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窗户是合上的,但缝隙里还是钻进来了明晃晃的月光。这是个晴夜。 第五君仰头看着司少康的灵牌。那三个鎏金的大字在黑夜里闪着微光。 两年前,他跌跌撞撞爬到司少康尸首跟前的时候,只瞥见了飞快离去的凶手的背影。 那个时候,月亮也是这么亮。 他抱着师父的尸首,只能眼睁睁看着凶手消失,一缕月光却投了下来,恰好照亮了那人的腰间配饰。 那人有一个纯黑的罗盘。 第14章 灸我崖(十四) 灵堂上的香炉里断了一截新的香灰。 袅袅细烟直直升起,无风的室内,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过了许久,灸我崖里响起了一句低语。 第五君仰着头对灵牌说:“师父,完犊子了。” 说完这一句,第五君好像都觉得很好笑似的,兀自笑了一会儿。 他叹了一口气,“师父啊。” 第五君刚唤了一声师父,就又笑了出来。 “你见我第一面,就把我的生平、经历、喜好、甚至存钱有多少,说了个遍。你说我是从药王谷出来的那一刻,我几乎认为你是我爹。当然……你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我爹。” 四年前,玳崆山一个云雾缭绕的道观里,齐归抽着气,嘶嘶地瞪着他胸前那把断剑。 “我死了吗?”齐归又“嘶”了一会儿,才一脸莫名地扭头问那个白衣仙人:“我为什么不疼?” 司少康撇了撇嘴,拿扇子给他扇着伤口。 “不疼就对啦,你看——”司少康用手指凭空一勾,那断剑就从齐归的胸口飞出,却没带出一点血来,剑身干干净净的。 司少康笑眯眯地俯视平躺着的齐归,然后“哐”地往他的创口糊上了一把草药。 “啊——!!”齐归疼得嚎叫,冷汗刹那间迸出来,颗颗汗珠滚进了头发,没入衣领。 “疼吧,疼就对啦!”司少康语气欢快,脸上却显出几分心疼来,跟哄小孩似的给他扇着扇子。“吹吹风就不疼了哈。” 齐归直接痛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他隐约听见这个白衣仙人说:“唉,你说你……非得受这趟罪干什么……根本就不是个求现世报的潇洒人,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灵牌上的司少康非常安静。 第五君低下头去,现在他两只手都被包了起来,左手戴着黑手套,右手裹着绷带,看上去十分像个残废。他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又抬头去看司少康的灵牌。 “你留给我唯一的师命就是让我看好灸我崖,在这儿隐姓埋名,平安度日。但是……”第五君眨了眨眼,“玄陵门的人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这事儿真不能赖我。” “既然不能继续隐姓埋名了,那我外出一趟,去查查那凶手是谁,成不成?” 第五君话语里带着笑意,仿佛真的是在跟司少康好商好量。 “师父放心。我不会让手上沾血,绝不会做自毁道行之事。” 第五君默默跪着,好像在等司少康的回复似的。 月影在地上走了一小步,万籁俱寂。 第五君小声说:“那师父没反对,就是答应了啊。” 他在地上拜了几拜,站了起来,给司少康的牌位重新上了三炷香。 第五君在漆黑一片的诊室里缓缓踱步,目光挨个看过去灸我崖里的陈旧摆设。 过了片刻,他翻身坐上了长案,腿一盘开始打坐。 第五君屏息凝神,听着什么动静。 “奇怪。”第五君闭着眼睛想,“怎么这传音符一点声音都没有?” 齐释青离开前,第五君在他背上拍了一道能传递人声的传音符,只要对着这张符说话,有灵力的画符人就能听见。为了听得更清楚,第五君还往这传音符上抹了点血,这样收音效果更佳,即使是耳语也能听到。 可是这都多长时间了,齐释青就算爬也爬回云海阁了。玄陵弟子们住的那地儿贼繁华,得路过一个夜市,大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只要经过那处,这传音符就不该一点人声没有。 第五君抿着嘴,安安静静地打坐。 又过了几炷香的时间,已至深夜,传音符终于传来一点窸窸窣窣的声响。 “少主早回吧,明日……” 不是齐释青的声音。 第五君想:“这人肯定原先在什么僻静地待了老长时间,现在终于打算回客栈了。” 夜市的熙攘声音透过符纸传来,显然已经接近云海阁了。 又过了几秒。“客官回来了!可要点夜宵?” “不必。”这回是齐释青的嗓音。 第五君直起了身子,聚精会神地探听。 片刻的空白。 第五君想,难道齐释青要直接回房间? ——不跟心腹商量商量明天抓他的计划吗? ——怎么这就准备睡了? 第五君皱起眉头,不甚满意这寂静的延续。 又等了好一会儿,人声才又出现。 “少主,打扰了。”是玄十。 第五君激动起来,来了来了!计划来了! “如何带那叛徒回去?”玄一的声音插了进来,听上去还在冒火气。 “大师兄……”玄十劝道。 “怎么?他那么会使诈,你怎知他不会挖下什么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