴琳就“不小心”的怀孕了。 更糟糕的是她开始对自己的生活有了不切实际的期待为什么成为沈夫人的不能是她呢？凭什么她就要躲在暗处，永远见不得光？她看过沈天鹤正牌夫人解笙歌的照片，自问年轻貌美不比她差，就以为自己有了和解笙歌一争的资本。 她挑衅错了人，此后就用一生来偿还了当年的愚蠢。 当年在a市发生的事情，吴琳自从大着肚子回到s市父母身边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对外便称沈穹的父亲车祸死亡，那时候吴爷爷吴奶奶虽然无奈，但也不可能就此不顾女儿的死活，于是两老商量好让吴琳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完成未尽的学业。 但他们都错估了吴琳的变化。 “糯糯，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千方百计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母亲吗？”沙发上的沈穹眼神黝黑，色彩浓郁的都化不开，偏头问：“我是不是太差劲了？” 夏糯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沈穹竟然开始自我怀疑，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你差劲！” 沈穹怎么会差劲呢？！夏糯害怕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有点着急的说：“你很优秀，很聪明，很有天赋！” 夏糯着急的时候身体不自主的前倾，眉毛皱起来，眼神认真到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坏人大概都会相信她说的话。沈穹心里不禁莞尔，但面上还是微微沮丧的问：“那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沈穹执着于求到一个答案，夏糯却给不出来她想不出为什么吴琳不喜欢沈穹。 自己亲生的孩子、长的好看、非常聪明，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最后她只好说：“有时候不是我们自己不够好，也许问题出在讨厌我们的人身上呢？”这样一说，她立马觉得自己说的很对，不过还是不想沈穹沉浸在这件事情里，于是把抹布放到茶几上，登登登跑到餐桌那边问：“你要吃蛋糕吗？” “可是我之前已经吃过一个了。” “没关系。”夏糯把盒子抱过来，羞涩的笑了一下：“男孩子可以多吃一点。” ☆、第16章 往事 富丽堂皇的别墅此刻灯火辉煌，吴琳最近偏爱复古的风格，因此拿着金卡买了许多这样类型的物件拿到卧室或者客厅摆放，其中一个欧式鹿角吊她非常喜欢当然，其价格也必然不菲。 而现在，吊灯上的光色昏黄，映照着吴琳惨白的脸，身体被两名壮汉铁塔似的手臂钳住，深陷于柔软的沙发中动弹不得，因此她只好目光如刀，狠狠的盯着那个居高临下、发号施令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