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老实说，苏幼薇口中所谓的“报仇”在白易生眼里真的算不了什么，但他肯定不会直接这么说，而是委婉地表示她的计划里有很大的漏洞。 “首先是时间问题，你找的这些人，他们是马上在蒋梦的校内发表留言还是过一阵子再发？” “谈妥了直接就发。”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抹黑蒋梦对不对？” 苏幼薇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催促道，“你快点说啦，不要再吊我的胃口了，到底有什么问题？” “薇薇，你想想看，你都说了她的校内很火，如果突然间出现这么一大堆负留言刷屏，怎么都会觉得有不对劲吧？即使有不喜欢的人故意抹黑她，也不大可能约好了在同一时间发表评论吧？” “按照正常的思路，一般人接着就会思考是不是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被恶意报复。女生心思比较细腻，既然你能察觉到她对你的敌意，她肯定也知道你不喜欢她。万一她怀疑到你头上，虽说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绝对没有，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苏幼薇闻言顿时紧张起来，想想她之前对待蒋梦的态度，她觉得自己的头上简直已经盖上了“幕后黑手”四个字的大红戳。 “怎么办？照你说的，她不是一下子就能猜到是我做得了吗？”她原先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纯粹地打算骂对方两句出出气而已。 蒋梦做的事没对她造成巨大伤害，但她也不是圣母任由对方来恶心自己，所以苏幼薇要做的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蒋梦也尝尝不自在的滋味。真要叫她恶意地编造什么莫须有的罪名陷害蒋梦，她绝对做不到。 如今白易生这么一分析，苏幼薇忽然萌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阿易，如果她发现了，我会被请去喝茶吗？” 他忍俊不禁，“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跟你形容一下最糟糕的后果。你放心，蒋梦没那么聪明，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 苏幼薇表情虽然缓和了一些，看起来仍然有点惊魂未定，他不由后悔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太过严肃，把她吓成这样，“真的没事的，薇薇，我相信你表哥找那些人的时候肯定叮嘱过他们要在网吧之类的公共场所进行cao作。退一万步来讲，要是你真的担心ip地址被查的问题，我晚上回去就可以帮你锁定把那些□□的地址……” 对于白易生说的ip地址之类的东西苏幼薇似懂非懂，只是看他那么笃定，心里毫无来由就信了。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些负面留言是不是真能起到作用？蒋梦若是没有被激怒，而是直接选择删除评论，这钱岂不是白花了？” “要想黑一个人，不是留言写得够多够长就一定有效的。你有没听过一句话，一个粉顶十个黑？” 苏幼薇下意识地摇摇头，望向白易生的目光已然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崇拜。 说起来，这句话还是上辈子的她告诉他的。那时候他正烦恼于公司里的几个关系户，不做事也就罢了，还仗着背后有人对他的决策指手画脚。 苏幼薇只是看到八卦偶然同他讲了一句，却恰到好处地提醒了他还有“捧杀”这回事的存在。 “既然蒋梦的校内已经那么火了，我们不妨再帮她浇浇油。”他嘴角噙着一抹笑，“你觉得那么多捧她的人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人只有在对方的实力远远超出自己的时候才有可能真正臣服。如果认定了对方和自己是一个层次的人，却因为某种原因有了差距，这时候的仰望与其说是心悦诚服，倒不如说是心有不甘……” 她的目光透着一丝茫然，“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很深奥的样子，不过说实话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白易生一边帮她把鱼rou上的刺挑掉，一边耐心地解释道：“这么说吧，那些频繁留言夸奖蒋梦的女生里，至少有一半在潜意识里都觉得自己和她是一个世界的人。蒋梦之所以能站在顶端，仅仅是因为她比家境富裕的女生有貌，比有才漂亮的女生有钱。但她毕竟不是完美的，还有许多比她更为优秀的人。如果我们把蒋梦捧上了天，将她同那些女生们心中真正崇拜的人相提并论，你觉得她们还能对蒋梦露出笑脸吗？” 这么一讲苏幼薇理解是理解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对女生那种羡慕中带着嫉妒，夸奖时带着攀比的心态怎么那么了解？难道是前女友教的？ 白易生对苏幼薇已经歪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小心思一无所知，还当她是在思索他的观点，继续说道：“首先要找人对她进行全方位的吹捧，包括她的错误在内。蒋梦那样的人，我不相信她会少得罪人。然后就会有人站出来反驳她做的不对的地方，初期这样的声音可能很小，但慢慢地便会引起大家的共鸣。等机会成熟了，再陆陆续续地爆料，让她的黑历史逐步展现在公众面前。不管爆料的内容是真是假，都要弄得虚虚实实效果才好。有时候网友只相信自己抽丝剥茧推断出来的答案，你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反而拒绝相信。” 虽然这种炒作手法在之后的几年被用到烂大街，可对眼下刚刚兴起不久的网络文化来说却是绰绰有余的。没有乱七八糟的人/rou，没有各种各样为了搏出位的不择手段，此时的网友善良得一塌糊涂，也好骗得一塌糊涂。 苏幼薇不出意外地被白易生这一“想要黑之，必先夸之”的理论震住了，刚听时虽然有些诡异，越想却越有道理，看向他的目光也愈发敬佩起来。 ☆、第39章 计划（下） “如果能让平时和蒋梦来往密切的人来发表这些言论，效果自然是最好的。老实说，在技术上不是不可行，盗几个号我还是能够做到的。主要问题是，他们非常可能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假设我盗号成功，蒋梦却在第一时间内收到他们的通知，那么那些盗用他们名义发布的评论也就跟着没有了意义，反而会让她察觉到有人在故意针对她。” “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弄几个号，不管是从ip地址,个人设置还是评论语气都类似她的亲密友人，由他们讲出一些画龙点睛的话。等到了后头，自然会有热心的人怀疑这些人是蒋梦好友的小号。这样一来，我们不仅不用承担责任，还可以适时让他们起起内讧，绝对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苏幼薇听得双眼发直，手里的筷子已经半天没有动作了。“你说的这些在技术上真的可行吗？那要找多少人，申请多少号啊？还得一个个跟排剧本似的把他们说的每句话每个回答安排好……” “那些都是小事，你不用cao心，我会处理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得把构思的大框架整理清楚……” 她额角冒出几条黑线，把大框架理清楚？瞧他这副认真劲，该不会是把跟蒋梦玩把大的事当成了论文来完成吧？ “对了，你刚刚说你们辅导员见到蒋梦眼睛都亮了，他们之间有没有……” 苏幼薇连忙摇头，“你不要乱猜，没有的事！我就是随便感慨一句而已，男的不都喜欢美女吗？我们这个辅导员也大不了蒋梦几岁，喜欢多看她几眼也很正常啊！”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看你一个就够了。” 他说得极其自然，让她忍不住想要相信他说的是大实话而不是哄人的甜言蜜语。 “你们辅导员平时对你怎么样，有没有针对你？” “怎么可能？”苏幼薇开始后悔自己方才为什么要多嘴提了一句，弄得白易生疑神疑鬼，“我基本上也很少碰见辅导员，报道那天的班会见过一次，后面一直都是军训，好不容易军训结束了，集体开会也就那么一两次，平时也没有什么生活上的困难要联系他。他就是想针对我，估计都找不到我这个人吧？嘿嘿……” 苏幼薇觉得自己讲了一个挺好笑的笑话，再看白易生，果然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他没有再提辅导员的事，转而和她聊起了轻松的话题。现在的苏幼薇和他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星期，不是上辈子那个已经跟心心相印的他亲□□人。如果他cao之过急，把心底所有阴暗的想法统统告诉她，大概只会吓得苏幼薇对他避而远之。 她在父母的娇宠下长大，接触的从来都是阳光正面的东西。上辈子的他自卑又自傲，迷恋她的同时也无时不在担心她会离开自己。 这一世的他有了显赫的家世，担忧却一分没有少过。因为他发现在病床上活死人般躺了数十年之后，他再也回不去原来那个对家人包容对生活充满希望的自己。 他的心底一直压抑着无数的恨意，他恨张家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了他，恨他们像吸血虫一样对待自己；他也恨白家弄丢了他，恨他们数年来对他不闻不问；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没能把握好自己的人生，一副好牌生生打成了满盘皆输。 他的外表没有变化，十几年养尊处优下来，甚至可以说比上一世更加出众。可只有白易生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已经满满的都是负能量。金钱，权势，美女……似乎都无法填补他心里巨大的漏洞。 幸好还有一个苏幼薇，他这些年才能坚持下来。她是他仍然可以笑脸迎人的唯一理由，也是他在漫长黑夜中唯一的救赎。 知道白易生会彻底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后，苏幼薇彻底放下了心，琢磨着一会儿要不要给赵行简发个短信让他停下手头的事。 刚刚白易生问她找谁帮忙时，苏幼薇本能地把赵行简的名字换成了小表哥。老实说，蒋梦挑衅过后她的直觉反应就是找赵行简。虽然后头也想到了白易生，却仅仅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他解决自己的烂桃花。 想出气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青梅竹马的发小，而不是认识了还不到一个月的男朋友，在苏幼薇看来再正常不过了。 可不知怎么地，白易生开口的时候她仍是心虚地撒了谎。她以为他会对这些小事不屑一顾，没想到他居然意外地支持她，还贴心地帮她想了个更加周全的计划。 苏幼薇顿时被强烈的负疚感所包围，暗自庆幸还好白易生不知道，不然一定会觉得他的好心都喂了白眼狼……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可方才那一瞬间的犹豫已经足够让白易生生出不好的猜想——他十分怀疑她所说的“小表哥”根本就不是真正主事的人，赵行简才是。 因为凭他上辈子对赵行简的了解，后者是苏幼薇身边唯一一个跟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的人。 只是苏幼薇有心瞒他，白易生也就配合地装作毫不知情，他还牢牢记着她之前讲过的有关恋人和竹马二者只能选一的答案。虽然他有充足的信心可以改变她的想法，但眼下显然不是和赵行简硬碰硬的最好时机。 正如白易生所预测的，苏幼薇还是没能按照承诺消灭完所有的饭菜。 或许是吃饱喝足了，她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原本应该最先被解决的问题，“蒋梦的事，你不觉得你也应该负点责任吗？如果你真的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怎么还会明里暗里都表现得像是我抢了她的心上人呢？” 她不提还好，一提白易生自己也懊恼得不行。明明那时候派人查的事已经有了回复，他却因为陆谦和蒋家竞争的事暂时搁置了对蒋梦的警告。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起码他同白莲生再三强调过自己对蒋梦没有一点的兴趣，识相地就离他远一些。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置若罔闻，隔了几天又去找苏幼薇的麻烦。 白易生不得不怀疑，白莲生是不是如实转达了他的意愿。后者做梦都想着把他和蒋梦凑成一对，绝对做得出阴奉阳违的事，偏偏他又不能直接告诉她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在他们的感情稳定之前，如果让白莲生知道了苏幼薇的存在，以她那么势利的性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是让别人转告的，因为我不想正面对上她，给她任何零星的希望。”他巧妙地说道，既没有撒谎骗她，也瞒住了真相。 苏幼薇面色好转，打消了原本准备让他好好跟蒋梦解释清楚的念头。 他说得对，既然一开始就是陌路人，那么根本没有必要有交集。如果这次教训之后，蒋梦还意识不到问题所在，她不介意亲自找她谈一谈有关白易生的“领土主权”问题。 ☆、第40章 爆料 白易生送苏幼薇回宿舍后，转而去了自己的公寓。为了保证苏幼薇不被牵扯在内，所有的事情他都得亲力亲为。 计划听着简单，cao作起来却十分复杂。尤其麻烦的是进度上的控制，太慢了让人等得心焦，太快了又容易让人起疑。所幸两辈子加起来，白易生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不过为了尽快给苏幼薇一个交代，他还是暗中加快了步伐。 三天后的周末，苏幼薇正在收拾国庆放假回家的行李，忽然听到吕静怡兴奋不已地大声叫道：“赶快赶快，上p大的论坛看置顶的帖子。” 寝室里的姚锦霞因为家在本地，一般周五晚上就不在宿舍里住了。见平时宅得可以一天不说话的吕静怡激动成这样，苏幼薇和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浪费生命的林洋立刻十分配合地行动起来。 手机开网页并不是很给力，帖子缓冲了半天也没能全部打开。苏幼薇刷新了好几次，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个夸张的知音体标题——“无盐女十几年心酸整容路，一把血一把泪终成p大校花。” 这不会也是白易生弄出来的吧？她心里闪过一丝疑问，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前两天蒋梦的校内已经吵翻了天，起因是一些狂热的“粉丝”把她夸成p大建校百年来的第一女神，如此天上有地下无的吹捧很快引起了众怒，惹得不少人由粉转黑，甚至连她校内列表里的若干个“好友”也都忍不住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事情发展到后面，负面留言刷屏的速度估计都超过了蒋梦删除评论的速度，她不得不暂时关闭了自己的校内。 苏幼薇当时还特地截图给白易生发了短信，表达了她对他的崇拜之情。她一直以为那样就是结局了，想不到今天又来了续集…… “破网速，怎么都刷不出来……薇薇，我觉得让小静直接讲都比我们俩自己刷新快。”林洋的性子比苏幼薇还急，拿着手机一副要抓狂的样子。 “这个可以有。”苏幼薇赞同地点点头，两个人默契地用求知欲十足的眼神盯着吕静怡。 吕静怡看了看自己网速顺畅得一塌糊涂的笔记本，二话不说接过了解说员的任务。 置顶的帖子先是非常详细地还原了蒋梦校内暂时关闭的前因后果，不单单有楼主精辟的概述，更有相对应的截屏来证明“有图有真相”。 最开始是一群临时注册账号的人刷屏黑蒋梦，除了数量惊人以外，他们留言的质量完全可以无视。 显然蒋梦本身也没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不遭人妒是庸才，如果哪天突然没人非议她的不是了，十有八/九她还会觉得不习惯…… 事实证明她的视若无睹再正确不过了，那些人不但战斗力为渣，甚至一天不到就都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和来时一样莫名其妙。 接着，到了后半夜又冒出一群夜猫子不睡觉在蒋梦的校内用评论的方式你一言我一语聊起天来。主题初时只是夸奖蒋梦人美心善，到了后边渐渐愈演愈烈，如同邪/教一般，但凡有人提出反对的声音，就会被他们攻击得体无完肤。 总之，他们的中心思想是蒋梦的优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他大学的校花和她一比，连当端洗脚水的丫环都不配。 这些在帖子楼主看来都算不了什么，狂热的粉丝大放厥词并不稀奇。让他嗅到不对劲的是某个网友反驳的意见——她小时候见到的蒋梦还只是普通的漂亮，想不到女大十八变，长大了居然变得如此完美。为了佐证她的话，该网友还贴了一张自己和蒋梦的合影。 照片里她的脸打了马赛克，蒋梦看着虽然年纪小，却能瞧出和现在的样子区别颇大。不过毕竟是青春期，谁也说不准以后的变化，她的声音很快便淹没在其他人气势汹汹的争吵中。 要只是这一张照片也算不得什么，谁知凌晨四五点那阵又有个号称“时差党”的网友回复了这个留言，并且贴了张类似的照片。 两张照片间隔了大概一年多，却能明显地看出蒋梦“长开”或是漂亮了许多。 真正让帖子楼主认定其中有猫腻的是蒋梦的举动——她在天亮登陆校内后最先删除的就是这俩人的留言和照片。 那么多恶毒的评论蒋梦都无所谓，偏偏删了这两条略有微词的……在帖子楼主看来无疑是心中有鬼的最佳佐证。 幸运的是，他当时留了个心眼把照片和留言都截图保存了。 紧跟着，帖子楼主化身技术帝，在骨骼比例和五官形状上认真将这两张照片和蒋梦校内公开的照片进行对比。排除化妆打光以及后期修图的影响，他得出蒋梦的脸绝对动过刀的结论。 如果没有细微的调整，青春期的蒋梦怎么也不可能顺其自然地长成现在这般模样。帖子楼主甚至怀疑，时差党上传的那张照片里的蒋梦已经动过手术了。 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在信口开河，帖子楼主又变身考据帝，通过数个童星幼年和成年时的照片对比，来证明自己这一说法的可靠性和正确性。 这一爆料立刻引起了论坛网友的关注，短短时间里数页高楼拔地而起，令人咋舌的点击率也成功让其被置顶。 无论回帖说什么，楼主都没有回应，也没有再登陆过那个账号。 一个楼主消失了，千千万万个层主站起来。p大论坛里的网友们万众一心，利用楼主留下的截图以及其他潜水党奉献的资料，从账号信息，留言内容甚至ip地址等方面开始搜索蒋梦校内留言门事件的参与者。 顺着这些线索，还真给他们挖出了不少猛料。 首先是蒋梦小时候参加一些比赛的照片，大多是和其他参赛选手的合影。或许连蒋梦自己，都不记得她曾经拍过那些照片，更不知道它们还有被曝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