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玩儿了这么久,你是不是都忘记我是个魔
白无泱独自在竹舍中铺开一副天书卷,笑意渐浓,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这副天书卷是一年前空余给他的,在她消失的这一年里,他亦不好过。 当时,空余看着病榻上的他,那副刚正不阿的表情变得十分丰富,从初时的紧张再到随之而来的惊讶错愕震惊到难以置信时,他还是点了点头,这次是坚定不移的信了,几十碗加了特殊调味料的孟婆汤抹去了北帝的记忆,天规和太上老君又在十一年前哄骗着他再一次散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可眼前这个曾经的天神———他再次动情了。 空余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浑身战栗,他不仅动情了,且还动情至深,一颗清修之心全无,甚至比北帝时更加肆无忌惮。 对,他现在是人了,只要弃了那颗道心,他便可以儿女情长了,他之所以现在还在游离,只是差狐魄儿还没肆无忌惮的扑进他的怀里…… 空余看着高热不退的他,坚定不移的摇了摇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即便他弃了道心不管不顾,可他仍是神是人,她仍是妖是魔,错了就是错了,不论是神与妖魔还是人与妖魔皆不可结合,太荒唐了! 他取出一颗太上老君的仙丹送入他的口中,见他吞下便轻声的咳了咳。 白无泱微微的睁开了双眼,那双曾经载满日月星河的眸子暗淡了不少,北帝的这副病态…………恐怕在北帝自己那个洪荒的岁月里也仅有他空余一人得见了。 空余心惊的轻轻的抽动了下嘴角,就得来病榻上的娇弱美人清冷的一眼 ,空余竟不自觉的有些出神,帝神的这般模样若是看在他那个孽徒的眼里定是心疼万分的吧。 空余回过神来,再次看向病榻上的那个孤零零的背影,忽觉,曾经那么独挡一面威震八方的大神,如今……好可怜啊! 他想了想,也算师兄弟一场,要不?哄哄吧。 “师弟啊,”他温和的开口,白无泱很是配合的打了一个喷嚏,空余咳了咳,那温软的语调他还是学不来的,算了,遂又正了正嗓音道:“我这有一副天书卷,师尊让我拿给你。” 白无泱眸光闪了闪,又灰暗下去,“放桌子上吧。” “……有关狐魄儿的,”空余说:“是她的。” 白无泱翻身而起,一扫颓色,展卷便看,那暗淡的眸子瞬间又复载星河。 “……”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这么激动? 刚才那可怜兮兮的病秧子不是他是吗? 狐魄儿三个字竟比太上老君的仙丹要有效的多啊!空余唏嘘的摇了摇头。 定睛再看白无泱时,这个病秧子已经眉峰凌厉,冷了神色。 空余走到他的跟前,向天书卷上看了一眼,虽是之前看过,但再次看来,仍觉骨rou森凉。 一副天书卷,一生功过现。 一半得天怜,一半地狱见。 然而,这副属于狐魄儿的天书卷,天与地已经没了界限,皆是一片幽深昏暗的冷风洞,除了恶鬼的哀嚎,唯剩的就是天怒人怨了。 空余收回目光看了看白无泱,正色道:“师尊说,狐魄儿的命不是不能改,功过几分,天书卷都会很公道的呈现,此番情景,皆源于她屠天之后所致,若她愿随你虔诚悔过能使这天书卷重新划归清明,那便是尚有一线可回还。当然,你本是上古帝神,自可为她弥补,但她若不同行不真心悔过,帝神即便替她做再多也只有事倍功半的份,更甚者,她累神之罪亦会更重。” 白无泱看着天书卷回想着空余曾经说过的话,笑意越来越深,这一年来,他在不断的替她赎罪,所受的折辱又岂止是她眼中看到的半分。 当然,他也不会一味的徇私,当一年后初见之时,他就有了拉着她一起去赎罪的念头,而这个念头都不用多想,他便已经认定了,有罪当认,只要他护在她的身前,将她护好就好。 白无泱顺着那天与地微现的边缘轻轻划过,笑意突然凝固了。 不见了! 那微现的边缘不见了! 在他的眼前,在他指尖划过的瞬间突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副惨烈的炼狱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慌张的向山下跑去。 狐魄儿坐在那间酒馆的屋顶上,身边放着星河璀璨的碧天,潇洒肆意的饮着壶中酒,醉卧星河中勾唇浅笑,薄凉更浓。 她觉得杀戮痛快极了,比起装孙子似的满大街给人赔理道歉,再遭人冷眼谩骂殴打,她当真的是喜欢上了这股子的血腥味道。 她看了看那血色一片,只是邪肆的笑了笑,话语比眸子更加薄凉,“不识趣,该诛!” 白无泱跑到山下时,一阵阴风刮过,便是一股浓烈的让人作呕的血腥子味儿。 只一瞬间他的心便跌入了深渊,这一路,他从血泊中趟过,一个个倒下的皆是他诚心实意道过欠的人,他的心凉了又凉。 他忽而看到了拐角处那个曾经神志不清,如今瑟瑟发抖的孩子,他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参商剑已寒光灿灿。 他抬头向四周扫去,有一高处的风景可真是极美,有个白衣仙子,将万千星河拥在身边,醉意阑珊,单手支撑着额头侧卧,一边饮酒正酣,那含笑的眸子情义nongnong,也正轻挑的望向他的这一边。 她饮尽壶中酒笑意涔涔的,指尖抚蹭着壶口,天真无邪的说,“师父来啦!” “不开心?” “我们不胡闹了行不行?”她懒懒散散又极尽宠溺的哄着:“陪你玩儿了这么久,你是不是都忘记我是个魔王了?” “别生气了好不好?怪只怪他们不够识趣,都道歉了,还要怎样?” “他们伤到你了,说实话,我不开心,可如今,看着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那我的心里也就痛快多了。” 她醉意阑珊笑的从容坦荡,他的周身却已是透骨的寒凉,他勾起唇角轻笑,“狐魄儿,你如今杀起人来,倒是半点的都不背着我了。” 她睫羽轻颤随后又挑了挑眉,眸光半阖,没太懂他的话中深意。 他又冷冷一笑,似是在自言自语,但她确是听的见的,他说:“听话就先留着,为祸便一刀剐了。” “什么?”她觉得这个口气有点狂,不屑的笑了笑。 “我说,为祸便一刀剐了!” 这个声音满含愤怒又充满了天地之间最纯正的浩然正气,出他之口入她之耳,震耳欲聋,听的她一颤,瞬间也收敛了神色,她醉醺醺的坐了起来,眸中带了几分冷色,四目相对时便已是刀光血影。 狐魄儿觉得有些头痛,轻轻的揉了揉额头,忽而一笑,十分宠溺的道:“好了,别胡闹了,你知道的,我心疼你,舍不得伤你。” 这种温润软语,他真的是很受用。这颗道心已泯,早就陷进她那个泥潭了。 可, 他闭上了双眼,努力的让自己镇定。 “来我这里,那下面太脏了,我来帮你擦擦,我有点醉了,这身子有点软,”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刚要迈脚,就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情深似海的眸子笑了笑,软软糯糯的抬头捏着他的下巴说:“我以为,美人你非要等我接去方可上来呢。” 话音刚落,她便如无骨般的倚在他了的怀里,皱着眉头昏睡过去。 她才不想和他打呢,只能忍着剧痛把自己塞进那个现在万般不情愿搂着她的人的怀里,他现在心里有多不情愿,她就会有多痛,痛的她哪里能睡的着,只是窝在他的怀里死死的闭着眼,咬着牙,哆哆嗦嗦的战栗。 狐魄儿打着如意算盘,就算是老子疼死也不会哼唧一声的那种,不管我整个人痛的有多诚实,反应的有多强烈,那我也是睡着了,让我好受还是更加疼痛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你也知道该怎么做,我只管闭着自己的眼咬住自己牙就可以了。 白无泱的心,因她而冷也因她而热,真若剐了她,他又怎么能舍得? 他再次将她抱在怀中,登山而去。 她那弯弯的睫毛刮蹭着他的衣角,偷偷的笑了笑,这番疼痛,她觉得似乎也是值了,她现在轻而易举的就能判断出,他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杀心,什么时候又对自己万般不舍的情难自制。 这一路她睡的很安心,安心到即便是一连的几天,天打雷劈都未曾醒过。 白无泱看着那悬于空中却迟迟不敢妄动的数百道天雷,冷冷一笑,心道,还挂在天上干什么,怎么就不劈死这个大逆不道的孽徒。 天雷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意,像是长呼一口气,毕竟若是劈到了上古帝神的身上,那天雷也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有那么一秒,他们如获大赦般,轰然而下,白无泱神色一凛,本能的就将狐魄儿护在身下,几道天雷郑重的击在了他的背上,吓的其他天雷瞬间折返,一声震撼三界的巨响,轰的夜空是一片暇光绚烂,九天云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