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现身
滢泓先回了天宫，同天帝东昊说了要参加万仙大会之事，父君不以为意，“想去便去，随你高兴！” 滢泓趴在父君膝前，端的是父慈女孝。却见滢泓眼睛里眸光闪动，满腹委屈，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她心里一百二十个不乐意。那日，她似乎在金銮殿上说自己对黎良一见钟情来着，不知这黎良是否与会，正想着，却见天帝笑盈盈的张了口，“自然是来的。” 滢泓心中一惊，“黎良？”见父君轻轻颔首，心顿时又碎了一地，如何收场？只是在黎族圣地，也就罢了，这是万仙大会！ 悔，悔，悔！ 好悔啊！悔不该色令智昏，竟应了万仙大会之约！虽说一族也是丢脸，万仙也是丢脸，但这程度相差也太大了些，滢泓一时脸上又红又白，阴晴不定。 “不必介怀，无论如何，父君都不会怪你！你要时刻记得，你有父君在！”天帝慈爱的摸摸滢泓的头。 “父君！”滢泓抬头迎着父君的眼睛，鼻头有些发酸。想想自己这千年之间，也太胡来了些，竟第一次反省起来。 滢泓和少昊二人，天帝尤其偏爱滢泓，宠溺无度，而对于少昊，甚为严厉。想来也正常，少昊以后是要继承天帝之位的，而她以后是要嫁人的。 “还是做男人好！做男人可以继承父位，可以留在家中！”滢泓忽然有些怅然道。 “你是对这天帝之位有意？还是想留在家中？”东昊道，“身居高位，看似风光，却不胜其寒，并非你之最佳归宿！父君本意，是要你一生无忧，不过，若是你愿意成为这仙界第一个女帝，父君定为你扫除一切障碍！” “不要！”滢泓一直以为弟弟少昊是因为要继承天帝之位，父君才对他诸多严厉，眼下看来，又不尽然！天下无不偏心的父母，只是这偏心得，也太明显了些！若是她夺了弟弟的天帝之位，她于心何忍！更何况，她才不要当什么天帝！便道，“父君，你看我哪里像个女帝了？每天要穿成这样，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累也累死了！”滢泓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父君的王冕上的一排珠子说道。 “你已这般大了，还如此不成体统！”声音中隐隐透出不满之意，还有半分怒意。 滢泓不用回头，便知是姑姑苌祝，心中哀叹一声，便起了身来，立在一旁。天帝却含了笑意，“无妨，她再大些，也是我的女儿！” “总有长大的时候！”苌祝神色复杂的看着滢泓，“女孩子总要出嫁的！” “滢泓才不出嫁，滢泓要一辈子守着父君！”滢泓立刻眨着眼睛，扭动着身子，娇嗔的说到。 “哈哈哈，好！不嫁也好！专心修炼，就当个肆意潇洒的女神仙！”天帝捋着胡子大笑说道，“你想留在家中，父君便给你招个夫君永居天宫，你不想出嫁，父君便永远宠着你！”梵月一族是天生地养的仙族，对这婚嫁之事虽也热衷，却并不强求，超脱世俗之外，专心清修，绵延仙寿，也是不错的选择。 “如此这般，怕也没个敢娶的人！”苌祝轻嗤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滢泓心中发堵，尤为不快，却又不好发泄，只是不知为何，脑中突然出现了白念离的形容，脸不禁红了一下。 “这是他们有眼无珠！”天帝只以为滢泓不快，便又出言道，“泓儿，我看你似是累了。” 滢泓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真是知女莫若父！便心中狂喜，脸上不动声色的拜别，转身离去。才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传来姑姑的一声“今日见到一故人”，滢泓立刻驻足侧耳，准备听下去，小裴将军却又催促道，“公主，请！”她只得不满的看了一眼小裴将军，离去了。 自从滢泓决定参加万仙大会，姑姑再也没找过她，许是要秋后算账吧，只是这日子分外难熬，滢泓几次三番都想去千梨山，又觉得自己见了那美色定是把持不住，便竭力忍住，又没心情凡间游玩，只得跑回九灵台，将师父天老教授的仙法咒术打斗招数尽数演练了一遍，唬得九灵台的小仙童以为滢泓破天荒领了什么杀伐清缴的旨意即将出征。这滢泓的仙力超群，仙界能出其右者并不多见。 万仙大会的日子终于来临，滢泓早早的便来到千梨山，却看到白念离已经立在一处水边，发丝随着微风翻飞。水气氤氲，他不知站了多久，发丝密布着细细水珠，那水中也铺了满满一层花瓣，在淡淡的水气中显得朦胧滋润，竟丝毫不比枝头逊色。仅仅是背影，竟然也这么风姿绰约，引人想入非非！ 滢泓的心立刻敲起了小鼓，她嘴巴有些发干，呼吸也不甚畅快。终于咽了口口水，张口喊道，“白念离！” “还早！”白念离淡淡答道，没有回头，声音却让滢泓心头又是一荡。滢泓抖了几下，慢慢前行，与白念离并肩而立，发现他的银手中拿托着一枚梨花佩，左手轻柔摩挲。那玉似把玩得久了，显得极为光滑温润。他就那么站着，初阳的光辉照耀在他的发丝上，泛出极其温暖的金红的光，可他的身上，还是散发出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滢泓一时也心疼起来，看着他犹如雕刻的面庞，呆呆的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中沉沉的。 “走吧！”白念离忽然转过头来嘴角微扬，似乎轻笑了一下。迎着阳光，他脸上一片明媚，犹如三月暖风，吹散了滢泓心头的烦闷，心情也愉悦起来，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连话都忘了说，再去看时，那张脸却仍如一潭死水，无丝毫波澜。 白念离身上穿的仍是白如雪的天蚕生丝织就的绢绸袍衫，绣着蓝色祥云图案的衣袂随风飘展。天地造物神奇，竟生出了这样一个人儿，无论怎样，都好看！尤其是那双亮的出奇的眼睛！滢泓心中不禁啧啧称赞。能与这人共同赴会，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值了！滢泓心想自己果然是色令智昏！终于清醒过来，抬头看天，已经日上三竿，时间有些晚了，众仙估计业已落座，她少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步入会场。 到了会场，果然不出滢泓所料，大小仙众已经到齐，在通道的两侧坐得密密匝匝，案几由近及远，由地上到空中，错落有致的布局，确保每处神仙都能看到通道以及中间各路神仙的献艺闯关台。 她一踏入会场，便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虽端着公主仪态，眼睛却朝着脚下，紧紧跟着白念离。会场依旧鸦雀无声，似乎是个空场一般，并没有想象中的窃窃私语，她有些纳罕，便微微抬起头来，斜着眼睛偷偷看去，发现面前的人负手款步前行，身上竟流光溢彩，发出耀眼光晕，是神尊光华！她终于想起来了，仙界，是有一个没有右手的人，不就是单手定乾坤的白泽之王，仙界神尊！神尊名讳，正是白念离！ 当年战魔赤练撕破结界，白念离用右手补上缺口，并用破魔剑镇之，从此仙界归于和平，他也因此有了神尊之位。这尊神和神尊二字次序不同，差别就大了，黎族仙尊也是尊神级别，尊神级别的仙界有足足几百位，而神尊，这天地间仅此一个，地位仅次于鸿钧老祖，和天老与父君平起平坐！ 滢泓发现众人愣了片刻，便纷纷在父君的带领下起了身，连父君都要起身相迎的单手男子，还能是哪个？滢泓发现自己过于震惊，竟忘了喘息，深深的呼吸几口，缓解一番。 她方才顺过气来，眼中只看到那人身后的银手闪着光晕，耳边便响起父君的清朗之声，“恭迎神尊！” “恭迎神尊！”万仙齐声念到，声音不大，竟有股排山倒海之势。 除了几个人识得他的真面目，众仙均不识得，但他们识得神尊光华！从仙到神，光华由白到银到金，这神尊身上泛出的是金中带彩，许多人一生都无缘见到！ 白念离朝着天帝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在天帝之侧，与滢泓一同坐了下来。 “神尊坐在下处于理不合，还请移驾！”一个天官作揖说道。 “无妨，今日只为滢泓小友作陪！”白念离道。话是对天官说的，但眼睛却朝滢泓看了一眼。万仙忽地一阵sao动，这天底下唯一的神尊，是第一次参加万仙大会，竟只是为了一个名声不佳风评不好的公主作陪？ 滢泓白了白念离一眼，心中埋怨，怎么是为她作陪？明明是被他拉来的！那从未收到名帖的言辞倒也不假，因为这神尊素来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众人万年不得见，想送也不知道送哪里去！没想到白念离竟又摸了摸滢泓的脑袋，犹如长辈一般，很是亲昵。滢泓顿时愣住，怒气也消散殆尽，待她终于记起要朝一众长辈行礼，却发现他们的神情古怪。父君目光中出现了一种少有的警惕，母后神情复杂，滢泓只觉得古怪，又说不出来，而姑姑除了那日的怒气，似乎还有些，担忧。但滢泓才一起身，众人神色又恢复如初，再也看不出端倪。 滢泓参拜完毕落了座，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又放了几个成色甚好的梨子，不禁喜上眉梢，笑眯眯的吃起来，笑意落进身旁男子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