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桑小桐拖着一只小行李箱从卧室出来时，李唐一怔：“你这是要去哪儿？出门旅行吗？” “我妈不是摔断了手嘛，这段时间需要人照顾所以我打算跟公司请两个月的假，暂时搬回家照顾她。” 李唐听得一怔：“搬回家——你刚才好像说过，你妈和你儿子还有你前夫都住在一起吧？” “是的。” 这么说，桑小桐要搬回以前和苏立群共同的家，再次与他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一点，让李唐忽然有些心乱乱的，下意识地询问：“那你现在搬回去，是不是有想和前夫重新开始的打算呢？” “当然不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苏立群也不是什么好草，我才不会和他重新开始呢。我和他早就彻底完了，搬回家只是为了照顾我妈。正好这段时间我儿子也回国度假中，正好也能顺便陪陪他。” 桑小桐斩钉截然的话，让李唐一颗乱乱的心又变得安宁起来。她捕捉到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迟疑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李唐，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和苏立群重新开始？” “啊……哦，我的确这么想，因为我觉得他不配。当初他嫌你年老色衰要抛弃你，现在你摇身一变成了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如果再回到他身边，那真是太便宜他了。” 李唐说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藉此隐藏自己的一点私心。桑小桐面露失望之色：如果他不希望我和苏立群再有交集的原因，是因为吃醋就好了。唉，人家都那么坚定地拒绝过你了，你怎么就还不肯死心呢？别再自作多情了行不行？ 桑小桐却不知道，李唐所说的理由并非唯一的理由，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理由他没有说出口——不想轻易说出口。 之前李唐对桑小桐虽然心怀好感，却因为她的“小三黑历史”而却步不前。如今弄清楚了她的真实身份，这层顾虑可以被打消了，但是新的顾虑又出来了。 眼前这一具青春美丽的躯壳中，其实套着一位中年妇女的灵魂。表面上比李唐小九岁的“桑小桐”，实际上却是比他大九岁的林慧。这场匪夷所思的灵魂转换是如何导致的？没人知道；而它是否会像突然开始那样又突然结束呢？也没有人知道？两个女人的灵魂会不会又突然换回去呢？这个答案估计只有天知道。 所以，要不要开始这场奇特的、有着不可确定因素的“姐弟恋”，李唐还需要时间认真考虑，他不愿匆忙草率地做出决定再来反悔，那样是极端不负责的行为。 李唐开车把桑小桐送到绿洲花园时，下了班的苏立群正好也刚刚驾车回到家。苏家位在绿洲花园东面的别墅区，住着一栋独门独户的别墅，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到别墅大门口停下来，想看不见对方的车都难。 车子停稳后，李唐与桑小桐从正副驾驶座上分别走下来。李唐绕到车子后尾箱去为桑小桐取行李时，苏立群的车头正好停在他面前。 隔着一道透明的挡风玻璃窗，苏立群可以清晰看见李唐的身高长相。这个英气十足的男人，让他本能地就感到一种威胁：他是谁？不会是慧慧的新男朋友吧？如果真的是，那我估计就要彻底没戏唱了。 一边暗中叫着苦，苏立群一边跳下车强笑着询问：“慧……小桐，这位是谁啊？” 桑小桐淡淡地介绍：“他是我航空公司的同事李唐，也是我的朋友。” 一听说只是同事与朋友的关系，苏立群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悬着一颗心。毕竟李唐比他年轻比他英俊，如果他有意追求桑小桐的话，他很难打败这样的实力对手。 于是苏立群马上堆出一脸笑去和李唐打招呼，还有意无意地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家小桐平时在公司里多谢你们照顾了。” 听出了苏立群有意标榜桑小桐是“我家小桐”，特别强调亲密关系，知根知底的李唐看向他的眼神中浮起一丝含蓄的轻蔑与鄙视。 “李唐，谢谢你送我。” 桑小桐从李唐手里接过行李箱时向他表示感谢，原本应该请他进屋坐坐的，但是她现在毕竟不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了，不方便提出这样的邀请。 “不用客气，把你送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先走了啊。” 顿了顿后，李唐又关切地补充一句：“对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李唐格外补充的这一句，让桑小桐心底流过一股暖流，看着他笑眼弯弯地点头：“好。” 看着桑小桐冲着李唐笑得温柔似水的样子，站在一旁的苏立群别提心里多不是滋味了。 ☆、第49章 城 李唐送桑小桐回来的那一幕，也被苏昊从二楼窗户里看见了。 跑下客厅迎接回归的年轻版母亲时，苏昊颇感意外地问桑小桐：“‘小mama’，那个空警李唐和你很熟吗，怎么刚才是他送你回来？上回我在俏江南见到他和刘汉时，他都没怎么和你说话呀！” 自从桑小桐对李唐表白遭拒后，他对她就总是一副有意无意的疏远态度，她知道这是他想和自己保持距离的意思。这个原因当然不好对儿子如实解释，她只能支吾以对：“那是……因为……他当时不想说话。” “那你和他算是很熟吗？” 这个问题桑小桐还没来得及回答，何玉芳已经吊着一只胳膊站在二楼扬声回答：“他们当然熟了。昊昊，你还不知道吧？这个李唐可是你妈的救命恩人呢。” 苏昊惊讶地问：“是吗？‘小mama’，李唐居然救过你的命，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半年里发生的事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全部都告诉你。” “那现在能不能说啊，我想听英雄救美的故事。” 苏立群可不想听，因为这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只会长李唐的威风灭他的志气，于是故意咳上一声转移话题：“都几点了，晚饭应该还没做吧？大家难道都不饿吗？” 桑小桐被提醒了：“是啊，还没来得及做晚饭呢。妈，冰箱里有什么菜啊？” 因为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苏家从来没有请过住家保姆。买菜做饭之类的事以前都是林慧或何玉芳动手，搞卫生这类比较繁重的活，则每周三次由钟点工来定期做清洁。 “慧慧，我今天没来得及去买菜。不过昨天的rou买得有点多，还剩了一块瘦rou搁在冰箱里。另外还有一坛刚腌了两个星期的雪菜，要不晚餐就煮雪菜rou丝面吧。” “也好，今晚就简单吃一点，明天我再好好买菜做饭。” 桑小桐围上围裙进了厨房，动作麻利地开始忙活起来。 她先将瘦rou和雪菜洗干净，再一个切成细丝一个切成碎末。然后架起油锅，用大火将rou丝炒至变色时，加入雪菜末，红辣椒末、酱油、味精、白糖等再起锅，面条的浇头就算做好了。另外再烧上一锅水煮面条，将煮熟的面条捞入碗里后，浇上雪菜rou丝与清汤，咸鲜可口的雪菜rou丝面就大功告成了。 桑小桐在厨房里煮面的时候，苏立群无比殷勤地挽起袖子跟在她身后表示要帮忙。她似笑非笑地说：“哟嗬，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以前家里的油瓶子倒了苏总都不会扶一下的，现在居然自告奋勇主动提出要帮忙。” “慧慧，我知道，以前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对这个家的关心也不够。我现在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真诚地想要改正错误，请你相信我的诚意好吗？” “想要改正错误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未必我不相信你就不改了？” “当然还是要改的，只不过，慧慧，如果能得到你的支持就更有动力了。” “苏立群，别把责任推给我。现在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爱改不改与我无关。” 苏立群软着声音说好话：“慧慧，别这样了。咱们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你怎么就忍心跟我说断就断呢？” 桑小桐冷冷一笑回敬道：“咱们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你还不是那么狠心地说离就离。苏立群，我这可是跟你学的。” 苏立群被她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晚餐桌上，一人一碗雪菜rou丝面，汤里带着丝丝鲜甜。苏昊吃上一口就啧啧称叹：“嗯，还是mama做的东西最好吃了。最最美味的家乡味道。” 桑小桐满脸宠溺地含笑看着儿子：“喜欢就多吃点，来，妈再给你挟上一筷子面。” 四碗面有大碗有小碗，苏氏父子俩是男人，男人饭量大，自然要吃大碗。桑小桐与何玉芳母女俩饭量小，就吃的小碗。尽管是小碗面，但她还是会再匀给儿子一些。只要儿子吃不够还想吃，她就一定要先把他喂饱，她觉得这是自己身为母亲的职责所在。 几个月来，这是苏家饭桌上头一回坐齐了一家人一块吃饭——虽然林慧是以桑小桐的身体出席，但她依然是何玉芳眼里的女儿，苏昊眼中的母亲，以及苏立群眼中的妻子。 看着眼前这难得可贵的全家团聚的温馨场景，苏立群在心底感慨地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多好啊！我以前怎么就不珍惜呢？但愿我的努力能够挽回慧慧的心，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 桑小桐向航空公司请了两个月事假的消息，刘汉很快就听说了。这天他和鹿呦呦正好飞同一个航班，在机组车一碰面，便询问起她是否知道此事。 “嗯，知道，原本这周我和小桐要一起飞哈尔滨的过夜航班，第二天中午才会飞回来。我还跟她说可以顺便去滑个雪，结果她去不了，放了我的鸽子。” “去哈尔滨滑雪呀，goodidea，小鹿，要不我换个班陪你去呀！” “你——算了吧，有你陪我还能玩得开心嘛！”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喽！” 刘汉嬉皮笑脸地说：“什么？我长得这么帅你还看我不顺眼，太没天理了吧！” “颜值高不等于好感值也高，更何况你的颜值系数也不高了。” “小鹿童鞋，我真心不服啊！我的颜值系数怎么就不高了？” 鹿呦呦歪着头看定他逐一点评：“额头太低，差评；眼睛太小，差评；嘴唇太薄，差评；脖子太粗，差评。整张脸除了一个高鼻梁还算过得去以外，其他统统差评。” “不是吧？人家都说我长着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怎么到你嘴里却统统成了差评。小鹿，看来你的审美严重偏离大众路线哦。” “不管大众审美如何，反正你这张脸在本宫眼里就是颜值低。你别再把脸凑过来，太丑，辣眼睛。” 刘汉摸着胸口效仿马景涛作夸张的痛苦状：“小鹿，你的话……简直就是暴击一万点的伤害啊！” 鹿呦呦哼了一声：“才一万点，太轻了。至少也得一亿点才能达到我的理想值，还差得远呢。” 刘汉突然敛尽脸上的各种夸张神色，无论是嬉皮笑脸还是夸张的痛苦表情，低声地问了一句：“小鹿，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我的气了？” 怔了一下后，鹿呦呦别过头看向窗外，甩给刘汉一个执拗的背影说：“别跟我说这些腻歪的话，不爱听。” 那个黄昏的那场接力赛，让刘汉悄悄地把鹿呦呦装进了心里。 从此以后，每次在校园里遇上鹿呦呦时，刘汉都会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开始在训练时找机会接近她。他的心思自然很快就被她猜出来了，但她并没有接受他，因为那时候她对他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感觉。 彼时的刘汉在学校不是一个拔尖的男生，无论长相还是学业都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准，最容易淹没在人海中的类型。鹿呦呦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对于他流露出来的好感，她只是一笑了之。像她这种长得漂亮的娇俏女生，学校有很多男生追。对她来说，刘汉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虽然是递头挑子一头热，但刘汉还是很起劲地单方面热乎着。他的单相思慢慢被其他学生们看出来了，甚至风声还传到老师耳朵里，班主任把他叫去办公室训话。十六岁的少年正血气方刚，觉得自己应该要勇敢地捍卫爱情。脑子一发热，他居然拍着桌子对班主任吼：“不管你说什么，反正老子就是喜欢她。” “老子就是喜欢她”——这句话很快传遍了整座学校，大家都知道高二年级出了这么一个痴情种，不但闹单相思闹得轰轰烈烈，还冲班主任发飚。结果刘汉被勒令写检查，请家长，在年级大会上当众作检讨，成为学校众所周知的早恋典型， 刘汉的一句“老子就是喜欢她”，也让鹿呦呦成了学校一时风头无二的新闻人物。有段时间她享受明星般的待遇，每天都有人跑来她们班围观这位早恋事件中的“女主角”。 这自然让鹿呦呦很窘，每天都红着一张苹果脸在校园里进进出出。不过她并不因此讨厌刘汉了，虽然表面上她会做出一副对他愤然不已的样子，但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实际上在她的心底，已经对那个敢爱敢恨的男生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异样感觉。 然而这份异样的感觉鹿呦呦并不敢轻易流露。因为她可是班上受老师青睐的好学生，好学生怎么能不听老师家长的话和男生早恋呢？那是不行的，必须将拒绝进行到底。而且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异样感觉，也不能促使她像刘汉一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去宣布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第50章 城 这场轰轰烈烈的事件闹过后，刘汉表面上老实了，暗地里还是在设法追求鹿呦呦。他托同学弄到了她的qq号码，申请加她为好友，每天都在qq上给她留言。 “小鹿，今天我在教学楼前看到你了，你正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跑下来，苹果脸挂着笑，那个笑容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小鹿，下午放学的时候你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汽水。看见你买了一瓶雪碧，我也买了一瓶。以前我爱喝可乐的，但是现在因为你，我爱上了喝雪碧。” “小鹿，今天下了雪，你围着一条红围巾来上学。那条红围巾很漂亮，当然，你比围巾更加漂亮。” …… “小鹿，今天没有在学校看见你，隔壁班的教室里，你的位置也是空的。听你们班的同学说你发烧请了病假，你还好吗？能不能回复我一下，因为我真的很担心你。” 刘汉的留言鹿呦呦每一条都看了，却一直矜持地不予回复。直到这条留言，才终于让她回复了他：“我已经退烧了，谢谢关心。” 从此，鹿呦呦与刘汉开始了在qq上的交流。不过这种交流是极其有限的，他们毕竟都还是中学生，家里的电脑不是可以让他们无限制使用的东西。父母的要求是首先成绩总分要达到他们的规定分数，然后才能每晚完成家庭作业后玩上半小时，假如还没有到睡觉时间的话。 每次半小时的在线交流中，鹿呦呦倒是和刘汉聊得挺开心的，他总能逗她发笑。不过网上的交流虽然愉快，但在现实的校园生活里，她见到他时却基本上不说话。因为她要顾虑老师的看法。 鹿呦呦在学校见到刘汉时那副形同陌路的样子，自然让不少学生认定刘汉和她之间没戏。 刘汉的同桌朱毅就这么对他说：“你想追鹿呦呦，还是算了吧。她看不上你的，你一不是校草；二不是学霸；拿什么去吸引女生啊？更何况还是一个班花级别的女生。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了。” 这番话很是打击到了刘汉的自尊心。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过三次邀请鹿呦呦出来看电影。那时候的校园里，如果一个女生愿意单独和一个男生一起去看电影，就等于默认愿意做对方的女朋友。可是她一直没有同意，总是以没空的理由推掉了。 对于鹿呦呦来说，她很满足与刘汉在网上的交流。网上交流多好、多安全啊！不会被老师和家长发现她和一个男生在单独接触。如果换到现实生活中，需要顾虑的地方就太多了，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她不喜欢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更喜欢网络赋予她的安全感。 另一方面，鹿呦呦也不想太轻易就同意刘汉的邀请。她mama平时教导女儿不要早恋时，举过很多早恋结不出好果实的例子。比如男生女生都还太年轻没有定性，说爱就爱了，说不爱就不爱了，结果搞得一团糟。又说高考也是一道坎，以后两个人如果考去了天南地北的学校，根本就不可能继续在一起，现在开始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添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