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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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遵王爷吩咐。”苏洛便朝七郡王拱了拱手,微微躬身应道。 ☆、第79章 幽州之地 幽州地处夏渊朝西境,土地荒凉不宜农耕,又因地势险要而成为兵家要塞,常年战乱,令百姓苦不堪言。这样的局势一直到十年前紫荆王镇守幽州之后才得以好转,胡匪不敢入侵,局势太平了商贸自然随之发达,从苏淮远行至西域的商人络绎不绝,让幽州成为出行西域的必经之地,逐渐变得热闹繁荣起来。 因此夏紫荆人在幽州的声望之高,甚至超过了远在帝都的天子,无论走到哪都能受到百姓的夹道欢迎,且她并不为此而懈怠,平日里基本很少有在府中休养的时候,大多数时间夏紫荆都是在外巡视的,今日慰问城郊农户们的养殖境况,明日监督储水地窖的进展,又或者到驻守的军营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时刻关注着边境上蠢蠢欲动的胡匪。 为人谦逊可靠,武艺高超又丝毫没有皇亲国戚的架子,这便是做了几日护卫以来苏洛对夏紫荆最直观的感受了。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老是喜欢跟自己呛声抬杠,但苏洛不得不承认夏紫荆的确是个能令幽州边境安稳,百姓富足安康的称职郡王,也难怪李舒夜都对她评价如此之高了。 这一日暴雨,夏紫荆终于得空待在府中休憩,命苏洛研了一方墨,在书房中铺开宣纸好好练了一会儿字;她的字写得苍劲有力,却又不失女子的随和,如她的人一身战甲持枪上马时一般英姿飒爽,饶是连苏洛这样的门外汉也觉得十分好看,难得能在夏紫荆身边安安静静的站着。 夏紫荆的心思却不如何放在这字上,而是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笔下不知不觉写出了一个‘萧’字,苏洛看的眼皮一跳,夏紫荆则轻轻放下了笔,站在书桌前看着那个硕大的萧字,沉默不语。 “阿洛,你与萧云是何关系?”许久,夏紫荆蓦地开口,却是丝毫不绕弯子,直切了关键处。通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与苏洛也稔熟了许多,知她是个藏不住话的直率性子,因此问起话来也更加不留情面。关于萧云之事夏紫荆其实早该问苏洛了,只是碍于李舒夜的面子拖到了今日,苏洛闻言一怔,却是没想到自西域归来后第一个向她提起萧云之人会是夏紫荆。 “曾经云湖盟里的同僚。”苏洛略加斟酌,回答道,却是不知夏紫荆卖的是什么关子。 “哦?我怎的听说,萧云与你曾是享誉苏淮的侠侣?苍钧绯刃所到之处无人能敌,最后却是你为了那天魔噬心*而背弃云湖盟与曾经的挚友,更不惜杀害云湖盟主夺得秘籍而走,成为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不肖之徒?”夏紫荆对苏洛的回答倒是有些意外,转头挑了挑眉问道。 “郡王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么?那又何必再多此一举的问我?”苏洛自嘲的笑了笑,手中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腰间的佩剑,那有些陌生的触感不是一直跟随她的绯刃,而是自西域带回的七星龙渊。 “这是江湖上流传最广的说法,本王却不信。”夏紫荆背负双手,离开书桌朝前踱了两步,意有所指的看向了苏洛,道,“本王看人从不曾走眼,你这般不喜心计,做事全凭喜好的任性之人怎会为了区区一本秘籍落得如今下场?况且值得舒夜以命相护之人,必不会是个阴暗贪婪,背信弃义之徒。” “让本王来猜猜,若你不是夺得秘籍之人,那么萧云才是?”夏紫荆不等苏洛回答,已然从她的神情变化中判断出了答案,不禁笑了笑,“果然如此,你也真好懂,舒夜那里我始终套不到确切消息,在你这儿却不费吹灰之力。” 苏洛郁结,夏紫荆似乎总喜欢这样随时随地的挑衅她,头几次她还忍不住跟夏紫荆打一场,如今知道她没什么恶意之后都懒得反驳,只丢给她了一个白眼,丝毫没有了最初对七郡王的恭敬。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对于那个背叛与你之间的情谊,害的你在江湖上人人喊打身受重伤几乎垂死异乡的萧云,阿洛你却不恨,而只当他是曾经的同僚么?”夏紫荆回想起苏洛最开始给出的答案,玩味的弯了弯唇角。 “我与他早已断了干系,又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之人再让自己趟进浑水中去?”苏洛不以为然,这一点早从她在大宛王宫中死而复生时便已抛诸脑后,不过是些名与利之类的身外物罢了,她又何苦要为了这些东西再与萧云大动干戈?如今的她性命无忧,又与所爱之人两情相悦,日子过得不慎快活;江湖中人要如何想她她不在乎,而为此想要找她麻烦之人,凭苏洛如今的武功也全然不惧。 “这一点怕是不能让你如愿了。”夏紫荆又踱回了书桌前,看着铺开的宣纸上那个巨大的萧字,“舒夜不对你讲,你却不该这样不闻不问。如今萧云的势头汹汹,你既是入了我王府,便少不得要与他打交道的时候。” 苏洛闻言眉头一皱,她不愿多提萧云,李舒夜也就默契的缄口不言,是以她从西域归来后还未有机会能了解萧云如今的动向,听夏紫荆的意思,萧云这些时日中还与官府之人扯上联系了么? “月初淮水之中出了一尾翻江猛蛟,搅的苏淮两岸洪灾连连民不聊生,督军护卫不力,却是云湖盟新继位的盟主带领手下一众高手,亲手砍了那作乱猛蛟,扒皮抽筋悬于主城口三日,大快民心。”夏紫荆慢悠悠的解释道,“那新任盟主力战恶蛟的英姿被民间传的神乎其神,苏淮巡抚亲自登门致谢,此事甚至惊动了帝都的皇兄,听闻民间有如此高手之后龙心大悦,破格封他做了个七品武官,协助平整苏淮一带异兽作乱的情况。” 苏洛没有说话,等着夏紫荆继续解释。 “初闻此事之时我便觉得奇怪,苏淮一带不比我这西疆,数百年前便已是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异兽早已被清扫绝迹,怎会在此时忽的冒出一条为祸百姓的翻江猛蛟来。”夏紫荆哼笑了一声,“区区一介平民,仅凭着与猛蛟一战便能闹到当今圣上耳中去,到底是萧府的后人,手段可畏啊。如今云湖盟在苏淮可谓是一呼百应,官府需要这样能渗入民间的力量,既是两相取利,萧云自然也乐意而为。” 苏洛动了动眉头,再次听到萧云的消息她心中却只觉得漠然,似乎一早便料到他会走上这条路。萧云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却正好是她毫不在意的,本就不是一路人,她与萧云会落得如今这般模样,一早便埋下了导火索。 “再过一月便是西域诸国拜会我夏渊的大日子,皇兄钦点了我负责接待,西域人尚武,此次我打算举办一场擂台比武赛活跃气氛,也顺便在那些野心勃勃的人跟前好好立一立威,让他们知道我夏渊之境是根本碰不得的。”夏紫荆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看向苏洛,“此等扬名立威的机会,萧云必定会被派遣到场。阿洛,我与你说了这许多,不过是希望你能明白何为大局,既然你不想再与萧云纠缠,就切记不得以儿女私情坏了我府中大事;若我为此次比武有任何安排,希望你能撇弃过往,全力配合。” 苏洛也回望向她,却是不知夏紫荆为何如此劳神费力的嘱托自己,“郡王日理万机之人,何以在我身上浪费这许多时间?苏洛不过一介平民,郡王觉得不放心,大可将我关在一边便是。” “你是舒夜所选之人。”夏紫荆抬了抬下巴,顺手将书桌上的萧字撕了起来,揉成团后又丢了回去,朝苏洛缓缓道,“我相信他。” 苏洛心中一噎,夏紫荆这话说的太过自然,她一时间并未发现不妥,只觉得心中有些别扭,如同被细针扎入rou中一般,虽是不疼,但是格外的不舒服。 两人说话之际,有侍卫上前通报李舒夜人回来了,正等在门外求见,夏紫荆的神情蓦地一松,挥了挥手让苏洛先退下,打算与李舒夜二人密谈。 苏洛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巧碰到李舒夜进来,青年的身上还带着一丝雨水的湿气,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刚从哪里回来,看到苏洛之后只来得及朝她眨了眨眼睛,苏洛回了一个微笑,眼见着他走进了夏紫荆的书房,而后关上了门,将所有声音阻隔在外。 苏洛漫无目的般顺着走廊离开了书房,在空旷的长廊处站定,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出神,脑中回想着这几日在夏紫荆身边的见闻,还有方才与她的一方谈话。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忽然有一个温凉的怀抱从背后拥住了她,苏洛叹了一声,转身回抱住李舒夜,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像只猫一般用力蹭了蹭。 “阿洛,累了么?”李舒夜轻抚着苏洛乌黑的长发,方才绯衣少女望着雨丝出神的一幕像极了被剪去翅羽后困在原地失去自由的鸟儿,让他心中微痛,“待此次比武大会结束,我便向郡王禀明去意,此后天高海阔,我们去哪儿都行。” “……我听她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苏洛轻嗅着李舒夜身上淡淡的药香,神情不知不觉间也放松了许多,声音糯糯的,“我都不知道你为了找我付出了这么多……舒夜,抱歉,我再也不会这么任性的留书而走了。” 苏洛只道李舒夜是为了借助夏渊朝廷的势力而入了王府,却在夏紫荆那里听到了很多他当时的绝境,心中充满了愧疚,李舒夜却从未跟她提过,仿佛能够在西域找到她便已是最大的安慰。 “我不希望你是为此觉得愧疚才留在王府的,阿洛。”李舒夜微微一笑,揉了揉绯衣少女的长发,“我与七郡王的约定原本也只是到找到你为止,只是手上有些事一时丢不开;你能为我留在这里我很开心,但这并不是我想许诺与你的未来,阿洛。” “嗯……”苏洛心中微暖,轻轻点了点头道,“反正以后你在哪里,我都陪在你身边。” “你从郡王那里听说萧云之事了罢?近来他的动作的确有些大,郡王让我回淮南一趟探探风声,也好为下个月的比武大会做完全准备。”李舒夜低头亲了亲她头顶的发旋,“你可要与我一道回去?叶二公子若是听到你平安归来的消息,一定要乐疯了。” “当然要!”闻言苏洛的眼睛蓦地就明亮了起来,一扫先前的颓然,让李舒夜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第80章 叶昀 顺着淮水而下,三日之后苏洛终于又一次回到了江南水乡淮南城。此时已近入秋,淮南城中随处可见金黄的落叶与秋收的喜悦气氛,依旧热闹如斯;阔别此地三月有余,苏洛在踏上城中土地的那一刻忽然就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还有能活着回到这里的一天。 坐落在江边的落日楼依旧如初见时一般精致秀丽,充满了江南水乡独有的柔情;秦意便站在门口恭候二人的归来,面上未施粉黛,长发松松的绾在脑后,朝李舒夜微微躬身,看到苏洛之时眼底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惊喜,目光微微氤氲,向着许久未见的绯衣少女温婉一笑。 那微笑让苏洛心口一热,顿时生出了一股回家的温馨之感,忍不住上前抱住了秦意,“抱歉,秦jiejie……让你们担心了。” “能平安回来便好。”秦意抚了抚她的长发,柔声道,“这一路累了罢?午膳已经准备好了,都是阿洛你喜欢的菜式。” “嗯。”苏洛幸福的点了点头,“这么久没吃,倒是十分想念秦jiejie的手艺了。” 李舒夜也是许久未回落日楼了,听秦意说了几句近来的要事,而后便随苏洛一道走入了楼中。进了大门苏洛才发现李洵也在,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见她,只远远的看了苏洛一眼,而后眼眶一红,揉了揉眼睛便跑走了。 “李洵这是怎么了?”苏洛有些莫名,想叫住他时沉默的少年已然跑的不见踪影。 “那孩子一直觉是自己的过失,没能看好你。”秦意笑了笑,提及当初苏洛留书而走的那一晚,正是李洵负责护卫房间,被苏洛一掌打晕后小心的移到了床上,醒来之后悔恨不已,更为之后李舒夜失常的反应而难过,自责了许久,直到刚才亲眼得见苏洛平安归来才释怀,便不好意思面对她了。 苏洛却是没想到自己当初的无心之举会伤害到李洵,讪讪的挠了挠脸颊,打算之后再去找他谈谈,顺便看看他这几月有没有认真习武,当初指导了他那么久,李洵好歹也能算是她半个徒弟了。 一行人上了三楼,午膳的酒宴准备的十分丰盛,设在三楼最大的会客间中。苏洛推门而入后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背影与衣饰都是她最熟悉的样子,不禁意外的叫了一声,又惊又喜,“二狗子?!” 那人闻声一愣,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看到满脸惊喜的绯衣少女朝他扑来,两人的额头重重的撞在了一起,叶昀顿时热泪盈眶,也不知是被撞痛的还是因与苏洛意外重逢而感动的。 “你怎的也在落日楼?”苏洛喜不自禁,原本打算抽时间去一趟千叶山庄的,这会儿倒是先见了叶昀,也不用冒险再跑一趟了。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望着还有些呆愣的叶昀,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怎么,被撞傻啦?哎二狗子你真是越来越不禁折腾了。” “阿洛……?”叶昀摸了摸自己被撞红的额头,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你、你真的没事?秦意说你今日会回来,我还以为是她唬我的……我……” 叶昀说着,到真的流下了泪来,原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意气相投的至交好友,如今见她好端端的站在自己跟前,连眼中的灵动与笑意都丝毫未变,怎能不让叶昀喜极而泣? “哎哎别哭啊,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连秦jiejie都不如呢。”苏洛没料到叶昀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手忙脚乱的安慰他,叶昀一听却更觉得委屈,眼泪鼻涕全往苏洛身上蹭。 “你个死没良心的,说走就走,有想过我会多担心吗呜呜呜……”叶昀俨然进入了被抛弃的小媳妇模式,犹如当初那个被苏洛夜闯闺(?)房逼入床角的小青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受那么重的伤还到处乱跑,李舒夜那混蛋还不让我见你,好不容易等我拿着大伯给的方子前来寻你却连人都不见了,你就真的狠心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我?” “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回来了嘛……”苏洛哭笑不得,却也知道叶昀是真的担心自己。当初那样一触即发的局势叶昀也能顶着压力来落日楼寻她,显然是要不顾外界风声护她到底的,苏洛心中微暖,拍了拍叶昀的肩,“起来起来,跟我好好喝上一杯,聊聊我走之后的境况啊。” 叶昀抽抽噎噎的直起身来,跟苏洛坐到一处便说起这几月来所发生的事。李舒夜坐在了苏洛的另一边,动作悠然的给她添酒,却并不如何对叶昀亲密的举动吃味,一旁布菜的秦意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一点,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并未多言。 “你走之后萧云那厮很快就接任了盟主,还誓要手刃你为惨死的任千行与纪子修报仇。”叶昀吸了吸鼻子,缓缓说道。他对萧云的称呼从过去毕恭毕敬的‘萧大哥’变成了如今的‘那厮’,显然是被萧云的所作所为给伤透了心,“当时除了落日楼与我之外无人知道阿洛你已留书出走,那段时间整个苏淮都是追缉你的势力,据说一条目击行踪的情报已经卖到了十两银子的天价。” 苏洛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她当初负伤浪迹于苏南之时,还自泄行踪以换取那十两银子的赏钱,为此手头阔绰了好一段时间,过的相当滋润。 “过了两月有余后寻你的势头便淡了许多,江湖上连接发生了好几件大事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第一是萧云终于明媒正娶了任青澜,誓要替任千行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女儿以报当初知遇之恩,为此传为江湖佳话,人人都道那萧云是个有情有义的君子。”叶昀说着瘪了瘪嘴,很是不屑的样子,“第二件便是蛟龙闹江之事,自夏渊建朝以来淮水中再未见过异兽作乱,这次却闹的民不聊生,云湖盟组织了一众高手讨伐那猛蛟,萧云似乎也为此跟官府那边的人搭上了桥。” 苏洛心下了然,萧云既是嫁祸于她,便不会令这势头疯涨,否则他永远都无法当众使用天魔噬心*。依照叶昀所言,只要她此番不再重出江湖,那些人自然会在萧云的有意淡化下逐渐忘记她,也就无人会来打扰她的清净日子了。 叶昀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声音顿了顿,面色有些气恼,“这便是我最不能理解之处了,从那以后云湖盟就时常帮着官府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美名其曰惩恶扬善的方式应当不拘小节,萧云却是毫不作为,任由那帮的官府的走狗骑到我们头上;最气人的是我大哥与阿念都由着萧云胡来,说什么大势所趋,我就奇了怪了,原本自由自在的江湖人为何要听那些官府之人的安排?当初仗剑江湖之时,不就因我手中之剑可以行侠仗义,扫清天下不平之处么?若连云湖盟也与朝廷沆瀣一气,还有何‘侠’字可言?” 叶昀说的愤愤不平,闷了一口酒后又看了给苏洛夹菜的李舒夜一眼,“……倒是这家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找你找的天翻地覆,在云湖盟对你的追缉势头逐渐淡去的时候,却是凛渊阁的人闹的苏淮满城风雨,江湖上传闻都说凛渊阁之主才是真正窥视着天魔噬心*之人,是以会冒险救得阿洛你离开青麓地宫还一度替你隐瞒行踪,传的还有模有样的,若不是见过李舒夜本人,大概连我都要信了。” “让叶二公子见笑了。”李舒夜弯了弯唇角,替苏洛满上了一杯酒,而后将酒壶放在了叶昀跟前示意他自力更生。叶昀被李舒夜的动作给噎了一下,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他与苏洛一番,总觉得这次回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但具体是哪儿叶昀也说不上,只是有种令人舒适的和谐感,仿佛这两人就该站在一起般。 “不过虽是有些不甘心,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确很把你放在心上。”叶昀看了兀自喝酒的苏洛一眼,撑着脸道,“……就在连我都要心灰意冷之际,却是这家伙始终执意要找到你,然后还真的把你给带回来了。” 苏洛笑着塞了一块红烧rou到叶昀嘴里,“怎的这副不甘心的模样?二狗子你也尽力而为了,再者我不是也好好活着回来了么?” 叶昀鼓了鼓脸,将那块红烧rou嚼碎咽了,又吃了一些秋笋,却没有正面回应苏洛的话,而是岔开话题与她说起了在西域与苏南之时的所见所闻。这顿饭吃的格外久,苏洛断断续续的与叶昀絮叨了快一个时辰,直到撑得不行才停了筷,又喝了一些秦意贴心送上的膳后汤,这才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皮,那副猫一样幸福而满足的神情让李舒夜看的忍不住微笑,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长发,忽的想起一件事来。 “阿洛,你且随我来。”他拉了拉吃饱喝足之后懒在原地不想动的少女,眼底的笑意像是隐藏着巨大的宝藏,苏洛随他一路走去了书房,而后见李舒夜从书架上搬出一个倾长的檀木箱子,是她曾经最熟悉的长度。 苏洛的心不禁砰砰跳了起来,在李舒夜鼓励的目光下轻轻打开了那个檀木箱子,双手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箱中放着一柄绯色的利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刀身倾长而笔直,唯有刃口带些微微的弧度,泛着一圈通透的绯光,显得危险又美丽,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那是伴随她度过大半人生的兵器,是从师父穆星洲处继承而来的,江湖十大名器之一的绯刃。 “穆星洲前辈临走之前将绯刃留在了凛渊阁。”李舒夜缓缓说道,“他道你若能回来,必定会先来见我。” 苏洛伸手拿起绯刃,入手处熟悉的质感让她眼眶一热,穆星洲当初说为她留着这绯刃直至归来,却不是单纯为了安慰她,而是真的相信她会回来,然而待她真的归来之际穆星洲却已回君山了,苏洛甚至都能猜到自己若朝他抱怨会得到怎样的答复;穆星洲相信她会回来所以将绯刃留在了李舒夜这里,他甚至比苏洛更早看清了她对李舒夜的心意,若她平安则自然能拿到绯刃,而若她已身死,远在君山的穆星洲也会当她还活着。 典型的穆星洲式的好意,也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了,她的师父就是个性情如此古怪之人,却会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关心她,苏洛握住绯刃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手中熟悉的刀柄与师父穆星洲的留下的心意,忽然就觉得十分怀念,忍不住想要跟人战一场。 正巧叶昀因为好奇也跟了过来,苏洛接下腰间的七星龙渊抛给了他,扬了扬手中的绯刃,笑道,“二狗子,跟我来场饭后运动如何?这回可别再说我占你兵刃上的便宜啦。” ☆、第81章 比剑 叶昀懵头懵脑的接了剑顺手抽出剑鞘,剑刃上的光晕在日光下尤为明显,一时间整个书房都碧波潋滟,犹如有潜龙出渊,叶昀持剑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剑刃上的七星耀石,许久才不敢置信的问道,“竟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七星龙渊剑?阿洛你是从何处得到此等至宝的?” “偶然在西域寻得,是朔赠与我的。”苏洛笑了笑,绯刃已然迫不及待的滑入了手中,“同是江湖十大名器,这回你可找不到理由耍赖了,便让我好生看看你这段时日进步了多少,二狗子,看剑!——” 她话音未落剑气便夹杂着锋利的绯光袭来,叶昀手忙脚乱的接住了,七星龙渊被震出一声悠长深远的龙吟,叶昀回手一剑跳出窗外,苏洛紧随其后,落入院中便与叶昀战到了一处。 千叶山庄以剑法闻名,叶昀对江湖名剑之一的七星龙渊自然是耳熟能详,却是没想过这把剑会有出现在自己手中的一天,只觉得一招一式之间都使的顺畅无比,如有神助,往日里咄咄逼人的绯刃如今也觉得并非不可战胜,他喜不自胜,对手中的长剑也有些爱不释手,刷刷刷使出一套七寒剑法行云流水的使了出来,向苏洛猛攻而去。 苏洛挑了挑眉,手中绯刃一个翻转,浑厚的内力汹涌而入,让绯刃兀自长鸣,整个刀刃泛起一圈近乎半透明的绯光。阔别爱刀数月,苏洛此时也是满腔战意,只想与绯刃一道战个痛快。碧色与绯色在空中激烈的交织碰撞,两人皆打的兴起,眨眼间便过了十数招,叶昀难得有如此能跟苏洛势均力敌的时候,越战越勇,内力灌入长剑,让七星龙渊剑刃上的碧光泛起一层寒霜,直切苏洛要害脉门;苏洛回手一震,绯刃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与七星龙渊擦身而过,在叶昀刺向她要害的同时也威胁到了他的攻势,迫得叶昀不得不抽剑回防,化解了他这一招出其不意的进攻。 “不错啊二狗子,这七寒剑法终于是使得像模像样了。”苏洛一声轻笑,手中绯刃却一点也不客气,挡开叶昀又一次进攻,朝他下路切去。 叶昀虽是抽剑回防,却并不如苏洛所想那般停下攻势,七寒剑法的内功以寒意为主,剑势舞动之时犹如山涧流水般自在潇洒,而交战对象却会为那寒意所阻,不知不觉慢下心防,苏洛为此手中一顿,叶昀趁势又是一番急攻,刀剑相撞之时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响,苏洛不疾不徐的回防,叶昀的攻势却是越来越猛,最终使了个伤己三分再伤人七分的危险招式,却在成型之前被苏洛制止,捉住他的手腕一翻,绯刃已然抵在了叶昀的脖颈处。 “承让。”苏洛眨了眨眼睛笑道,随即放开了叶昀,叶昀力竭,顺势就这么仰倒在了地上,略不甘心的鼓成了包子脸,目光凄凄的瞅着苏洛。 “一百三十二招,这可是你第一次在我手中过上百招啊二狗子,进步不错。”苏洛笑嘻嘻的蹲下身来,戳了戳叶昀沮丧的包子脸。 “你还说,这段时间我可是抱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与毅力在练习七寒剑法的。”叶昀揉了揉手臂上被苏洛刀背打痛的地方,而后撑起身来,方才那场比试苏洛大概连七层力都没用到,好几次能定胜负之时苏洛都换做了刀背提醒他,说是比试倒更像是场实战指导,让叶昀不禁有些灰心,“原以为这段时间我的武功已经更上一层楼了,哪知在你手上依旧如此,你果然是厉害的跟怪物一般,阿洛。” 苏洛挑了挑眉,朝叶昀勾了勾手指,眼中有碧色一闪而过,眨眼的功夫她一头乌发染白又变黑,看的叶昀目瞪口呆。他知道苏洛的发色染白是将红尘心法催至最高阶后的体征,但却从未见过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自由变化,这意味着苏洛对自身内力有着绝对精妙的掌控力,是入微之势的征兆,她能完成这一步便说明内功心法已然更进一层了。 “你的红尘心法已经彻底练成了?”叶昀有些意外,没想到苏洛一番受伤出走,却是误打误撞突破了这玄妙的最后一层心法,也算是得自身造化功德圆满了。 “所以不是你的剑法没有进步,而是我更厉害了。”苏洛颇有些得意的点了点头,“能在如今的我手中过上百招之人,整个江湖也数不出几个。二狗子,你眼下这身手方才担得起千叶山庄叶二公子的名号啊。” 少有被苏洛如此夸奖的时候,叶昀有些不好意思的蹭了蹭鼻尖,反正他也从未想过真能赢过苏洛,输掉比武的失望之情很快就过去了,便开始缠着苏洛给他讲讲剑法之中还有何处需要注意与进步的地方。 “剑势虽是大有所进,可你这心态却不妥,二狗子。”回想起叶昀最后那伤人伤己的大招,苏洛微微蹙眉,难得严肃起来跟他说话,“七寒剑法的最后一式是为末路之时同归于尽而创,既然叶清肯传你这招,说明他相信你拥有足够判断情势的能力,而不是让你在这般即兴比武之时胡乱使出来的。你剑中急躁莫名,是在试图向我证明什么?” 苏洛的声音顿了顿,看着侧过头去的叶昀,语气缓了两分,“二狗子,你老实告诉我,究竟为何会独自住在落日楼中?可别告诉我是为了等我归来啊,你跟叶清,跟唐师姐之间,到底发生何事了?” “果然瞒不住你……”叶昀盘坐在地,双手搭在膝盖上,也没想到一番比试竟会让苏洛猜到他内心所想,妥协般叹了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只是……只是对大哥跟阿念有些失望罢了。”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向来能说会笑的脸上有些落寞,“我叶昀这一生敢作敢当,活的坦坦荡荡,手中之剑一为路见不平,二为清扫大义,不说是狭义君子,却也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而如今明知那地宫中的始作俑者是萧云,明知我一生挚友无辜受冤却什么也做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满口假仁假义的家伙登上盟主之位让云湖盟变成朝廷的走狗,看着阿洛你身受重伤还被人逼得远走他乡,我……我就是恨我自己无能为力罢了。” 叶昀说着,眼底也有些氤氲,胡乱的抹了一把眼角,继续道,“从前一直觉得大哥虽不喜参与世事,却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侠义之人;阿念虽是性子冷淡些,却也能为了心中执念奋不顾身,结果到头来却只有我一个人是傻子而已,他们都有苦衷,有不得不服从萧云的理由,只有我忍不下去,我多看那伪君子一眼都恶心的睡不着觉,我也不想就这么无动于衷的失去阿洛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