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承袭与希冀
周末里，沙南通仍是回了云家，他的到来总是会给云家增添些喜气，多些欢乐。 云锋自然也是从眼里到心里都是欢喜。 他不在的时候，她要独立撑着，他在了，便无论如何也似乎是有了个心灵的依靠，尽管，如今的她，越有爱越独立，但有了他，她的心里还是不一样的，如同涨满了风的风帆，变得更有一种沉着向前的喜悦的温情与笃定。这便是生命里独自一人和两人共同一起的不一样吧。 “你这一皮箱子都是什么东西呢？” 入夜，云锋才发现房间雪白的墙壁上靠着他的那只银灰色的拉丝箱子，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温文一笑，望着她道。 揭开箱盖子，也没什么出奇的，里面放着的不过几本书，但书旁的一个金黄色的小木箱子，让她忍不住低声惊呼了起来：小木箱子很小，箱面上的木头纹理却很美，如同凤凰展翼里迎风的锦翅，自然的纹理里却华光点点，美不胜收。 云锋看了他一眼，他就坐在她的后侧靠椅上，往前倾着身子，看着她手抚着那只精美异常的小木箱。 “送我的？” 她转头朝他笑问道。 “我的东西都是你的，还需要说送吗？” 他又是温文一笑，温情四溢。 “哦，那我打开了？” 她虎牙浅露，粉面生情，在橘黄的灯光下如同绽放的康乃馨。 “嗯。” 他颔首注目。 箱子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却是她曾经送他的那几样为数不多的生日礼物，一幅她画的他们俩人在海天中间的白沙滩里的甜蜜情景；一本她的日记本，那里记录着她上大学开始直至认识他，并开始交往的心情；还有一本书，封面竟然就是她画的那幅海天白沙之画，封底则是他送她的那古朴的白陶瓷瓶里插着的紫色风信子干花的照片。 翻开扉页，是八个手写体的字：同心拥白首，不离也不弃。 再细看，没有出版社，也没有发行号，但的确是一本书，里面竟然是这些年来她和他往来的书信，还有她那本日志里的文字。 “这，你去制作印刷的？” 扬起那本厚厚如同书一般的记录册吃惊地问道，眼里是藏不住的笑。 “嗯。不过这还真不是我最初想出来的。” “那是谁？” “杜飞。” “杜飞？” “嗯，他说我们俩人的交往可以写成一本罗曼史了，我想想也是，他说的话里，这个建议是最有价值的，所以我就花了点时间整理了出来，这是出版，你先过目，你看完调整好了，我再拿去做定稿。”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但其实却是他细致地将她送他的日志、她和他这些年来的通信记录，从头到尾、一字不拉地重温了一遍又一遍，心情被她细腻的文字所表达出来的情意濡湿了一次又一次，而后再认真地按照彼此文字里折射出来的心意情致做了一番设计。几乎这一段时间里他下班后回到住处做的就是这件事，如同再一遍走过了这些年里他们长长的日子迅疾的光阴。他其实倒不觉得累，相反，很是感谢这一遍的整理，让他在她不在身边的寂静夜里，依然幸福流淌，喜悦常伴。 ”哦……说了半天还是别人的启发，我还以为是和我一起受了我的熏陶，变得有文艺细胞了，没想到，依然不是我的功劳。“ 她翘着嘴说道。 ”怎么不是你的功劳，你不是常说，勿观其形，但观其心嘛，你看看书里的文字思想，全都是因为你才有的呢，要不，再好的建议也做不成这本书呢，你看看，我这文笔，是不是都有你的神韵？我这设计感，不都彰显着你熏陶我之后的风范吗？“ ”嗯，你现在这话说得倒真是得了我的真传。“ 云锋满意地一笑，一只手往他伸出的手掌心上一搭，便被他顺势一拉地站了起来。 ”云儿，谢谢你，给我这么好的生命光阴，自从有了你，每一天都让我觉得与众不同，有明确的目标，有前进的动力，有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温情，我觉得，足够了。“ 他依然攥着她的手，微微抬首望着她。 ”其实，大一在图书馆，你第一次在我身边坐下看书时，我便知道。只是当时那种微淡的特殊感觉让我觉得不宜想太多，毕竟，图书馆里人那么多，一个男生坐在我的旁边，实在说明不了什么。后来，也是我太忙，但我对你还是有印象的，每次坐下来，你在旁边，便有一种莫名的安然，你没在，便不期然地有些焦躁，我害怕是我自作多情了，便更不允许自己多想。没想到，原来却是真的心有灵犀、缘分天成了，幸好没有把你弄丢。“ 她任他攥着她的手，低了头，眼神如同温和碧净的湖光山色，散着涟漪，飘着青雾，落在他的眼里，流进他张开的心田间。他的手掌心连着她的手掌心，就如同两颗跳动的年轻的心，噗通噗通，每一声跳动都和在一起，早已频率一致。 ”嗯。我知道。也幸好，我勇敢地迈出了一步，没有错失了你。“ 他收到她送给他的日记本，看过后才知道，原来他最初在图书馆里坐在她身边看书，尚未和她搭讪时，她便发现了自己身旁貌似一直坐着一位同样的男生，只是那时候的她，的确是太忙，也太享受独自在大学里的自由的时光，无暇其他，又刚好经历过一场少年懵懂之恋，对于情感，还有些心有余悸。但，在他注意她的时候，她对他，也是有个影像的。他心里仍是开心得无以复加。 而他与林花蕾那一番折腾，差一点就要铸成大错，也幸好，他和她的心，从未断过彼此的联系，才排除阻力，坚定地在了一起。 沉静间，俩人似乎都想到了那一段里彼此的不易，都心疼地看向对方。 ”诶，怎么没有了我那围巾？是不是你嫌弃它难看，准备让它退役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送他的礼物，除了那条被她织得歪歪扭扭的围巾，其他都在。 ”这是夏天，我放衣柜里，去年冬天不是还围着吗？“ 他含笑道。 ”那怎么这些你一件不少地搬运了回来？“ “我从广州回的时候把东西给做视频公司拍照录视频，到时婚礼上播放嘛，可不就一件也不少了啊。” ”哦，你也说一件不少，那怎么就少了它了呢？你不会是嫌弃它登不得大雅之堂吧？“ ”说什么呢，我在密大很多的照片里都是围着它的，那些照片更能说明它的好嘛。“ 他笑了起来。 ”哦，也是，被豪气地用起来的确更能说明价值。“ 她长舒一口气，也笑了起来。 “云儿，你会不会觉得遗憾，和我这样一个毫无趣味的人在一起过接下来的漫长的一生？” 他竟然有些紧张，手心里发热。 “会有遗憾。” 她笑道。 “那怎么办呢？” 他担心的话，还是听到了。 “我遗憾工作占据了你太多的时间，不能让你有更多的闲情逸致去发展你的才艺，我也遗憾你即将为了我们的家将要付出更多更大，而我和我的家人，也同时成了你的肩膀上的责任，让你担更多的心，我所能做的，却有限得很。不过，从你做的书来看，孺子可教，你是个有着很好的才情潜质的人，自然会被我熏陶好的，我想，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她蹲了下身子，微微扬脸，含笑地望着他说道。 “嗯，面包会有的，玫瑰也会有的。” 他承住她一双在灯光下晶莹水灵的眼睛递过来的眼神，含笑道。 “能让你觉得我担当得起你和我们共同的家人，是我此生莫大的荣幸。为此而努力，也是我最大的人生乐趣。你不要遗憾，人生本就这样，一个人也要面对，两个人也要面对，能两个人同心协力地一起面对，就是最大的幸运了。我真的很知足，很知足。” 一阵晚风掀开了窗帘，露出窗外破云的弦月。 月色笼罩着白天雨过的田野山林，远处蛙鸣虫叫。 这两个细致有心的人，也不由得往外望去，落入窗台的月华，融化在屋子里乳黄的灯光中，他们透过月华，清晰看见隐没在光的暗处里的月亮那大半个身子。于是，月尾的下弦月，也赫然是一个挂在天上与之对视的满满圆月——被挡住了阳光的银缺，并没有真的缺了，那时而隐身时而出现的暗影转轮，其实一直都在，只是风雨圆缺的回转来去罢了。 她侧耳听了听酣睡里传来的弟弟的呼吸声和父亲母亲难得安寝的寂静，想起年迈的奶奶和辛劳一天的叔叔婶婶们，此刻估计也在这月色中安静的云家村安然入梦，不觉更惜眼前人。依旧翻开在手的扉页上，“同心拥白首，不离也不弃”那八个手写体字，在灯光里静静地诉说着往事，展望着未来。 清浅一笑间，一抬眼，便又遇上了他一双眼，眸如清辉里星光灼灼。 她沉浸在他眼里那片熟悉已久的海滩里，以最适宜的姿势依偎栖息着，无论潮涨潮落，温暖如新，无所畏惧。 这一个夜晚，也不过是他和她度过的无数个夜里中的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安静之夜。 攥着她的手，对于人生里从开始到未来中，已经历的和将经历的风雨，他都觉得不过是她和他眼眸里的一水清辉，凝聚着家园土地、亲人好友的情致与祝福、希冀，始终光洁如新，又同根相生。 无数个明天，都是新的日子，属于他们和这片家园上的人们的，会是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