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只知小节而不知大义
这日一大早,开启坊门的鼓声还没消停,吴道子那个弟子就来了。 李泌敞开大门后看着他,说道:“你该前些日子就来的,不过,也无所谓,书院反正还没有开学。” 那人站的离李泌很近,低头说道:“恩师说,你这里管饭。” 李泌点点头,说道:“还管住管穿,每月还有三十文的助学钱。” “我不住这里,饭食可带回家吗?” 李泌一听这话,就觉得这人有意思的很。带饭回家,这里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此事。 李泌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仔细看了看他,看到他穿的十分单薄,竟是有些瑟瑟发抖。 于是,他便说道:“吴道子让你到我这里来,该不是他不想管你了吧?” 这人回道:“非也,恩师对我很好。” 看到李泌在端详他的穿着,他还整了整衣衫。 “你欠吴道子的束脩?” “恩师已经不收我们这些弟子的束脩了。” “明白了,你家境不好,人又倔强,吴道子就把你打发到我这里来了。” “非也,并非是恩师打发我来的,是我自家求他,要来这里的。” “哦,背叛师门。好像我这里也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恩师说,我该来这里,就是不求他,他也要让我来。” 李泌瞅瞅这个有些怪的家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拜手说道:“在下杨绾。” 李泌愣了一下,接着问出了那个永远也不会变的第二个问题。 “你愿意来书院读书吗?” “我愿意。” 说完,杨绾便跪了下来…… 收了一个犟货做弟子。 李泌在心里想着。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何要带饭回家了吧?” “家中有老母,我不忍吃独食。” “好,你可以带饭回家吃。还有,书院阿奴那里常常需要人帮忙,若是你闲下来的时候,可去帮帮她。书院一直想找一个人帮她,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你去,她定然愿意。” “是,我听小先生的。” “对了,书院帮工是有工钱的,每次不多,只有一文钱。我们把这叫做勤工俭学。” “勤工俭学?” “对,此时放冬假,书院里正需要人做事,你去找找大先生等人,看看他们需要你做什么。” 杨绾一听大喜,问清楚李承休等人在哪里后,便急忙忙的去了。 杨绾至孝,又不肯接受别人的资助,故而日子过的十分艰难。他虽是好学,可书画一道,若想到达吴道子这种地步,不仅仅是靠画的好就行的。 估计是吴道子可怜他,让他来的这里。他说是自己要来,无非是给自己保持一点尊严而已。 李泌想着他只要用心读书,倒是说不定比作画的前途要好一些。 看到书院大门还开着,李泌便把大门关上了。 可他刚刚离开门洞,就听到大门又被拍响了。李泌走过去踮起脚尖将门栓拉开,打开门后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外面。 李泌瞅着他有点眼熟,那人却越过李泌,朝里面看着。 “瞅什么呢?没看见我站在这里吗?” “小童,你家大人在哪里?” 这人一说话,李泌顿时想起这人是谁了。于是,他脸色一变,说了句“我就是我家大人”,然后就将大门关上了。 这书院对那个遣唐使来说,是绝对的禁区。 那人又在外面敲门,被来到院子里的李承休听到了。 “泌儿……” 李泌故意高声喊道:“外面站着的那人,一步也不许他踏进书院。” 李承休与不明白他为何火气这么大,就说道:“他这样一直敲门,也不好吧?” 李泌一听便四处看了看,然后便喊着“李嗣业、李嗣业……” 李嗣业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了,到了李泌面前就问,“小先生喊我何事?” “这外面……” 随即,李泌又指着大门那边接着说道:“有一个我极为讨厌的人,不,是生番。你去把他赶走,最好让他再也不想来这里。” 李嗣业说了声“是”,便向那边跑去…… “外面到底是何人?”李承休问道。 “欺负我们的人。”说着,李泌便走了。 院门外,李嗣业叉腰站在台阶上面,一声也不吭,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人看着。 那人可能是在长安还没有遇到过对他如此凶相的人,倒也没有害怕,还仰脸说道:“那处有一亭,我想近观……” “书院净地,严禁生番进入。” “我不是生番,我乃东瀛遣唐使,我……” “就是生番。” “我受大唐优待,你不可辱我。” “我没辱你,你不是生番还用来我大唐学这学那,就连说话写字也学吗?” 这人愣了,想不出这个大汉是如何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 这人知道进去无望,就退到台阶下面,然后对李嗣业说道:“告诉你家主人,我叫吉备真备,我还会来的……” 李嗣业不等他说完,就吼道:“我家小先生不让我等无故打人,你若是再不离开,我就有了打你的理由。” 那人一听,转身就跑了。 李嗣业回到院子里后,找到了李泌,说那人果然是生番,这名字都跟胡人的有些像,叫什么吉不备,不对,不备吉,也不对…… 李泌一听便问道:“是不是叫吉备真备?” “好像是这名。” 李泌一听乐了,心说这人怎么来了?倒是可以让他进来喝杯茶。不过,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李嗣业问道:“小先生,你认识那人?” 李泌摇摇头,说道:“若是他再来,给他一杯茶喝。” “在大门外面吗?” “他又不是乞儿。” “我觉得他就是乞儿,是他们那处派到这大唐来的乞儿。” “你要这么说也成。不过,就算他是乞儿,一杯茶总要给他喝的,我书院是讲究礼数的。” “知道了,小先生。” 李嗣业说完,突然想起让自己出去赶走那人的就是李泌。 于是,他便问道:“那人,你不是甚是讨厌吗?” 李泌有些无奈的说道:“若是我给他讲讲何为礼道,何为大义,说不定他们以后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们何以讨厌?” “只知小节而不知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