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谢齐人家在线阅读 - 第157节

第157节

    齐君昀看着她有点忧虑的小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有哥哥呢。”

    “知道。”

    六月天气就又炎热了起来,这时候国公府开始默默地准备几个拖了几年的庶子的婚事了,这等时候,国公府是不会大肆cao办婚事的,所以作为补偿,谢慧齐给今年每个要成婚的庶子划了相等的庄子跟田地给他们,也给他们准备了屋子让他们出府成家立业。

    这一举所花不少,老国公夫人没说什么,就是二老夫人心里有点不喜,但还是因这是侄媳妇做的决定,也忍耐了下来,不再像之前一样指手划脚。

    而齐君昀那里是直接点了头,应了她的请求。

    谢慧齐以为他怎么样都会问几句,他从来不是度量小之人,但也不会这等大事直接点头,任由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有点不解,不过看到他忙得一回来就倒下的光景后,也就知道他是没什么心力管了。

    她也只好自己更谨慎多努力些,想法子在另外的方面找补回来。

    七月,前线传来了捷报,忻军大胜了一场,抢回了一座城池,但同时也有相当不好的消息传了过来,姬英军朝凉西州一线的所有地方投放了大量不知名的剧毒,而忻军虽然及时规避了危险,但凉西州的很多土地都沾染了毒物,这一季的粮食都毁了,而很多百姓也是中了此毒,重则不到一日就死了,轻的就是还活着,也是离死不远了。

    朝廷紧急招太医和民间大夫赶过去,而余小英也走在了这一队前去凉西的太医队伍中。

    而这个时候,谢慧齐已经有接近三个月没接到弟弟们的信了。

    战事正急,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去分她齐家哥哥的神,所以也就忍着没问。

    但直等到八月,连婆婆跟二婶都坐立不安的时候,谢慧齐终于没忍住,在这天他回来睡饱后,趴他身上轻声地问出了此事。

    齐君昀听到她的话,久久都未出声。

    谢慧齐见他闭着眼睛没说话,以为他又睡了,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脑袋放回了他的胸口。

    真是愁死她了。

    “慧慧……”

    在她快要差不多也要睡不着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国公爷叫她了,冷不丁地打了激灵完全醒了过来,声音也急了,“哥哥,我在呢,你说大郎二郎他们现在到哪了?”

    齐君昀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良久,他轻叹了口气,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还是不知该如何启齿才是好。

    ☆、第183章

    “哥哥……”谢慧齐在他胸口撑起手,看着他。

    齐君昀把她的头按下,吻了一下她的嘴角,看着她的眼,轻声道,“晋平与晋庆带队出去侦察,一直没回来,我已令人去找……了……”

    只一句,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齐君昀抱着她不断地安抚着她的背,把吻落在了妻子的脸旁。

    他以为她会哭,但直到她开口,也不见她脸上有泪。

    这下他的心更沉重了。

    谢慧齐在脑袋一片发白过后就冷静了下来,她脑袋里的每个神经都在抽搐,疼得厉害,但她想,这实在不是她哭的时候。

    她哭了,不过是给丈夫负担。

    家里还有两个老夫人在,她哭,那也没人去安慰了。

    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殚精竭虑的丈夫要照顾,她可不能倒。

    谢慧齐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脑袋,在他的脖间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方才抬头问他,“消失多久了?”

    齐君昀看着她只见腥红,不见泪的眼,无声地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她的眼角,“已有两个月了……”

    谢慧齐沉默了半会,黯然地道,“你都没告诉我。”

    说罢,觉得自己抱怨的意味太重了,又看着他苦笑道,“是怕我担心罢?”

    齐君昀没说话,只是把她的脸又重压了回去,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过了一会,他道,“小姑娘,你是我的妻子,我儿女的母亲,要与我过一辈子的人。”

    所以,让她安心是他应该要做的事,而她更是有这么多的牵绊,他希望她好好的。

    “诶。”谢慧齐终究是什么也不再说,在他身上躺了许久,直等到他要上朝,她才有力气下床。

    七月又有两个庶子出了府,月底这天早上一家老少在花园的凉亭里喝茶时,齐二婶突然说了句,“大郎他们到底怎么样了?你就告诉了我们罢,是好是坏都说了罢,别拖着了。”

    “说是带兵出去侦察敌军的时候失踪了,国公爷已经派人去找了。”谢慧齐轻描淡写地道。

    “多久前的事了?”齐二婶说着时,齐容氏也朝媳妇看来。

    谢慧齐也还是依旧云淡风轻,“没多久,想来很快就能找到了。”

    一直在喂腿上孙女儿点心吃的齐容氏停了手,看着远处在灿烂的阳光下迎着轻风舒展摇曳的鲜花,淡淡道,“不该让他们去的。”

    哪个都不应该去。

    他们国公府为这个国家牺牲得够多的了,不需要再添上她们的孩儿。

    “我去走走。”齐项氏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不等人说话,她抬步就往亭外走。

    谢慧齐看到她走到了刺眼的阳光下后就低下了头,也是别过了脸,不敢再看。

    二婶起身的时候,她已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

    “娘。”

    “他们不该走的,”齐容氏低头看着孙女儿,依旧淡淡道,“我才生了一个,你二婶一个都没有,我们家有几个孩子?不该走的。”

    真的不该走的。

    走了,要是没了,她们这一辈子啊,人生的缺口太多了。

    她们拥有的已经不多了,就身边的这几个人,少一个都是在要她们的命。

    “娘,会回来的……”谢慧齐勉强笑道,站到了婆婆的身后,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嗯。”齐容氏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见弟媳越走越远,她抱着齐奚起了身,转头对媳妇道,“你也别着急,国师都说了,会回来的。”

    “诶。”谢慧齐朝她欠了欠腰。

    “我带小金珠去接她二祖奶奶回来。”

    “是。”

    “娘……”齐奚在临走之前抬起小手挂在母亲的脖子上,香了她一口。

    谢慧齐笑了起来,“过一会自己下来走,别让祖奶奶老抱着你,抱久了祖奶奶手可疼呢。”

    齐奚抿着小嘴一笑,靠回祖母的怀里,天真灿烂地朝母亲点头。

    烈日的阳光下,谢慧齐看着包着孙女的婆婆与二婶越走越近,一会,二婶就回过了头看到了她们,停下步子等着她们。

    她也看到了她,谢慧齐看着她在久久的犹豫下,朝她这边摇了摇手。

    就是隔得远远的,谢慧齐也看到她对她笑了。

    知道弟弟们消踪的时候没哭,这时候却奇怪地流了泪出来的谢慧齐笑着也朝二婶回招了招手,这时候站在阳光下的两位老夫人抱着她的女儿,皆向她看来。

    “阿娘……”远远的,小金珠兴奋地朝她招着手,“好多花,你快来。”

    谢慧齐擦掉了脸边的两行泪,微笑着朝她们走去。

    老天向来对她不薄,总是给她最好的,可惜,给她最好的亲人和感情的同时,总是又要夺走她的另一部份。

    世事从来就没有完美过。

    可就是这样,她也还是想好好地活着。

    为自己,更为她爱的这些还在她眼前的人。

    八月太和殿的阳光一到下午就偏到偏殿那边去了,齐君昀也就让宫人把屋子里的冰撤了下去。

    盛夏已过,即将入秋的天气也已经快要凉爽了。

    太和殿的事,左相还是吩咐得动宫人的,皇帝知情后也一声不吭。

    他已经有了年纪了,是仗不住太多的冰块带来的寒气,就是热着点,也好过天天在冰屋里凉快着。

    这日齐君昀在看过户部送上来的支度后抬头看了看外面,见外面阳光不烈,近黄昏的地温想来也不热了,他站了起来,朝殿上坐着的皇帝淡道,“皇上,去外面走走罢。”

    皇帝正皱眉在审他送上来的案卷,听到这话,撩起眼皮看了看他。

    站在太和殿偏光一角的齐国公俊逸贵气,脸色温和,脸看着还俊雅清淡如刚刚结冠没多久的贵公子,实在让人看不出他今年已及三旬了。

    岁月好像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太多的痕迹,除了他眼底熬夜熬出来的那抹青色。

    皇帝搁了笔,下了殿阶,嘴里淡道,“随林,朕看你这几年好像没怎么变过,不是跟国师学了什么修道之术罢?”

    被他叫着字的齐国公挥袖示意同在太和殿辅佐皇帝办公的右相还有户部,工部的尚书跟上,走在皇帝身边淡淡道,“臣已是有些老了,只是皇上日日看着臣,没觉出有什么来。”

    “倒也不是,你刚上朝那边,朕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着你,也是觉得你没变化。”皇帝心平气和地提起了那几年的事。

    跟在他身后的右想他们这时候都看向了齐国公。

    那几年,齐国公看着没动,但内里的血雨腥风不知几何,他跟皇帝的退退进进,明争暗斗,又岂是外人能看得明白的。

    有时候皇帝跟这位身为左相的国公吵起架来,他们都以为皇帝即刻就能下令抄齐国公的家,但也用不了多时,皇帝对齐国公的看重与放任,又让他们几位觉得就是哪天他们被斗下去了,也轮不到齐国公在这个朝廷中丧失独属于他那一份的权力。

    “臣在府里每日粗茶淡饭,心中无物,这岁月自也是不想在臣脸上添上什么痕迹……”

    “呵。”背着手的皇帝轻笑,转头看他,“我记得国师也曾教过你?”

    “小心……”齐君昀看着皇帝在内侍的扶持下走下了台阶,他也跟着走了下去,嘴里这时候才回道,“是教过我几年,不过,不曾拜别过,有师徒之实无师徒之名。”

    “国师倒是一直不愿意教皇子。”皇帝走上了通往御花园的路。

    “您也知道国师是不能教皇子的,这先帝爷说过的话。”

    “哼。”

    皇帝哼笑了一声,走了几步,观看了一下天边的那处云朵的变化,等它走得远了,跟另一抹白云聚成了一朵巨云之后才继续抬了步子,嘴里又起了话,“随林啊,你不是老了也跟国师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罢?”

    “哪能?”齐君昀摇摇头,“等到太子回来,您再问他,看看臣有没有老。”

    离得近了的眼,是不太看得清事物与东西的。

    “太子……”皇帝的脚步顿了,回过头问他,“他现在如何了?”

    “说是咳嗽不止。”军务,都在邸报与奏折里,皇帝问的应是他的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