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她看了眼杜衡手上的塑料袋，“您这汉堡还是自己留着吧，她现在的情况，可不能吃这些。” “我明白，我明白。”杜衡应了一句，女护士就出去了，他把把汉堡在柜子的最顶端，小朋友摸不到的地方，这才转身招呼黎橙过来。 病房不小，八个床位上躺了七个，再加上陪护的家人和看病的亲朋好友，人一多屋子就显得拥挤了，黎橙从门口人堆里挤进来，很轻易看到杜衡女儿的病床，妞妞小小的身子缩成不大点一团，圆溜溜跟小样绒球一样，不打的小脸上嘴唇苍白看上去一脸病容。 也许是感觉到身边来人了，小丫头不舒服的缩了缩身子，闭上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要抱抱，“爸爸，痛痛。” “哪里痛痛？”杜衡心疼的抱起小姑娘，拍拍她的小肩膀，妞妞从爸爸肩窝抬起头，睁大着眼睛，胖乎乎的手指指着小肚子，“肚肚痛痛。” “爸爸给妞妞揉揉，痛痛就飞了。” 黎橙没想到类似杜衡这种怎么看都十分深沉的男人还能从嘴巴里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男人细心的给小丫头揉揉肚子，黎橙才咳了一声回过神来，妞妞听到声音扭过头来，脆生生叫了句“哥哥”。 小家伙还记得自己？这么大点年纪该是不记人的，杜衡他闺女倒是挺聪明，黎橙心里头有点儿高兴，弯着唇角“嗳”了一声。 “哥哥笑的太丑了，爸爸不要喜欢他。”妞妞小鼻子一皱，拿屁股对着黎橙，对爸爸告状，杜衡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认真看了两眼，不丑啊。 虽然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脸嫩，不过这小孩长得绝对是没话说的那种，至少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比不上人家的，闺女这审美观……难不成是五六岁小女孩特有的奇妙审美？ 黎橙：“……”已经不止一个人说他笑的丑了，先是沈师叔那个大块头，然后就是妞妞这个小萝莉，虽然对自己容貌不算太过在意，但是连着两人这么说，让它特别想拿个镜子照着笑上一笑。 “爸爸只要妞妞就好了。”小丫头抱住杜衡的脖颈，小胖脸上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像只刚出生的树袋熊。 黎橙心里一乐，刚才的那点郁闷顿时就没了，这小丫头还知道争宠呢，深谙退敌之术，可不就得贬低一下假想敌，顺便抬高一下自己？ 杜衡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哭笑不得的轻拍了下女儿的小屁股，“爸爸可不就是你一个人的爸爸，还能是谁的？这位就是之前救你的哥哥，不是一直叨念吗，人来了你又认不上了。” 小姑娘似乎被震了震，再扭过头来的时候表情挺凝固，不过圆溜溜的小眼睛从黎橙头上滑到下巴，伸手，“哥哥抱。” 黎橙上去抱她。 “漂亮哥哥。”妞妞小脸探过来蹭了蹭。 黎橙捏着她的小胖脸搓了搓，忍不住一阵好笑，“又不丑了？” # 杜衡慢吞吞给女儿掖好被角，转眼看见黎橙对他打了个手势出去，两人走到门口，透过敞开的大门能看到病床上窝成一个雪球的小团子。 “多久了？” “半个月了。”杜衡指甲掐着太阳xue，掏了支烟出来，看了眼对面的白墙才想起来是医院，又转手塞了回去，“估计还要再住半个月。” 明明是陌生人的关系，却好像因为一次车祸打了个照面，因为一次探病更拉近了许多，黎橙用力拍了把他垂下去的肩膀，“虽然可能帮不上太大的忙，不过有什么困难可以一起想办法。” 事实上的确想帮忙的，可惜小姑娘的病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寒症？体寒？不知道用自己刚采摘的人参有没有用？黎橙眼前闪过这么一道念头，不过一闪即逝相当模糊。 “谢了，路上小心。”杜衡笑了笑，他倒是没想过向黎橙寻求帮助，毕竟对方看上去还是个小孩，还是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没长大的娃娃。 年龄方面这个错误认知，让杜衡这个老道的商人也生生的忽略掉了黎橙自身的能量。 傍晚刚走出医院，黎橙这边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对面是大姐，打电话来催人的，“在医院看个朋友，生病了，挺严重的。” “看完快回来，妈说了今晚必须早点回来，都已经给你规定好了，腕上十点之前就得躺在床上，十点准时闭眼睡觉，明天全家人按点早起……”早起干什么大姐没说，听上去还挺神秘。 回家吃了顿晚饭黎橙就被推进房间，看着外头房间也跟着暗下去的灯光，他带着浴衣进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净头发幸福的把自己塞进被窝。 台灯稍微暗了点。 黎橙枕着手臂翻了个身，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人参灵芝，生物钟不是这个点睡，就算躺下再早也没有半点困意，黎橙无聊的翻了翻空荡荡的储物袋，偶然从里面摸出一只小玉瓶，黎橙闭着眼睛摸索——瓶塞的非常紧，拔出来还需在手上运一层灵力，一股清淡药香味从瓶口飘出。 ……益气丹。 一品丹药，普通人服用可活血生肌，去污除秽，也就是说对普通人来说这颗丹药即使算不得什么延年益寿的宝贝，也能称的上是少有的保健品。 益气丹如果用在妞妞身上，恐怕比人参这种虽然大补却不敢乱用的药材可好了太多。 黎橙终于抓住心头闪过的某一点，难怪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并且益气丹不仅可以用在妞妞身上，还能帮助家人提升体质。 并不算宽敞的卧室里，单人床上的少年突兀的坐起身子，揉了揉头顶的一坨乱发，心里起了冲动恨不得立刻就奔回医院救人—— 他沉默着看了眼天色，心想这么晚，还是算了。 会被当神经病的。 第二天凌晨五点，没等黎橙完全清醒过来，除了年纪还小的田田，整个黎家都处于一种莫名紧张的状态，就连一向早起去药店监工的方德明今天也没有出门，而是一反常态的窝在沙发里等早餐——黎母每隔五分钟来叫一次气喘，黎橙苦不堪言的沉睡了二十分钟，受不住这道犀利的喊声，终于趿着拖鞋从屋里走出来，然后他呆住了。 只见桌上自己的位置前，齐齐摆放了七根油条和两个鸡蛋。 ☆、第48章 可不就是个儿子 看清桌上的粮食，黎橙一下就懵了，“这是怎么的……就光看着，还是得吃啊？”毕竟是惯例，脑子里转了一圈也大约明白过来黎母的意思，记得上次吃到这种配对还是初中升高中那会儿。 不过那会儿是四根还是五根记不清了，现在却是七根，各大饱满看着胃里就满了，幸好昨晚没吃太多东西。 黎橙捞起一跟油条对折，一口下去油关沾了满脸，跟偷腥的小老鼠似的。 “不光得吃，还得全部吃光。”黎桂花看得一乐，搁下手上的红茶，筷子挑了棵咸菜塞嘴里，一边推了碗豆浆过去，众口相传的经验，油条配豆浆是绝配，“喝点别噎着，不急。” 大姐和姐夫在一边幸灾乐祸，田田趴在桌上胖乎乎小手抱着啃成三分天下的煮鸡蛋拼命奋斗着，形象比黎橙还落魄，蛋白蛋黄沾了满嘴，头发丝儿上甚至还有蛋黄的痕迹，就冲这两耳不闻身边事的专注劲头也就跟战争年代对待阶级敌人差不了多少了。 黎橙挠了挠小姑娘的软rou，对方忙着啃鸡蛋鼻子里不满的哼了一声，也顾不上看清对方是自己心爱的舅舅，直接小脚丫子向旁边踢了上去。 无端受了闺女沉重的一击，方德明面色骤然古怪。 全家人凌晨五点就起了，确实是不急，距离放分还有整整三个小时，黎橙吃饱了撑的又滚房间躺着，跟挺尸一样，迷迷糊糊半睡不睡的时候，外头就开始叫人了。 八点整，隔壁那家已经开始出来放鞭炮了，对方家里的小儿子同样是今年应届生，看这欢天喜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架势，估计是考得不错，黎家人听着嘟嘟嘟忙碌的电话全都面面相觑，同样都是电话线怎么人家能打通自家却打不通呢？ 内心表示十分搞不懂的黎母再次拨通查询成绩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忙……”“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sorry……”“对不起……” “我还偏就不信这个邪……”黎母脾气上来了，抱着电话奔到卧室，每隔一分钟就按一下重播，快捷又方便，当然得到的回复也是电信营业厅里十分标准的普通话。 黎橙抱着胳膊窝进沙发淡定的喝着温开水。 “看来考得不错。”大姐黎安翠看着他惬意的神色，坐在对面微微挑起眉，“对大学有什么想法？看得出搞文学比较适合你，不过最好的还是选择学医。” 黎橙点头，又摇头，“以前是有想过学医，后来想法就变了。” 变成什么了？黎安翠刚想问出口，却听黎母卧室里传出一道惊呼，然后是稍显震撼和雀跃的感叹，黎安翠推开房门，只见老妈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动作发僵的盘膝端坐在床头，身前的电话没来得及扣上，话筒里发出通话后的嘟嘟声。 “……”黎安翠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妈，问到了吗，小橙考了多少分？” “高的吓我一跳有点忘了。”黎母哎呦一声，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又是兴奋又是懊恼的一挥手，“等等，我再打一次。” …… 放榜的这一天注定不会太平静，从教育局局长到智高友谊中学校长无不对此事投以极大的关注，因此当排名里一个“745”分出炉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分数，细数智高友谊中学三十年来的学生成绩表，至少从没有一个能在高考时达到七百四十五的高度。 然而当校长把目光投放在分数主人的名字时，出奇的怔了一下，黎橙，一般来说学校毕业班尖子生的名字校长是时常能听到的，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对这个考出高分的学生似乎没有多大印象，不会吧？难道是一匹黑马？他将电脑页面转回第三模拟考试的名单，黎橙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排的位置，当时的成绩是“736”。 二模考试对方的成绩是“579”。 一模“577”。 一二模及以前只能说原地踏步，很显然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少年人，几乎是从高考前的三模开始，成为了全校当之无愧的一匹黑马。 想到这里，校长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盯着屏幕看了两分钟，一手按在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快速拨通了什么号码，“对，是我，岑老师你立刻通知几位副校长和毕业届的级部主任，上午十点钟开会。” 成绩刚刚下来，大部分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场会议开下来，几个副校长脸上纷纷顿现激动之色，其中一个更是面色激动的脚一蹬地，猛地双手对合拍了一巴掌，这人正是之前因为黎橙接受采访的刘振涛，也许校长对黎橙并不熟悉也接触不深，他却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联想到少年的模样。 自从银行救人那起事件之后，他便有意无意的观察这个小英雄，马上就发现对方并非往常成绩中显现那样的多么疏于学业，反而每堂课上认真自觉，直到第三次模拟考时候看到对方突飞猛进的成绩，刘振涛很快知道学校捡到宝了，也因为明白这个男孩的努力，才对几个老师对成绩对错提出的疑问充耳不闻。 没什么可以疑惑的，就冲这小子认真的那股劲儿，不进步才怪了！ 不进步那就是老天不长眼！ 虽然前进的跨度有点大，那只能说明是人智商高，这种天生的东西，不是科学家生物学家，就没必要去考虑了。 刘振涛就琢磨着要是友谊中学真出了个南江省状元，以后笑傲一中二中等实验学校绝逼不是梦，前头校长还在唾沫横飞的给各位副校长和教导主任安排任务，这边底下刘振涛就开始暗搓搓的用手机进入教务网内部搜索起整个南江省的考生成绩来……最高分745。 立刻就兴奋到石化了。 …… 电话一共拨打了两通，黎橙觉得自己应该考得不错，所以第二通电话接通的时候还算淡定，然后听完分数之后黎母几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想法。 家里这是要出个金凤凰啊。 谁都希望自己儿子考个满分考个状元回来，不过谁也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前进的目标，考状元的都是别人家的，比如拥有一个贫困的家庭，比如每天只能吃两个馒头艰苦奋斗，为了学习挑灯夜读，毕竟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大家一听也都能理解别人儿子为什么考状元了，逼的。 “谁来打我一下。”黎母心脏有点受不了，“不是在做梦吧，我儿子高考差五分就满分了。” 黎安翠：“您没做梦。” 高考前虽然都有看见儿子抱着书本复习，但一模二模的根深蒂固在那里，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哪能赶得上别的尖子生复习一年的状态？ 早上吃油条的时候黎母还想着，就算考不到七百分，能接近这个分数也足够了，可偏偏黎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愣给整出个七百四十五。 “好小子。”方德明也乐了，一巴掌揉在少年头上，“知道成绩就放心了，这个分数不用想了，肯定什么学校都上得了，一本大学随便挑。” “早说了高考肯定没出差错。”黎橙僵着脸躲了躲，没躲成，脑袋给揉成谷穗状，兜里的手机就杭杭的响了起来，黎橙趁机猫回房间，号码显示是徐老板，那边声音有点不对，说话也非常缓慢，黎橙一开始没感觉出来，听到对方说到同学会的事，他揉了揉僵硬的脸，笑着说：“那天是思维混乱了，以后不会逞能喝那么多酒了。” 那头嗯了一声，又沉默了一阵。 黎橙不解其意，在漫长的等待中，空间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低下头能看到窗外偷过来的光线背后自己的影子，温暖中稍微有些担忧的情绪蔓延。 徐老板……好像状态不对。 正这么想着，话筒里传出一声叹息，透着疲惫和刻意保持住的清醒意味，黎橙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对方已经很快吐出一句：“谢谢。” 对方咳了两声，嗓音依然疲惫。 “……啊？”通过电话传导，大量乳白色的光点顺着皮肤渗入身体，丹田内里的信仰值腾地一下增长了一大截，原本还在初期以上徘徊的炼气五层的修为瞬间达到了中期，黎橙茫然中想了下，自己似乎没有做过什么对徐老板帮忙的事，对方到底在感谢什么？ “徐先生你……”是不是病了？ “没什么，今天高考放榜，你准备选择什么学校？”黎橙没想到类似徐老板这种分分钟都有钱赚的大boss居然会关注高考放榜这种小事情，顿时有点受宠若惊，然互听到对方开玩笑一般说：“以后毕业来做我的助手怎么样？” 徐弘义口气像是说笑，实际上跟承诺差不了两样，他真是这么想的，对于这个偶然认识的少年，徐弘义非常有好感，更何况现在老爷子的病能拖下去也全是对方的功劳。 然而黎橙没有体会到他的意思，恐怕就是体会到也不会答应，他把脑袋塞进枕头底下自己思考了一下，犹豫着拒绝了，“我还是……想当一名演员。” 准备学习表演，做一名演员，这也是他刚才准备和黎安翠说的，不过因为黎母问到成绩后的事件插入，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你想去艺术学校？” “是的。” 徐弘义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