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罗北就嘿嘿嘿地笑起来:“那你呢?我还以为你那相好的是个陈世美,没想到这样听你的话,还亲自给我们卜堂主修书……你们什么时候结为道侣呀?” 说起“结道侣”,银绒便想起城阳牧秋那段桃色逸闻,摇摇头,“不会的,他很讨厌我的,很快,我就下山,回琵琶镇了。” 罗北粗着嗓子、压低声音:“他还是不能接受你吗?” 银绒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他越来越讨厌我了。” 罗北脑补了城阳老祖对银绒玩腻了就扔的情形,义愤填膺:“他怎么这样?若是不喜欢,就不应该再招惹你,把你养在身边那么久算什么啊?” 银绒想了想:“算灵宠吧,不过他没打算跟我结主仆契,愿意放我走,我还挺感激他的。” 罗北更觉得城阳牧秋不可理喻了,连主仆契都不肯结,那岂不是一点关系也不肯有的意思? “那他也太过分了!” “不不不,”银绒很公允地说,“都是我一厢情愿,换做是谁,被讨厌的人纠缠,也会烦的吧,你知道吗?我正好是他最厌恶的类型,他喜欢那种……” 银绒回忆了一下清本对陈向晚的描述,说:“喜欢那种名门正派出来的大家公子,修为深厚,腹有诗书气自华,高挑,英俊,却不阴柔的。” 他屁股后头的大尾巴不知什么时候伸了出来,一甩一甩的,银绒托腮,中肯地说:“我正好相反,我是只sao狐狸嘛。” 这话听在人族修士——比如秘境之外的城阳牧秋——耳朵里,便有很浓的自轻自贱、自暴自弃的意思,端的惹人心疼。 而听在妖族——比如罗北——的耳朵里,就很客观,甚至还带了些自傲的褒奖之意,罗北连忙说:“对,你是我见过最sao的狐媚子,我相信你,这世上没有你勾搭不到的人!一个相好的不行,那就换一个,总会有合适的!诶远的不提,就那个……” 他一指奎岳,继续说:“他就不错诶!好像对你很关心的样子,人长得也英俊。” 城阳牧秋险些又捏碎了碧海金镜,好在景岑突然出声,及时挽回了可怜的宝镜被捏碎的命运:“师尊,清本有异动。” 城阳牧秋面无表情地将视角转换到清本身上,只见他此时落了单,鬼鬼祟祟地进了阴暗潮湿的山洞,此处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但城阳牧秋凭借自身本领,听得到洞中有一道阴测测的女声:“锦娘遵十方刹大人的命令,在此恭候许久了,你可终于来了,嘻嘻嘻嘻。” 城阳牧秋怀疑那位锦娘应该不是个美人,因为清本声音发抖,见了鬼似的:“娘娘,我都听您的吩咐。” 锦娘:“嘻嘻嘻,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把那小狐狸精引到此处来就好,剩下都交给我。” 清本:“是。” 锦娘:“既是媚妖,那公狐狸精好看不?” 清本如实道:“好看,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美人儿,不过人形还是少年模样,十五六岁的样子,乳臭未干,白得过分,不像个爷们儿。” 洞中传出吸流口水的声音,锦娘心情不错地说,“你退下吧。” 城阳牧秋收了“千里耳”,对景岑道:“这里交给你,为师有事要离开片刻。” 这可是师尊最看重的师门大比,关乎到太微境声誉的,还能有什么事比观看秘境中弟子们的表现更重要呢? 景岑:“师尊,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城阳牧秋咀嚼着“十方刹”的名字,那匹恶狼,竟然还活着,他为何要对付银绒,一只除了漂亮、可爱、妖娆、会撒娇、鲜活灵动、聪明、纯良……之外一无是处的小小媚妖? 城阳牧秋对景岑传音入密:“妖王旧部现身,秘境恐受其扰。” 景岑:“!!!” 妖王,这个名字多久没听说过了?三百余年前,师尊亲自杀上鹿吴山,荡平了妖族,手刃了妖王,他的旧部树倒猢狲散,不是早就各奔东西,销声匿迹了吗? 可师尊从来不会出错的,他说那人的旧部现身,便是有旧部现身。 景岑也传音入密:“您要强行压制修为,进入秘境?可……这也许会有损修为,您才刚刚突破不久。” 城阳牧秋:“无妨。”即便修为受损,这世上他也难遇敌手。 “放心,只是先做准备,不到万不得已,为师不会轻举妄动。” 景岑知道,自家师尊冷静得近乎冷血,因而极擅长客观地审时度势,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唯一忧心的,便是妖王旧部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情况竟严峻到需要师尊亲自出马的地步了吗? 却不知道,这一次,城阳老祖所说的“万不得已”,并非妖族密谋、起势——他相信,妖族早就是强弩之末,翻不出什么水花。 他所关注的“危急情况”,是指一只小小媚妖的安危。 第四十二章 因为遇到熟人,太过放松,银绒也变回了原形,他是枕在罗北的肚子上睡着的,一红一白两只毛团儿煞是可爱,流雪凤凰堂大师兄守心没忍心把自家灵宠叫醒,奎岳也主动替银绒守了夜,所以两只毛绒绒得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银绒打着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临时竹屋里只剩下他和罗北,还有饭香味儿从外边飘进来——没结丹的修士就不能辟谷,进入长洲秘境历练的,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筑基期,都会随身携带干粮。 银绒抽抽鼻子,馋了。 银绒咬罗北毛绒绒的长耳朵:“嘤嘤嘤!” ——起床啦!吃饭啦! 可大白兔子精睡得特别熟,被咬了耳朵也不为所动,还微微打鼾,银绒便开始在罗北身上跳来跳去地跑酷。 罗北是带着起床气醒来的,咆哮着非要咬一口银绒的大尾巴报仇,于是俩毛团儿便从“竹屋”里一路追逐到竹林,引起一片清脆甜美的惊呼:“好可爱啊啊啊啊!” 是的,清脆甜美,是女修的声音。 只是睡了一晚上,没想到再起来,竹林里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有太微境其他弟子,也有其他门派,刚刚最激动的就是星辉楼的女弟子。 大约姑娘家都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星辉楼的女修们目光就没离开过银绒和罗北,她们的大师姐遥洛甜甜地问:“这是流雪凤凰堂的灵宠吗?守心师兄,可以让我们摸一下吗?” 守心念了个法诀,正在狂奔撒欢的大白兔子身形一顿,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薅住,身不由己地停在半路,然后嗷一声,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乖乖跑到守心身边。 留下银绒一只狐,没人追,便也不跑了。 银绒抖抖毛,看着守心用大白兔子去讨好漂亮女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呵,人类!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愿意给人做灵宠的原因,结了主仆契的妖,一辈子只能听从主人的吩咐,若遇到个控制欲强的主人,灵宠连拉屎放屁都不能自己做主……所以银绒很不理解上赶着去流雪凤凰堂给人做灵宠的罗北之流。 没有伙伴玩耍,银绒便百无聊赖地往竹屋里走,想变回人形,把那套弟子服重新穿上,就听到女修们说:“那只小狐狸好漂亮呀!能不能也让我们摸摸?” 守心为难道:“那不是凤凰堂的灵宠。” 这时候,奎岳竟站了出来,冷冷道:“他是我太微境弟子,怎可与灵宠相提并论?” 银绒:“…………” 虽然知道奎岳是好心维护自己,但银绒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孩子啊,你这样是找不到道侣的,学学守心,多会讨女孩子欢心! 星辉楼的大师姐连忙:“对不住,不知者不怪,没有戏弄贵派师兄的意思。” 可她身后的师妹们不死心,悄悄拿出最香的零嘴,小声冲银绒:“嘬嘬嘬!过来jiejie这里,都给你吃哦。” 银绒:“…………” 银绒朝着维护自己的奎岳咧开嘴——舌头也掉出来,还沾了点口水——抱歉一笑,而后就甩着毛绒蓬松的大尾巴,往女修那里冲过去。 奎岳:“…………” 众人,以及碧海金镜前的城阳牧秋,都清清楚楚看到毛团儿状的银绒,很谄媚地围着女修们绕圈圈,还在地上打滚儿,惹出一片直呼“可爱”的甜美笑声,很快,毛团儿得偿所愿地吃到了精致点心和很多rou类零嘴。 清轩看得目瞪口呆,问身边的清田和奎岳:“师兄,师侄,咱们的储物袋里不是也装了干粮吗?太微境应该从来没让胡公子挨过饿吧?” 奎岳不确定道:“星辉楼的零嘴比较香?” 清田:“……我猜是星辉楼的女修们比较香吧,你们看,胡公子跟她们玩得多开心,还让她们摸肚皮呢。” 奎岳:“…………” 秘境外的城阳牧秋:“…………” 银绒正翻出白肚皮,咧着嘴,吐着舌头,享受地任由姑娘们给他顺毛,不知怎么,忽然感到脊背一凉,就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类似偷偷刨灵植,被祖宗抓包的危机感。 银绒翻身起来,抖抖毛,紧张地舔了舔鼻子,但好像也没发现什么危险,奇怪。 “胡公子,时候不早,我们赶路吧!”奎岳的声音恰好传来。 虽然有点舍不得星辉楼女修们……的零嘴,但银绒还是以大局为重,乖乖起身,钻进“竹屋”里化形、换衣服去了。 再出来时,已是一身群青色太微境校服的偏偏少年。 刚刚与他玩耍的女修们都很不可置信,还悄悄找太微境弟子们私下里打听,这都是后话。此时,众人用过了朝食,便相约结伴而行。 原来,按着堪舆图的指示,十二里之外,就有一“福源洞”,内里存着不少天材地宝,但洞口由一只獬豸看守。 “听说只有答对了那只獬豸的问题,才能进洞寻宝,传闻獬豸懂人言,能辩是非曲直,可识善恶忠jian,是上古瑞兽,在它面前,没人能撒谎。” “进洞之后,每人只能选一样宝物带走。” 不用遭遇风险,还人人都有份,这福源洞听起来就是长洲秘境送福利的地方,不仅仅银绒等人赶路过去,几乎所有入秘境的修士都不愿意错过。 所以路上便能遇到很多熟人。 譬如昨日才与他们争过灵枢碧兰的玄阴谷修士们,譬如与银绒有些旧怨的清本。 清本看到银绒,便拨开人群挤过来,不巧正好听到一群花朵儿似的年轻女修,吃吃笑着议论银绒: “他好可爱呀。” “银绒人形也这么俊俏,就是看着年纪太小了。” “适合小师妹呀。” 最小的女孩子不过及笄之年,红着脸笑说:“哎呀师姐,我要恼了!” 清本不曾想刚过来就满耳都是银绒,还是被这么多女修含羞带怯地议论,忍不住心生嫉妒:“那个漂亮草包,不过是——” 他顿了顿,想起来现在人多口杂,到底没敢说“以色侍人”:“那个漂亮草包,能有什么真本事!一会儿进了福源洞,别吓得尿裤子!” 银绒是只妖兽,耳朵极灵敏,听到清本的声音就皱起脸,远远地隔着人群回:“獬豸能辨忠jian,遇到一肚子坏水的丑八怪,会气得一口吞掉,你别还没进洞,就被吃了!劝你早点回去!” 小狐狸伶牙俐齿,又是少年声线,带着一股天然的娇憨,并不讨嫌,反而惹来一阵善意的笑声,清本被笑得愈发面色不愉,忍不住回骂得更难听:“卖屁股的狐媚子,少跟你爹耍嘴皮子!” 他原是被气得一时口不择言,却没想到反而引来一阵反噬: 星辉楼的年轻姑娘们厌恶地说:“好恶心的臭男人。” 还有其他小门派指指点点:“还是太微境的弟子呢,怎么这么说话。” 以至于一些同门也觉得面上无光,低着头离他远了一些。 甚至有个太微境的年轻男修——也是位熟人,正是银绒当年在太微山下靖水酒楼赌气“调戏”过的清堂——对别人解释:“那个人是外门弟子,可能素质差一点,我们内门弟子从来不这么粗俗的。” 清本气得胸口疼。 但这还不算完,不知什么时候,脚下钻过来一只大兔子,照着他的小腿就狠狠咬了一口,清本疼得抬脚想踹,却被人用剑柄重重撞了一下。 奎岳抱着剑,冷冷地说:“抱歉。” 然而脸上没有丝毫歉意,甚至还很挑衅,清本自认现在自己的修为教训这个乳臭未干的“天才”少年也不是难事,可紧接着,清田、清轩一左一右地过来架住他:“好啦好啦,别跟孩子一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