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是海风吧?不对,门扇窗牍全部闭合,这阵清冽的海风是从何而来?这时一阵沙沙声响起,好似是袖摆蹭过桌椅的声响,又有什么人进来了。 莹莹宛若月光的白芒,换衣挽发,嗓间泛起的阵阵甜意。 ...... 此时此刻,卓枝终于明白种种异样是怎么回事了。莫不是,莫不是......前几日摩酥吵闹着要嫁给她,当时建宁侯担忧她年纪轻轻尚未婚配,如此走了,将来在下面孤单无依,遭人欺辱,几乎立即就同意了摩酥的胡闹之举。还好当时她尚能言说,极力劝说之下,阿爷总算放下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可是今朝,不会是他那玩闹般的念头死灰复燃了吧? 事情似乎正如她担忧的那般。 那人缓缓的走向榻前,卓追却恍惚间能感觉到,这人并不是摩酥。 也许是建宁侯重新找到的与她八字相合的某个人罢,那人坐在榻上,扶起她,使她依靠在怀中,不知端起什么碰到她唇边,而后她便感觉有什么液体顺着喉咙直下,卓枝的身体早就失了知觉,只能任由那人摆弄。 不由自主的痛苦使她万分难受,也许是又气又急,忽然间卓枝感到胸腔中传来一阵强烈的痛苦,过去消失的痛觉似乎再度回来了。她拼尽全力,欲图从那人的挟制中挣扎出来,可是卓枝忘记了,早在几日前她就已经不能控制身体了,她以为的拼尽全力其实半分动静也没有。 宛若螂臂挡车般,微不足道,那人似乎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便能掐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继续吞咽着什么怪异的水液。 良久,一声脆响,仿若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那人也终于停下动作。 卓枝的心脏跳动愈发剧烈,宛如擂鼓般,咚咚作响,一下快过一下,四肢百骸生出剧烈的痛感和疲惫,兴许是过于难熬,卓枝的时间仿若一下子被拉长,每一秒仿佛都有一万年那般长。她感觉到那人轻轻坐在她身边,掌心忽然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似有利刃划过......这好似是密族的婚俗,难道说方才那人喂她的是......很快她顾不得那些,因为疼痛愈发剧烈,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皮肤骨骼之中抽离出来,一点一点好像要撕裂她的每一寸神经。 津津冷汗不断地沁出,本就繁杂厚重的蓝染礼袍完完全全贴在她的身上,又湿又黏又冷。 她呼吸不畅,一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攥住心肺。 耳畔电子音似远似近,模模糊糊,仿若天外魔音,“叮咚,官居一品系统提示您:玩家的生命值倒计时仅剩00:00:58......” “叮咚,玩家即将判定死亡,官居一品系统开始解除绑定,倒计时开始!” 3 2 1 “叮咚,官居一品系统提示您:玩家判定已彻底丧失生命体征!系统开始解除绑定!”曾经掌控她的系统,终于在卓枝停下呼吸的那刻起从她身上彻底抽离,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有一万年那么久。 夜色深沉,墨缎般的天幕黑沉沉仿若能吞噬一切生机,天际不见朗月,也不见一颗星子。忽然间,远方天海交接处升起一颗极为明亮的星子,那是长庚。长庚高高地悬挂在远方的天海交接处,也不过是转瞬天际处倏然跃起一丝橙弧,赤橙的光芒霎时染金海面,带来一种极度温暖的感觉。 燕同木然合臂抱紧怀中人,他感觉得到怀中人正在一点点失去生机,她的手那么冰凉,那样惨然,垂下的指尖隐隐透出一种灰青色,他徒然的握住那双手,手指已经摸不到脉搏跳动,一丝一毫也没了。 他慌忙解开衣襟,只见身前的金色印记渐渐变得浅淡,好似要消失一般......不,不行!他拾起那柄短刃再度划破掌心,鲜红的液体霎时洒在衣襟。他轻轻捏着卓枝的下颚,将血喂了进去,结下“同生”之时,他就是这般,阿枝很快就醒来了......可即使如此,也不能阻止那名为“同生”的金色印记一点点变得浅淡,就如清晨露水见到阳光那般,转瞬就会灰飞烟灭。 燕同紧紧怀抱着怀中人,慌乱的唤了一声:“阿枝。” 怀中人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阿枝,”他又试探着探向鼻端,颈侧,最终他俯身侧脸贴在她身前,他的声音细微渐忽于无,只是低唤,又好似无声恸哭,口中含糊不清,已经听不出说些什么了:“阿枝......” 金乌初升,温煦热烈的光辉瞬间洒满大地,屋内莹莹白珠染上了丝丝金色,那样的热烈灿烂,生机勃勃。 不受控制的压抑终于从她身上退却,卓枝恍恍惚惚间感觉到系统从她身上脱离出去,她周身轻盈好似新生一般,温暖炽烈的热度照耀周身,分明是闭着眼睛,可她眼前却再度感到有种刺眼的明光,唯独胸口仍有重压之感。 她应该已经死了吧? 竟然还有感觉...... 她缓缓睁开眼睛,满眼刺目的明光,激得她本能又合上双眸。就在她醒来的一瞬间,或者说就在她心脏恢复跳动的一瞬间,燕同已经感知到了,他不可置信的抬眸,眼前的一切正像一场美梦,他张了张口,又生怕惊动了什么,旋即紧紧抿起唇。他指尖微颤再度探向她的手腕之间,虽然并不明显,可那种微微跳动的感觉,那样真实。 “叮咚,官居一品系统提示您:系统已经彻底解除绑定!玩家记得打个五星好评哦~”电子音乍然响起,卓枝不禁“啊”的叫出声来,这一声不禁惊醒了燕同,也惊起了屋外人。 这声音尚未彻底脱口,就被燕同一把捂住,他异常紧张,有些责备的唤道:“阿枝!”话落,他紧张地将手指压在她颈侧,指尖顿时感到阵阵温热,此时此刻燕同仍然恍若梦中,他俯身贴在她胸口,可是蓝染礼袍厚重笨拙,他本就紧张,耳边一时只听得到自己胸腔中那声声重跳。 他扯开蜡染长结,正欲将脸贴在身前,却被卓枝勉力挡住:“殿下!”她一叠声的阻挠,可惜方才恢复的身体使不上力气,卓枝抬起脸费力地望向门扇,有些绝望地说:“阿娘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