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再有元春,已然答应了自己,要清淡饮食,方便生产,胎儿肥硕的恶果自己已经给她掰开揉碎了,怎么又这般不知道忌讳了? 迎春脑海中似乎有一道凛冽滑过,却有不敢相信那件事情是真的。 翌日,迎春大清早到了承乾宫,招了抱琴问话:“贵妃娘娘最近食谱可有调剂?营养跟得上么?” 抱琴一滞。 迎春一早主意她的神色,故而,抱琴面容瞬间僵硬没有逃过迎春眼眸,顿时心里一沉,道:“哦,食谱呢,给我瞧瞧看!” 抱琴犹豫着递上承乾宫饮食著录。 迎春翻到饮食一页,仔仔细细瞧着,牛乳,面食,各种稀粥,各色青菜水果,都是迎春之前问询过最有经验妇科金手所拟定。慢慢看着,迎春忽然看出毛病来了,元春的饮食食谱宵夜一拦记载跟锦鲤所言差之甚远。 宵夜写着:蜂蜜奶酪一品,蜂蜜牛乳萨其马一品。却没写上这一品倒是多少分量。 迎春指着一品二字问道:“一品是多少?一碟,一块,还是一小碗?” 抱琴嘴角一抽:“回充媛娘娘,就是奶酪一碟儿,萨其马一碟儿,若是燕麦粥,也是一碟儿。这些都是娘娘喜爱口味儿,指定奴奴们奉上夜宵。” 迎春蹙眉:“哦!”随即瞧了抱琴一眼:“你虽然不是家生子儿,却是自小跟着娘娘,娘娘如今身子贵重,要格外当心,天家龙脉,不可轻忽,否则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抱琴把脸一白,躬身道:“是,奴家记下了。” 迎春怎么看怎么觉得抱琴有问题,又道:“别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可知道周美人,张宝林跟皇长子妃当天跟着伺候人的下场么?一体杖毙!” 抱琴吓得退杆子一软就跪下了:“奴奴必定会尽心伺候贵妃,必定不会疏忽!” 迎春依旧沉静面色:“好,起来说话,嗯,你方才说,你们娘娘每晚宵夜一碟儿奶酪,蘸着蜂蜜食用?还有这燕窝也是熬了冰糖一起使用?” 抱琴嘴唇哆嗦起来:“是!” 迎春眼眸蓦地一冷:“我怎么记得小王太医曾经特特打听过,孕妇晚餐不宜多食用甜食,我也特特吩咐过你,怎么这晚餐除了蜂蜜就是冰糖呢?竟是种种不离糖分?” 抱琴吓得就跪下了:“回,回,回,回禀充媛娘娘,并非奴奴,乃是咱们娘娘喜欢甜食,奴奴那日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回话,也特特询问过孕妇可否食用甜食事情,却是皇后娘娘当时就特特请了太医院以为白胡子老太医前来给奴奴分说,说是这些都是民间谬误,但凡有营养的东西,无不都是孕妇良药,又说道充媛娘娘不过是个小姑娘,哪里懂得妇人的事情,又说奴奴才是娘娘身边最为亲近之人,要知道为娘娘着想。老太医还说,自古来没听说过叫孕妇减肥的,从来只有夸赞孕妇孩子长得富态,什么瘦身才会健康简直是无稽之谈。奴奴当时就糊涂了,回来后就慢慢娘娘改变饮食,娘娘吃的喜欢,身子越发白胖红润,奴奴就觉得这才是正经安胎呢。” 迎春冷笑:“是不是有人还对你说,娘娘我是大房的人,你们娘娘是二房的,所以,你们娘娘封了贵妃我这个正经侯门千金不高兴了,所以才花言巧语,其实就是刻薄你们娘娘?” 抱琴吓得只磕头:“充媛娘娘,奴奴从没这般想过,奴奴可以发誓!” 迎春正准备教训她几句,却听见元春寝宫有了响动,遂眼里一瞪眼:“这事儿容后再说,不许告知你们娘娘,也不能让你们娘娘看出什么端倪来,若是泄露半点,影响到你们娘娘身孕,你也知道我如今本事!” 抱琴忙着起誓:“奴婢发誓,若是泄露消息影响娘娘,叫奴家万箭攒心,尸骨不存!” 迎春一哼:“起来吧!” 抱琴倒是机灵,几下擦干净眼泪,进屋服侍元春去了。 少时元春起身,瞧见了迎春就笑了,伸手拉住:“我正吩咐去请你,你到自己来了,这才是亲姐妹心有灵犀呢!” 这一日开始,迎春白日在宁寿宫陪伴太后,夜晚则在承乾宫消磨时光,盯着元春饮食,顺带将空间灵泉添加到元春菊花水里,替她慢慢清除身上已然堆积脂肪,也借以润泽被过多糖分侵蚀胎儿,按照锦鲤说法,元春这般吃糖如吃饭下去,肚子里这一对姑娘落地就成棒槌了,或者说,这一对棒槌能不能出世还两说了! 迎春掐算了下,太后娘娘预备十六或者十八这两个日子起驾离宫,自己还有半月时间板正元春身子,好在眼下元春不过受了一月荼毒,想来经过半月灵泉滋润,当无妨碍。 这一晚元春睡下,迎春再次单独审讯了抱琴,并让锦鲤对抱琴暗中观察,结果却发觉抱琴说了假话,她虽没有谋害元春之心,却对迎春隐瞒了事情真相。 抱琴明面上说过不再认她叔叔一家,结果,他叔叔在元春封贵妃之后,却被有心人挑唆帮衬下,不仅跟抱琴取得联系,其叔叔还让自己小儿子过继给抱琴父亲,从此,抱琴父母不再是绝户头,有人年年祭扫供奉香火。他叔叔还答应抱琴,等抱琴他日出宫,他弟弟会奉养jiejie百年。 这个人却是皇后手底下崔嬷嬷,且抱琴跟叔叔一家和好的消息并未有告诉元春知道。 所以,抱琴才选择相信皇后,不相信迎春,并背着迎春偷偷按照皇后吩咐给元春安胎。 迎春至此,大约猜测到了皇后的心意,她想过继元春这种高位嫔妃生下皇子,加以扶持,却不想让皇子生母丰儿一杯羹! 或者,元春前世,就是这般被皇后跟抱琴这种愚蠢奴才误了孩子,误了性命? 迎春记得这个抱琴似乎随着元春回家省亲,知不知道那个时候元春倒底是孩子已经掉了,还是并未怀上孩子,因为元春如今这胎儿,乃是迎春帮她清楚身子里残余红花余毒之后才侥幸获得。 迎春得知了抱琴真实情况,知道这个抱琴不能留了。 这个丫头必须在自己离开皇宫之前予以清除。 继任丫头,最好能够从荣府家生子中挑选,再送进宫来。元春如今是贵妃了,从娘家挑选几个丫头进宫使唤,应该是小事儿一桩。 不过,这样一来,就太露行迹了。 迎春一番思忖后,决定把这个事情交给元春自己决定,必定,元春在宫中十年,应该有她自己一群值得信任的心腹与羽翼。 时间紧迫,这一日晌午,迎春暗示锦鲤,将抱琴蓦地推了一把,结果,抱琴无端端从台阶上滚落,浑身并无伤痕,只是面容跟台阶亲密碰撞,造成大面积擦伤,短时间内不能再到元春跟前伺候了,然后,迎春安排抱琴到承乾宫后花园戏楼养病。 午间,借着小王太医给元春请脉之机,迎春将所有人清退,然后,迎春当着元春之面询问小王太医,若是一个原本丰盈夫人怀孕之后,于晚间过多摄取甜食,比如每日一斤至两斤分量。 小王太医根据自己这些日子涉猎的有关孕妇知识,总结言道:“原本丰盈妇人,怀孕之后越发要主意饮食清淡,多运动,夜晚尽量少吃东东西,特别是甜食。因为,过多甜食容易诱发母体肥胖,胎儿肥硕,按照微臣目前所知,至少会因此造成生产艰难。娘娘大约知道,一般来说,民间产妇生产要比贵妇生产容易得多,这便是穷人家孕妇必须日日cao劳之故,cao劳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孕妇本身体质强健,不会虚胖,二来是,孕妇劳作,孩子不会肥硕巨大。” 不得不说小王太医是个尽职责的太医,得到迎春暗示,出宫很做了些功课。 最后小王太医又道:“微臣没有医案,但是,从前曾经听过一件案例,有一个婆婆嫌弃媳妇出身太低,配不上自己进士儿子,故而,采取非常手腕,明面上说是心疼儿媳妇,日日给媳妇大鱼大rou,晚间,甜品堆积,这个媳妇也是清苦出身,不知婆婆毒计,反是欣然接受,最后,十月临盆,孩子太过巨大,媳妇嚎了三天三夜,最终……” 最总结果怎样,大家心知肚明。 元春闻言面色铁青:“最终怎么判?” 小王太医道:“娘家怀疑婆婆治死了媳妇,稳婆检验,却并无痕迹,只是看出来产妇太过肥胖,一双腿子大象腿似的,胎儿也太过肥硕,且浑身茄紫,最终,断定是产妇自己贪吃,造成胎儿过大难产。女方最终也只有不了了之。” 但是,这件案子,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猫腻,因为这个婆婆原本就是个恶婆婆,怎么那般大房,任由媳妇胡吃海喝,必定是另有肚肠,只是这种事情无凭无据,难以定论。只可怜那个孕妇和他未出世的孩子了。 元春浑身一阵乱颤,她自己饮食她知道,这些日子吃过什么也一清二楚。 迎春握住元春手腕,故作轻松一笑:“哎哟,没想到一个看似不打紧的肥胖竟然惹出这等事情。jiejie,既然小王太医这般深入浅出分析利弊,jiejie这甜品爱好还是暂时忍了吧。” 元春额首:“等下meimei吩咐抱琴一声,今晚起,不再上甜点了。” 迎春一笑:“正要跟jiejie报备,就在刚才,抱琴从台阶跌落,擦伤了面颊,只怕会留下疤痕,今后不能再伺候了,jiejie可有信得过的人替代抱琴啊?” 元春愕然:“不能伺候了,这般严重?” 迎春额首。 元春鼻翼急速扇动,眼眸之中精光一闪,然后眼眸微微一眯,旋即摇头:“不用了,抱琴的名额留着,替紫墨为承乾宫掌事姑姑,二meimei,你那个綉橘最是细心,借给jiejie一用可好?” 迎春想也没想就点了头:“jiejie看得上是她的福气!” 迎春其实也有派遣自己身边之人照应元春想法,只是怕元春多想,是故没提,远处你自己主动提出,正是一双两好了,迎春跟着太后出行,不可能将延禧宫所有人等一起带走,綉橘能够留在承乾宫,一来可以照顾元春,二来,延禧宫有事,有綉橘出入承乾宫,求助元春也快捷。 这一晚间,迎春从宁寿宫归来,陪着元春闲聊几句,预备辞别,却别元春拦住了:“二meimei,抱琴可是有何不妥?” 迎春很怕元春受不得打击,故而不敢告诉她实情,忙着笑道:“哪里有什么不妥呢,真是跌伤了,不信,我叫了她来让你瞧瞧?” 元春眼眸微微一眯,额首:“她跟了我足足十三年了。” 迎春额首:“这个我知道,不过,这宫里容不得破相之人,抱琴只怕是留不住了,jiejie既然舍不得她,大不了赏赐她一笔钱财,放她各自由身份,让她投奔她叔叔去吧,我约莫听说过,她叔叔把自己小儿子过继给了抱琴老子,抱琴知道了必定欢喜的紧!” 元春闻言,眼眸蓦地一冷,对于忍心揣测,元春相对于迎春那是老祖宗了,迎春这话一出,元春已经猜测了不下五中可能了。 其中每一可能都是一种抱琴背叛她的理由。元春跟迎春想法大不相同,越是如此,她越发决定要留下抱琴,设法治好她的面颊伤痕。 不过,对于迎春来说,提起了元春这个雌服许久的雌虎惊觉,也算是达到了目标了。 至于元春拒绝替换抱琴是何等心思,迎春有些猜不出来,也不想费神去猜测。 迎春没有时间猜测这等小事儿,这日已经是除夕夜了。 这一日贾母带着邢夫人凤姐进宫来朝贺,在宁寿宫叩拜,然后获得赏赐,再赐宴之后,贾母被允许前往承乾宫拜见贤贵妃。 因为元春身子丰盈,肚子老大看着揪心,皇帝跟太后娘娘生恐她出了意外,格外恩赐承乾宫一桌子上等席面,叫她自己个在承乾宫安安静静过年,充老大。 席间,太上皇,太后娘娘,皇帝,皇后娘娘先后派人赏赐八道菜肴给承乾宫贤贵妃娘娘,承乾宫贤贵妃这一晚成了宫中最耀眼的风云人物了。 只把淑妃惠妃还有跟元春平级丽贵妃这些个有资格跟元春比肩老人儿,气得差点咬断了牙槽子。 今夜晚,紫禁城帝王与民同乐,紫禁城整夜不宵禁。 贾母凤姐邢夫人三人再次进了承乾宫,这一次,元春态度跟之前腊月二十五日态度,有了天差地别。 贾母尚未摆拜下去,元春已经吩咐:“免礼,快些搀起来。” 上一次,贾母跪下了,元春尚未开颜呢! 贾母悄悄红了眼圈了。 一时,元春陪着贾母凤姐说话,迎春这边吩咐将元春与自己赏赐给荣府上下礼物再一次仔细清点装车。 邢夫人如今似乎终于明白了她是迎春继母,整个围着迎春,跟进跟出,笑吟吟跟迎春东扯西拉:“你表妹啊,前儿来给我请安了,那丫头今年十三了,出落得人才细条,水灵灵的葱管似的。琮儿今年也十二了,这两人站一起啊,别提多登对呢!” 琮儿既是贾琮,迎春同父异母庶出兄弟,如今迎春进宫了,邢夫人忽然间对贾琮好起来,心里忖这琮儿虽是庶出也是国舅爷啊,迎春还能不照顾自己兄弟?且如今贾琏来那个口子忽然转了性子,竟然给贾琮也收拾了屋子,外头生意给了股份,昌平那边还给了小庄子吃出息,自己化用。 贾琮如今出去,人家也正二八经叫他三少爷,出落得是个人物子了。 邢夫人也想也越觉得如今笼络住了贾琮也是一桩美事儿,将来自己回娘家,有个亲亲热热儿子跟着押车,岂不是很威风么。 然后再给贾琮说个自己容易拿捏媳妇儿,总有一日,自己也能过一过老封君的日子。 邢夫人有自知之明,她从来没想过拿捏住凤姐作威作福,也算是幸事一件了。否则,荣府必定又要鸡飞狗跳了。 邢夫人围着迎春絮叨半日,迎春还真听懂了她的意思。半日方才一笑:“太太这般兴致,莫不是老爷病症好些了?” 贾赦病症? 邢夫人一愣之下头疼无比。 一时间,邢夫人知道迎春这是责怪他不顾贾赦病重,自顾傻乐,不高兴了。 知道今日说亲事不相宜,把之前指婚之言也咽下了。 这边贾母已经跟元春说了王氏情景,除了自以为是个小姑娘,日日读书写字做女红之外,别的嘛事没有,吃的喝的睡的。 唯一缺点,就是不认人了,连宝玉也不认得了,只把宝玉当成读书师傅,十分葱白自己这个出口成章儿子,成天写了诗词请教自己儿子。 元春听得又是尴尬又落泪。 迎春装好了礼物,贾母便跟她说起了贾赦事情。 贾赦如今心性跟贾琮一般无二,简直就是混世魔王,像是邢夫人这种生得丑陋粗笨妇人,他是张口一个字儿:“滚!” 两个字儿:“滚蛋!” 三个字儿:“臭要饭!” 常常怄的邢夫人七窍生烟,却不敢龇牙,贾赦发起狠来,能把邢夫人打个半死。 因为,贾赦以为自己时美少年,结果却是个老头子,整个一个心理变态了,把府里能够照影儿的东西都砸光了! 邢夫人额角差点着不住乌青,就是贾赦杰作。 贾母再次给元春解释:“如今你大伯父越性霸占着花园子别墅不肯让了,我的意思,她也不肯跟你父亲住,不如把栊翠庵房子仔细收拾出来,按照小姑娘闺房布置,那里风景也好,她乐意上去住着就去住了,不可以回来,你父亲院子一辈子给他留着上房!” 元春额首:“劳烦老太太了,诺大年纪还要如此cao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