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姜蕙嘴角一撇儿。 不是她说,这何夫人便是上辈子报了仇,必定也不会如意的。 “大姑娘弹的真好听,我练过此曲,指法甚难。”姜瑜夸赞。 “也是练了许久的。”何文君笑道,“其实我这琴艺,要放到京城,都拿不出手呢。” “大姑娘谦虚了。” 何文姬道:“哪里是谦虚,jiejie一点没说错,你是没出去见过世面,要听过京城第一才女的琴声,你就知道了。” “第一才女?”姜琼好奇,“是谁呀?” 其实何文姬刚才已得罪人,她在何夫人面前胆子很小,可在宋州,没有比她们何家更显赫的,故而在旁的姑娘面前,很有几分自傲,尤其是姜家,没有丝毫根底,她颇有些瞧不起。 何文君皱了皱眉,忍住没有说话。 何文姬道:“是卫家的二姑娘卫铃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也美。” 她说着瞥一眼姜蕙。 比起姜蕙身上的妩媚之气,卫铃兰,正如她的名字,气质如兰,自然是高上了好几分。 姜蕙由不得笑了。 卫铃兰。 没想到在宋州,居然也能听到卫铃兰的名字。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可现在,满腔都是火气。 上辈子虽是桂枝拿一碗红枣羹送她归西,可主谋不用说,定是卫铃兰了。 可笑这何文姬提起她,满脸敬慕。 也是,卫铃兰在人前总是那样高雅大方的,但也只能骗骗这些人,她的真面目,她们要知道,不定吓成什么样呢。 姜蕙拿起手中茶盏,一口喝了,好似干了烈酒。 见她神色像是不悦,姜秀打趣:“哎呀,阿蕙,可是听到那卫姑娘美,你有心比试一下呢?” 这姑姑,不说话,没人把她当哑巴! 姜蕙站起来道:“有何好比的,人家那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姑娘,还远在京城,比什么?你们且慢慢玩罢,我还有事儿。” 对于何夫人,她有深仇大恨,故而见到两位何姑娘,也实在提不起好感,先行告辞。 ☆、第023章 她直接去了大房的院子。 梁氏还未回来,她便在院子里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声阿蕙。 她回过头,看到梁氏。 母亲笑盈盈的,满脸关怀:“阿蕙,怎么不去歇歇,不是才从铺子回来吗?” 姜蕙抿了抿嘴唇,深呼吸一口气才道:“阿娘,我有话与你说。” 梁氏一怔。 她难得看到她如此。 这个女儿平日里总是嘻嘻笑笑的,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她拉着姜蕙进屋,把门关了起来。 姜蕙先是双手握了握,这才开口说道:“阿娘,前两日,何大人来找过我。” 梁氏眼睛睁大了:“他来找你作甚?” 神情有些惊惧。 这在姜蕙的意料之中,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总是要说出来的:“何大人说,请阿娘在后日申时,白石亭见他。” 梁氏听得这话,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姜蕙见状,轻声道:“阿娘,您莫担心,这事儿我没有与旁人说。” 梁氏讶然的看着她。 姜蕙柔声道:“何大人如此,我已猜得一些了,阿娘,不管阿娘以前是谁,都是女儿的阿娘,女儿敬重您,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梁氏一时心中万般滋味。 那段往事不堪,她确实不愿提起,可因这,也承担了太大的压力,瞒着孩子的滋味不好受。 姜蕙姜辞小时候,便喜欢问起外祖父外祖母,她自然每次也说不清楚,心里也知道,他们是有疑惑的。 如今也好,她轻叹一声:“阿蕙,有些事为娘是该早些告诉你,其实为娘原是魏国人,亡国后成了何绪阳的侍妾……” 声音一哽,她停住了。 姜蕙心中悲哀,她与母亲命运类似,这道伤疤揭开来,定是极痛的,她握住梁氏的手摇了摇:“娘不必多说了,阿娘有自己的苦,可这些年,这苦也只能自己尝,比起阿娘,咱们不知道的人可是舒服多了。” 她如此懂事,梁氏心下一松,她害怕自己的孩子知道后会瞧不起自己,可现在女儿一点没有轻视,还那样安慰她。 可何绪阳那儿。 她仍有些犹豫。 去的话,很是不妥,不去的话,她了解何绪阳的性子,既然能找到姜蕙,以后必定还会有别的法子。 也罢,这是压在她心里最重的担子,兴许是该解脱了。 她深吸一口气:“何大人,阿娘是得去见一见,说起来,这也是我的罪业,当初实不该嫁给你阿爹,你阿爹真是有些傻。”她苦笑,“即便知道我是逃妾,仍一心娶我。” 原来父亲知道! 姜蕙大吃一惊。 但想想又觉理所当然,阿娘岂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隐瞒?是了,她一定是会说的,可阿爹那样喜欢她,这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敢违背祖父。 姜蕙感慨:“阿爹对阿娘真好!” “是啊,你阿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想起姜济达为娶她而做出的努力,梁氏面上不由露出微笑,也有了更多的勇气,“故而,这一趟为娘必得要去。” 姜蕙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 到得那日,梁氏独自去了白石亭。 宋州是第一回来,这白石亭也是。 她立在亭中,见沁河悠悠,一时脑中满是往日情景,直到听到身后醇厚的男子声音:“婉儿?” 她转过头来,见到曾经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一别十余年,他自是不同了,可仍是那么英俊,岁月在他脸上刻上的不是苍老,而是别样的男子气韵。 她百感交集。 何绪阳上前几步:“婉儿,真是你?你,你快些叫我看看。” 他声音颇是激动。 梁氏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怕吓到何大人,何大人有什么话,请说罢。” 何绪阳哪里肯,他伸手掀开了她的帷帽。 那一瞬间,他面色剧变,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正如查实的,她脸上当真有道疤痕,只这疤痕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梁氏见他惊骇莫名,又把面纱放了下来,自嘲的一笑道:“我知会吓到何大人,只我自己已是习惯,也不会再疼了,不似初初被烫到,每夜疼得睡不好,稍稍好些,又奇痒难当,恨不得拿剪子剪了。” 如此痛苦的事情,她说来云淡风轻。 何绪阳心中一痛,忙又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婉儿,都是我害得你,早知当初,我该带着你去。” 梁氏道:“也不怪你,要怪就怪这命运弄人罢,如今你见到我,想必也了了心愿。”她声音软下来,好似一屡春风,“端耀,你也莫要记着我了,我也没有他想,只愿你过得快活些。” 何绪阳见她对自己仍有关心,一时感慨。 他又慢慢把她帷帽掀开来,若只见那左半边,仍是如十几年前一样,美得惊心动魄,尤其一双眼眸,因那轮廓深,特别的迷人,像是世间少见的瑰宝。 这些年,因她,他再也没有见过叫她动心的女子。 “婉儿。”他轻声低语,伸手抱住她,“你可知道,我以为你死了,差点要与你一起去,你既然逃出来了,为何却不来找我?” 梁氏任由他抱着。 那双手的力道,他的气味,是她熟悉的,她鼻子微微一酸。 谁说没想过去找他呢? 只是,找了又如何,她仍是他的妾侍。 何夫人也仍在,她再是喜欢何绪阳,也无法忍耐这种折磨。 梁氏想着,挣脱开他的手:“何大人,我现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亲了,要不是你找到阿蕙,我不会来见你的。这于我丈夫,与何夫人,都是不好的事情,还望何大人明白。” 何绪阳听她说话冷静无波,便知她早已想清楚,一时只觉满腔的愤怒。 是啊,就是再见她,又有何用? 他也不可能再拥有她,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妻子,秦淑君。 当年要不是她费尽心机骗他,他也不会相信梁婉儿死了。 那火堆里,满是她的东西,甚至连尺骨都那么相像! 他咬了咬牙:“婉儿,我与淑君早已一刀两断,不过还未和离罢了。” 梁氏一惊:“为何……” “你不是不知她的脾气,你也知,我并不喜欢她,只两家一早定亲,又能奈何。”他们何家,秦家世代交好,常会联姻,作人子女,总有无法反抗的时候。 梁氏微微一叹,也不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