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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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玥缓了片刻,越发觉得方才的声音挺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只好先与红兰回去换身衣裳。 正殿里。 太子妃见明玥换了身衣裳回来,左右看看,笑说:“怎就七姑娘一人回来了?公主呢?” 明玥道:“公主饮了酒有些头疼,说要自己走走,叫我不必等她,自回殿里就是。” 太子妃嗔怪道:“怎能叫公主独自呆着?她吃了酒一吹风定然更要难受,若有个闪失可怎生是好!”一面说一面又吩咐人赶紧去寻。 滕王妃笑道:“四妹一向酒量极佳,应是没事的,想是不爱在殿里头拘着,来了性子,是谁也劝不得的。” 明玥没说话,冲她福了个身。 这时恰去更衣的崔煜和郑泽瑞也一并进殿了,太子往下扫了一眼便说:“都齐了,叫人去请回来,合该开宴了,嗯?云哥儿怎也还没回来?祥官,你去瞧瞧。” 身后的小太监响亮地应了一声,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出去了,结果刚出了殿门又退回来,诧道:“裴公子?!你、你怎回来了?” “我不该回来?”裴云铮笑道,一面进了门,拱手说:“叫殿下久等了。” 葛从仪一愣,噌一下起身,扭头看了太子妃一眼,崔婧也是紧蹙着眉,攥着帕子朝裴云铮身后张望。 那小太监跟进来立即意识到说漏嘴了,忙收了脸色说:“殿下,裴公子回来了。” 葛从仪眼睛一眯,心头十分疑惑,脸上却笑,“云哥儿怎去得这般久?东西可取了?” “方才走在半路牵到了旧伤”,裴云铮回说:“疼痛难忍,便寻着亭子歇了片刻,不想起来却迷路了,只得先更衣回殿里来,还是请殿下遣人去一趟。” 呵,裴云铮能在这里迷路?!笑话! 太子心下咬牙,自入京以来,他为了招服裴云铮也可算是软硬兼施了,不想却无一计能成!偏偏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时,还动他不得,看来还得再从长计。 太子咽下一口气,暗横了崔婧一眼,缓缓坐下道:“先入座罢。” 裴云铮也不多说,对着太子一礼,挺无辜地坐下了。刚落座,便见葛凤栖的贴身丫头进来朝崔婧禀道:“薛姑娘想请太子妃到西苑一趟。” 崔婧本就瞧着计策未成,回头怕得挨丈夫责怪,心中正气薛娇不成事,不由道:“她怎了?去更衣这半晌还没来!众人正等着开宴!” 那丫头脸色不大好看,只说:“太子妃还是去瞧瞧罢,薛姑娘可能……不大好,公主也在。” 崔婧心里咯噔,想到自己怕裴云铮一身功夫不好拿捏,特吩咐人点了那香……可能到叫薛娇受不住了,便也有些犹豫。 太子便道:“你去看看,定是有些不舒服,别是病了,四妹也在,不若让大夫也去。” 邓文祯便看了那丫头一眼问:“公主可喝过醒酒汤了。” 丫头还没说话,崔婧便忙笑道:“驸马莫担心,我这便叫了大夫随我一并去瞧。”说着与众人告了个罪,快步离去。 ☆、第142章 崔婧一进门,当先便看见一个灰袍男子被两个小太监压着手臂跪在地上,另有一人正提着一桶冷水兜头泼下,屏风后还能隐隐听见有女子啜泣。 崔婧蹙了蹙眉,忙三步并做两步地绕到屏风后头,见薛娇鬓发散着,正盖着一床薄被伏在塌上哭,而葛凤栖拿着把剑,有点儿不耐烦地看着她。 “娇娇!”崔婧扑过去,“哎呦!这是怎的了?” “嫂嫂不知么?”葛凤栖随手挽了个剑花,凑近了崔婧说:“我以为嫂嫂知道的。” 崔婧脸色变了变,强自道:“四妹这话是怎说的,我刚进来,话还没有问上两句,如何知晓?” 葛凤栖挑挑秀眉,盯着她道:“既然嫂嫂不知,那我便与你说一说。此事其实也十分简单,不过就是薛姑娘在汀兰居里沐浴更衣,恰有人闯了进去……后面的事么,嫂嫂瞧一瞧薛娇的身上便知。” 崔婧面沉如水,拉开薛娇身上的薄被看了眼,心里头忽悠一下!——薛娇衣衫凌乱,脖颈上还有几处红痕。 “这、这……”薛婧颤声道:“是外面那个胆大妄为的畜生?!我定要替娇娇活剐了他!” “表姐!”薛娇眼睛哭得有点儿肿,抽噎道:“娇娇活不成啦!活不成啦!” “你莫哭,表姐为你做主,表姐定为你做主!”崔婧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葛凤栖却在旁边一下子将剑送到了薛娇面前,“薛姑娘贞烈,本公主佩服,如何能不成全?你放心,晚些我定会帮你杀了外头那污你清白之人。” 薛娇一抖,抽噎之声登时停了,愕然看着葛凤栖。 葛凤栖用剑挑着她的下巴,说:“不过,如果是我,我会先亲手杀了他!去吧,那人就在外面。” 薛娇死死咬着唇,眼中带着惊惧,葛凤栖一叹:“罢了,你不敢,还是本公主帮你动手。”说着,提剑便往外走。 “公主!”,“四妹!”薛娇和崔婧同时出声叫住了她。 崔婧诧异地看了薛娇一眼,薛娇垂头道:“此事殿下还、还不知,直接杀了他会不会……” 崔婧想的也正是这个,此人虽非世家子弟,但今日能来太子府想必也是得太子看重的,崔婧心下并不敢直接将人处置了。 “娇娇”,崔婧在她耳边悄声问:“你告诉表姐,方才可曾……失身?” 薛娇哭道:“我这般……与失了身又有何区别。” 崔婧默了一下,却并未显出轻松的神色。 葛凤栖哼道:“嫂嫂这般拦我,倒叫我不懂了,大哥若问起来,说人是我杀的便是。” 崔婧忙说:“四妹替娇娇出头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今儿这日子,正殿里还等着公主一并开宴呢,这人总是跑不了,待晚些再处置也不迟。”说着叫人先将浑身打摆子的刘承绑了关起来,又吩咐人伺候薛娇沐浴更衣,大夫还在外面候着,崔婧要叫进来给薛娇瞧瞧可有伤着,薛娇却无论如何也不肯。 崔婧无法,便让她喝了碗安神汤先睡一会儿,自己与葛凤栖还得赶回正殿去。 葛凤栖临走前突地悄声对薛娇道:“薛姑娘,你与那刘承,怕也不是今儿才识得吧?且你也知晓你表姐的心思?走这一步,你也真是痴。” 薛娇脸色煞白,半句话没说出来,葛凤栖已与崔婧走了。 “公主刚与娇娇在说甚?”崔婧挽着葛凤栖的手,“娇娇今儿怕是吓坏了。” “叫她好好歇着而已”,葛凤栖将手抽出来,直接说:“大嫂与我并不亲近,何必勉强。况且,薛姑娘今日遭遇之事,还不都因大嫂而起?” 崔婧立时皱眉,叫所有下人退后,“公主这话可莫要乱说,娇娇是我的亲表妹。” 葛凤栖冷笑,想到裴云铮后来说与她的话,不禁鄙夷的打量崔婧一眼,说:“大嫂深谋远虑,连自己的表妹都不放过,也真是叫人寒心。 我大哥身为太子,日后是要荣登大宝的,薛娇今年方满十四岁,若我猜的没错,薛家真正的心思,恐是想要在日后将她送入宫中为妃的。她是嫡出,又在所有的姑娘里最出挑,姿色更是胜了大嫂不止两三分,大嫂心里分外顾忌吧?便正好想借裴云铮的事将薛娇给解决了,我说的有错?” 薛娇咬着牙,胸口起伏,葛凤栖又往前逼了一步:“我大哥不过是起了爱才之心,我想他的本意只需裴云铮进了那院子看见些什么而已。这样他有了由头,便可迫使裴云铮娶薛娇,只要娶了薛娇,凭着薛家与崔家的关系,纵使日后裴云铮仍与我三哥交好,却也难免渐生嫌隙。然而,你却唯恐生变,背着我大哥用了那起子下三滥的手段……哼,其实你才不管去的人是不是裴云铮吧?否则那刘承如何能进去?!还有,方才为何不叫我杀他?” 葛凤栖秀眉倒竖,心下压了压,却并未将裴云铮最后几句话说来,——“薛娇恐已与那刘承暗通款曲,今日有将计就计之疑。那刘承虽出身寒庶,如今却也不是无名之人,太子多半不会杀他,相反,知晓崔婧用了药后为太子府的颜面,还会将此事压下,给刘承加官进位,将薛娇许给刘承。” 崔婧抄在袖里的手抖个不停,极力镇定道:“这不过都是公主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公主要去与殿下说么?” 葛凤栖笑了笑:“怕了?” 崔婧道:“那都是公主的误会,说了也没甚,殿下是我的天,我都是为他着想。” “我今日就是告诉你”,葛凤栖脸色一变,沉声道:“莫再打你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小心思!实际在旁人看来,真是蠢笨到家了!否则我大哥早晚有一天被你拖累!”说罢,甩袖而去,留着崔婧一人冒冷汗。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正殿时众人正在给太子敬酒,每人嘴里都是一连串的吉祥话,葛凤栖乐得跟朵花儿似的,崔婧却笑的难看。 太子问了一句:“薛表妹如何了?” “头晕的紧,大夫说大抵是有些贪凉了,我叫她先躺一会子,未能来给殿下敬酒,她歉意得很。”崔婧说。 太子摆摆手,“不防事,心意已到了。” 裴云铮漫不经心地往上看了一眼,崔婧一个激灵,有种被看穿心思的窘迫。 这一顿生辰宴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才完,明玥跪坐着,起来时腿都麻了。 滕王妃便过来与王氏说了会儿话,将郑明薇和明玥都细问了一通,又瞧着郑明薇似有不足之症,说是改日亲自带了王府里的大夫来给瞧瞧,林氏千恩万谢了一番,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至此,众人也便相互说着话要走了,裴云铮也过来与王氏等人一一告辞,明玥心里头觉得慌慌的,头都快低到地里去,自己也不知哪处不对。 出了府门时崔煜也来告辞,说刚到长安没几日尚未来得及到郑家拜见长辈,等过些天郑明珠来了,崔家在京中安顿好之后再带着郑明珠一并来府里。 明玥听着他说话,忽而心中一动,说:“我大jiejie这些日子可好么?” “好着呢”,崔煜笑道:“只是这阵子要cao持着搬进长安来,不免辛苦些。” ——他如今是太子殿下的大舅哥,心腹中的心腹,太子自然要将他调到身边来。 王氏瞧着,越发觉着自己眼光不差,当初真是给郑明珠挑了门绝好的亲事,遂温言道:“明珠是长媳,自然该多cao心些,没甚辛苦不辛苦的。” 崔煜卖乖说:“祖母这是偏疼孙婿呢,孙婿扶您上车。” 王氏心下受用,便乐呵呵地上了车。 崔煜又说:“明珠还惦记着,叫问问三meimei身子可好些了?” 郑明薇却不看他,只漠然道:“谢大jiejie挂心。” 崔煜便笑了下,也不以为意,要扶了邓还娘和明玥上车,明玥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不咸不淡地说:“姐夫也多保重身子。” 崔煜笑得满面春光,伍泽昭也要去郑家一趟,便与崔煜在车旁说话。明玥上车时远远一瞥,见前面裴云铮正与滕王妃行礼作别。 “那我明日便启程回洛阳了。”裴云铮声音不大,沉沉道。 “你放心就是”,贺兰蕙点点头,眼睛瞧着一旁道别的人,口中笑说:“你千方百计的将东西送进人家手里,我自知晓你的决心。若不将事说成了,你心里还不长了草?待得三五日后王爷回来,我与他说明,便上门去。” 裴云铮也没不好意思,长长一揖:“如此,多谢王妃。” 贺兰蕙打趣儿了一句:“王爷大抵也少见你这般着急。” 裴云铮抿抿唇,贺兰蕙便不多说,正巧崔容与也过来了,贺兰蕙便又与他说了几句,先行走了。 崔容与抄着手,冲裴云铮嘿嘿乐,“还没谢云哥儿借我那一锭金子,云哥儿是财大气粗呀,要去寒舍讨债么?” 裴云铮也嘿嘿乐:“一锭金子赔容与的一张弓还算少了。” “嘿嘿嘿。” “嘿嘿嘿。” 两人乐了一通,“狼狈为jian”地走了。 ☆、第143章 ——伍泽昭今日是来辞行的。 虽然朝廷已为伍氏一族正名,满朝文武也皆知他是姓伍而非姓郑,但自去岁直至新皇登基,伍泽昭一直跟在皇帝左右,根本不得空闲,是以还不曾正式认祖归宗。眼下朝中刚捋顺了些,皇上放了他三个月的假,好叫他能在清明时认回本宗,告慰祖先。 “这是好事”,老太爷捋着胡须唏嘘道:“终于等到这一天啦,昭哥儿,我亦能与故去的老友有个交代。” “孙儿多谢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这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伍泽昭撩起袍子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给几人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