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骆氏女在线阅读 - 第215节

第215节

    “不不不,我不能在这里等着,连翘能去,我有方嫂护着也能去。我想了很久,北狄与大周又不是壁垒分明,无人来往,其间还是有一条商道的,咱们可以假装是贩卖茶叶的,这样就不会太显山露水。”相宜瞬间执拗了起来:“我们该在一起的,如何能分离?嘉懋,答应我,让我跟去北狄。”她的头伏在嘉懋的肩膀上,一边感受着他的温情,一边细声道:“我也要和连翘一起去。”

    “贩卖茶叶?这点子倒是可行。”嘉懋有几分惊奇:“相宜,你怎么想到这上头去了?”

    “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想过要将粗茶卖到北狄那边去,北狄人喜欢喝奶茶,他们每日差不多都要喝一回两回,若是能将这生意在北狄做开,那定然能赚上一大笔银子。”相宜的眼睛闪闪发亮,脸颊上微微生出淡淡的红色来:“咱们可以一边做生意,一边与北狄那些人暗地里接头,这样不会被人看得出来,掩盖了身份。”

    “相宜,你只有在说到生意的时候才会这般有精神,声音也大多了。”嘉懋叹了一口气,将相宜搂紧了几分,在她耳边低低道:“能不能大声的说几句我喜欢容嘉懋?就如连翘对尕拉尔那般热情?”

    “嘉懋!”相宜扭动了下身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让她高声喊出这句话,她两辈子都从未尝试过。嘉懋的眼睛盯着她,让她越发的窘迫起来,她清了清喉咙:“嘉懋……”

    “你不愿意说,那就是不喜欢我。”嘉懋叹息了一声:“相宜,你心底里并没有我。”

    “我喜欢容嘉懋!我喜欢容嘉懋!”嘉懋那伤感的声音让相宜好一阵难过,她横了横心,闭着眼睛喊了出来。这句话一出口,全身便轻松了不少,她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嘉懋的脸孔就在自己面前,晶莹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春日般温暖。

    “我喜欢你,相宜。”嘉懋轻轻的在她耳边说出了这一句话,嘴唇微微碰着她的耳朵,那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廓盘旋,让她好一阵发痒:“我喜欢骆相宜,喜欢了两辈子,上一辈子我没有好好珍惜她,这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溜走。”

    “嘉懋,我也已经喜欢你两辈子了。”相宜觉得喉头哽咽,差点要泣不成声。

    一张柔软的嘴唇落了下来,带着温柔似水的柔情,相宜微微闭上眼睛,将她的花瓣绽开,接受了初冬里最甘美的夜露。

    那是最清冽的山泉,那是最火热的熔浆,那是从高山上奔腾而下带着千年冰川融化的雪水,忽然间爆发了出来,那洪流猛然而至,一眨眼就将她吞没在无穷无尽的柔情里。她伸手抱住了嘉懋,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尽情的享受着他带来的欢愉。

    第二百三十七章两姐妹恩断义绝

    号角声悠远深长,将初冬的白雾划破,站在朦朦胧胧的雾里,听着那号角呦呦,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隔得很远。

    林茂蓉站在相宜身边,有些不舍:“宜meimei,你可要早些回京城来,咱们上元节还一道去看花灯。”

    相宜点了点头:“我自然是要尽快回去的,你一路仔细些。”

    “我知道。”林茂蓉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紫萧:“有她陪着我呢。”

    若不是杨老太爷返京,还有王副将领五百人回兵部交差,相宜还真不敢让林茂蓉独自回京城,现在有这么多人作伴,路上是没什么大碍了。

    林茂蓉昨儿买了数十张皮子,有狐狸皮毛,也有熊皮豹皮,看见好的,她都想买,无奈带来的银子太少,还跟相宜借了三百多两才将带回京城的土仪买齐。宝柱帮着她将那些土仪放到马车上,差不多堆了半车,林茂蓉见着高高堆起的货物,笑了起来:“总算是要少挨几句骂了。”

    相宜叹气,心中暗道,也就是林茂蓉这般被惯坏了,才会将事情想得这般轻松,若是旁人家的小姐,回府以后,只怕是会被关上个一年半载的不让出来了。也不知道林夫人收到林茂蓉的信没有,或许会派下人过来接她回京城呢。

    “宜meimei,记得早些回来!”林茂蓉挥了挥手,钻进了马车,侧面的软帘一掀,那张小小的圆盘子脸就出现在那里,她趴在小窗上头向众人挥了挥手:“大家京城见!”眼睛虽然笑嘻嘻的看了一圈,但最后却留在了宝柱的身上。

    宝柱今日穿的是一身银色盔甲,瞧着整个人有说不出的英武,那头盔将他的剑眉星目更是衬得飞扬了起来,见着林茂蓉看自己,宝柱笑了笑:“林大小姐,等我们回京城,你过杨府来玩。”

    “我肯定会来的,你等着。”林茂蓉哈哈一笑,将软帘放了下来,车夫一甩鞭子,马车辘辘的朝那边校场奔了过去。

    “走,咱们去商量下到底怎么去北狄。”嘉懋拍了拍宝柱的肩膀:“相宜也要跟着去。”

    “什么?”宝柱大吃了一惊,伸手指向相宜,声音都高了几分:“嘉懋,你答应她了?你怎么能让相宜去?”

    “表哥,是我自己要去的。”相宜走上前去,眼神坚定:“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你……”宝柱摇了摇头:“不成不成。”

    方嫂在一旁开口道:“杨二少爷,我们都去罢,连翘与尕拉尔是我一手教大的,我心中还是不放心他们两人,可也不能将姑娘一个人留在玉泉关,索性一路过去,大家都小心一点也就是了,只要到了北狄的都城,你们去做你们的大事,我陪着姑娘在客栈,到外边去联系商铺卖茶叶,也没什么危险事儿。”

    “可不是?咱们扮作买卖茶叶的客商,谁会怀疑?”相宜笑了笑,扭身就往客栈楼上走:“我先去安排下骆相钰。”

    她没办法亲亲热热喊骆相钰为meimei,毕竟两人的渊源实在让她没办法喊出这个亲昵的称呼出来。昨晚与嘉懋说好要去北狄,她就一直在想如何安置骆相钰,本来想让她跟着林茂蓉一道回大周去,可没想到昨日她被宝柱扔到水井里得了风寒,一直高热不退,根本没法子挪动她。

    相宜想来想去,决定给骆相钰请个照看的婆子,留一笔银子给她,等她身子好了,便跟着那些商队回大周去。她不可能让骆相钰跟着她去京城,她还没有好心到那种地步,广陵高百万家里,自然有骆相钰容身的地方——骆相珲不就住到外祖家去了?高家不算小气,就连外孙都能容,更别说外孙女了。

    若是按着相宜的本心,她很想将骆相钰扔到这里不管不问,可是想到骆相钰从小被人拐卖,也吃过不少苦头,心中还是有些许同情,好人做到底,送些银子给她回家也便是了。

    她一步步的走到了骆相钰的房门前边,敲了敲门,里边没有人回答,但门板却微微晃动了一下,看来请来照顾的婆子刚刚出去煎药了,这门才会是虚掩着。

    相宜推开门走了进去,一阵难闻的药味直扑扑的冲进了鼻子。

    骆相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已经睁开,可却有些无神,见着相宜进来,骆相钰哑声道:“你来作甚?”

    “骆相钰,不管怎么样,你从这血亲上来说是我meimei,我自然要照顾你一二。”相宜走到了床边,低头看了看骆相钰,见她一副虚弱的模样,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害人不成反害己,你何苦要拿那药去害容大少爷!”

    “什么叫做去害容大少爷,你又知道什么!”骆相钰的声音嘶哑,仿佛那竹片被劈裂的声响:“我喜欢他,想趁他还没认出是我来之前与他欢好,这有什么不对?”她转过眼来瞟了相宜一下,嘴角浮现出笑容来:“你喜欢他是不是?我就想让你亲眼瞧见他与我在床上滚动的那个场景,只可惜……”

    “无耻!”连翘从外边冲了进来,满脸愤怒,伸手指着骆相钰骂道:“你跟你母亲一样狠毒!”

    “我母亲怎么狠毒了?她可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骆相钰听着连翘忽然说到骆大奶奶身上,眼中有泪:“不许你说我母亲!不许!”

    她的头发凌乱的散在她的脸庞边上,那张白皙的脸孔因着高热缺水有些萎缩的感觉,她的眼睛里有着鲜红的血丝,本来眼睛不是特别大,用力一睁,仿佛兔子瞪圆了眼睛一般,两道目光,直直的朝她看了过来。

    “骆相宜,我讨厌你。”若是她有力气,一定要跳起来打站在床边的这个人,骆相宜,她难道不该是那个可怜兮兮随她欺负的人?如何现在却变得如此强大了起来?她站在自己床前,好像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那般淡淡然的看着自己,没有一丝惊慌的意思。

    “你先弄清楚情况再来决定讨厌不讨厌我。”相宜瞥了骆相钰一眼,骆相钰讨不讨厌自己,与她已经没有一丝关系了,骆相钰讨厌自己也好,不讨厌也罢,她还是骆相宜,还是那个掌控茶庄的东家,还是贡茶华阳春的园主。

    “你……”骆相钰气馁,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你滚,你滚,我不用你在我这里假惺惺的!”

    “你放心,我们家姑娘才懒得管你,我们都要去北狄了,你就一个人呆在这玉泉关罢!”连翘气吼吼的骂了一声:“也是我们家姑娘仁义,还给你请了个照看的婆子,若是我呢,才不会管你,随你怎么着,自生自灭!”

    “骆相钰,我给你留三百两银票,你病好以后拿了这些银子去找一支回大周的商队,让他们将你捎回广陵去。骆府估计现在都已经换了主人了,你直接去东大街找你外祖父外祖母,你弟弟骆相珲正住在那里。”相宜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来,放在骆相钰的枕头旁边:“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打交道,此生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以后也再不会有什么瓜葛。”

    “什么?骆府不在了?要我去找我外祖父?”骆相钰的声音里有一丝慌乱,她转过头来望向相宜,脸色有些紧张:“我父亲母亲呢?他们都去了哪里?祖母呢?她难道过世了吗?”

    “老夫人死了,你母亲也死了,你父亲触犯律例,被判流放西北,还不知道是不是就在玉泉关这里服苦役吶。”连翘不屑的看了骆相钰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二小姐,你还是赶紧将身子养好,回广陵去跟着你外祖家住着罢,高家说了,若是找到了你,你母亲的嫁妆到时候会分一份给你,你还是能体体面面的嫁出去,只要夫家不介意你被人拐走的事情。”

    骆相钰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干裂的唇片上有一丝鲜血,格外显眼。她挪了挪身子,慢慢的伸出手去将银票抓在手中,眼神忽然暗淡了下来:“出去,你们两人快些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你好好的养病,养好病就回广陵去罢。”相宜深深的看了骆相钰一眼,这个人,以后是不会再有交集了。

    门被缓缓的关上,还留着一线门缝,北风从那门缝里钻了进来,呼呼的刮着响,就如有婴儿在啼哭一般。骆相钰的手颤抖着,抓紧了那张银票,指甲狠狠的掐到了柔软的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