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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易时的房门径直开了一道缝——易时没有关门,只是虚掩着。 房间里已经关了灯,易时有拉窗帘的习惯,房间里漆黑一片,贺昭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也只能窥见一点点模糊的轮廓。 “进来吧。”易时突然出声。 贺昭松了一口气:“你还没睡着啊?” 关上门,易时摸索着似乎想开台灯,贺昭阻止:“不要开灯,太刺眼了。” 他在黑暗里熟门熟路地摸到易时的床,爬了进去:“我睡不着。” 语气带着拖长的尾音。 易时听过贺昭这么跟林佩玲说话,像在撒娇。 “失眠了?”易时声音低低的。 贺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深深在被窝里吸了一口气:“好好闻,你的床被子全是你的味道。” 他躺在易时的被窝里,周身被易时身上好闻的味道裹住了,懒洋洋的很舒服。 易时没了声息。 贺昭凑过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在他颈窝嗅了嗅:“可是还是你身上最好闻,易时,我好喜欢你。” 黑暗里,易时轻轻搂住他,另一只手准确在他鼻尖捏了捏:“没喝酒也耍酒疯?” 贺昭嘿嘿笑了两声,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子,过了大约半分钟,他轻声问:“你是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对着易时,他总是不想憋着,总是想知道易时怎么想的,总是希望他们之间坦坦荡荡,有什么都能说出来。不管这段感情最后的走向怎么样,他都希望和易时之间坦率真挚没有曲绕。 林茂修说他是个自我认同度高的人,不会给人下定义,这个“人”里面包括了对自己。贺昭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是他不觉得喜欢易时是一件不正常不应该的事情。他只是喜欢易时而已,只要易时喜欢他,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 据他对易时的理解,易时也不是在意别人目光的人,但是他不确定,牵扯到易时,他总是确定又不确定。 沉默了片刻,易时开了口:“没有。” “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时冲动,只是这么喜欢你一下,总是会变的?所以你想给我一段美好的感情,你想保护我,让我有退路。”贺昭声音闷闷的,听着有些委屈。 就在今晚,贺昭发现了一件事。 易时总在一个范围内,小心翼翼,从不僭越。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给易时什么,易时就接受什么。就好像这段感情,他想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一切都取决于他。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都是他主动,毫无疑问易时总会及时给他回应,但他没有主动做过的事,易时就不会去做。 他甚至确定,如果不是他先开了口,易时永远都不会对他说喜欢。 过了好一会儿,易时的下巴抵在贺昭的发顶,开了口,声音有一点点哑:“不全对,我确实认为情感是一瞬间的感受,不是持续动作,也认为这个年纪的喜欢,冲动脆弱不堪一击。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一直以来的偏见。但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想给我们都保留一段美好的记忆,想让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值得喜欢的人,哪怕到时候你……打算一个人往前走,也不会后悔。” 易时知道贺昭的敏感和坦率,也知道他的掩饰和体面,人总是有些保护机制。 所以他明白贺昭直接把炽热坦诚的一颗心剖给他看的孤勇有多可贵,所以他没办法说出半句虚假或者敷衍的话。 他不否认贺昭说的他都有想过,贺昭有时候稳重成熟,做事有成年人的影子,有时候又像个小孩子,冲动三分钟热度。 贺昭说过他会想很多乱七八糟的,但不爱想那么远,走一步算一步。 贺昭可以什么都不想,不去想未来不去考虑走多远,但是他不能。 贺昭不去想不爱想的,他都会仔仔细细地替他想一遍。 他怕贺昭后悔,更怕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贺昭的负担。 他希望贺昭快乐。 希望贺昭和他在一起快乐。 希望贺昭以后想起他,想起这段感情不会后悔。 易时不在乎别人的想法看法,也不在意未来有多少阻碍。他本就是这么长大,没有倚仗无人目睹没有陪伴,理智冷静地面对现实,做精密的计划,接受最坏的结果,所以他敢说出这样的话。 但他不确定凭着本能在爱人的少年,发现一条路走到底的代价后,还会不会一往无前。 他不愿意说这些,不愿意提醒贺昭。如果可以,他希望贺昭什么也不要想,不去考虑那么多。贺昭只有17岁,本就该意气风发,不计后果去爱人。 “不管什么原因,你什么时候不再需要我,或者,想退回去,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易时说得很慢但是没有停顿,语气平缓而温和。 一生中需要考虑后果的事情太多了,少年总会长大,他不能预见未来,但至少在他这里,贺昭永远自由。 “这不公平,”贺昭说,“你没有给我机会证明我自己,就觉得我一定会放弃,就觉得我一定是先放手的那一个。对,我做事容易半途而废,喜欢新鲜事物,但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也没有一刻停止过喜欢你。” 他的话语没有抱怨,只带了一点点鼻息。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家人,有朋友,有那么多人爱我,你只是其中之一?”贺昭吸了吸鼻子,“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是独一无二的喜欢,是最稀罕最偏爱的喜欢。可能世界上有很多种感情,但只有对你,我希望你只看我,只喜欢我,一些事只和我做,一些地方只和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