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叶明珠呆呆地站在那里，无语至极。怎么问题又绕回来了？纵使在古代待了六年的叶明珠也实在无法理解这朵小白花的思路。 哪有上杆子为奴为婢的啊？就算是真的要做妾，那也要做良妾啊！就像他们国公府，她的嫡母孙氏从来都没有将顾姨娘放在眼里。别看顾姨娘平日里蹦跶的欢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夫人故意纵着的。哪次顾姨娘做事稍微过一点儿孙氏的底线，第二天倒霉的绝对是顾姨娘。 “秀珍知道，姑娘身份尊贵，看不上我这平民丫头。秀珍真的不求别的，只求能够伺候大少爷，抱得恩情。姑娘，您不能那么残忍，剥夺秀珍报恩的权利。姑娘，您有高贵的家世，还有兄长疼爱，可是秀珍什么都没有。您如此的善良，难道要让秀珍终身不得安宁吗？”苏秀珍哭哭啼啼的说道，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别的不说，这个苏秀珍哭起来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同为女人的叶明珠都不由得看呆了。虽然叶明珠这一世自己就是个大美人，只是到底年幼，还未曾张开。孙氏美是美，却不是这种小家碧玉我见犹怜的感觉。而顾姨娘的美更多的是那一丝妩媚，不为女子所喜欢的那种妩媚。 人大多数是同情弱者的，再加上有一种叫做仇富的情绪在，很快众人便偏向苏秀珍。这世上人云亦云的人多，有慧眼的人却少。什么国公府仗势欺人了，什么国公府的姑娘人小心却狠啊。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的样子，叶明珠叹了口气。她若是当家主母或者嫡出的姑娘，她今日就把人领回府去。 既然自己这么想入奴籍，那还不好。左右一个签了死契的奴仆，在这个没有人权的年代，还不有的是法子收拾。关起门来还不好收拾。 只是，她不过是一个没有亲娘庇护的庶女而已。这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进府。 叶明珠现在是明白了，跟这种小白花般的女子将道理是没用的。不管你怎么说，她都会给你绕回来。而这种女子在长相上就占尽了优势。对付这种女人，就要比她还要小白花。反正她现在不才六岁吗？ 想到这里，叶明珠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再想想前世的自己，叶明珠眼圈顿时一红。当然，叶明珠也没忘记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她可做不到直流泪不流鼻涕，哭起来可没有那种美感。 “姑娘何必这般说？姑娘是良家女子，我不过是不忍姑娘入奴籍罢了。我国公府最注重礼节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算是需要奴婢，也断然没有这般在大街上随意拉个良家女子入奴籍的习惯。更何况，姑娘还是孝期。我们国公府不过是日行一善罢了，哪里需要姑娘报答？姑娘，你便行行好，放过我可好？姑娘若是就这么入了奴籍，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国公府仗势欺人呢！咳咳咳……”叶明珠说着说着便不住的咳嗽。 在马车里面的叶明惜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冲下了马车。 叶陈忠脸色不太好地看着叶明惜就这么冲了下来。 “三meimei，你怎么样了？”叶明惜也是个美人，又不像叶明珠这般遮着容貌，一时间倒是让众人看呆了。 “倒是让jiejie担心了……”见叶明惜来了，叶明珠暗道糟糕。 她就是为了不让叶明惜抛头露面，这才自己下去的。罢了，左右还有补救的措施。 “都说了不让你下来，你身子骨弱，被这个晦气的冲撞了……”叶明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jiejie且莫说了，meimei知晓jiejie担忧meimei的身子。柳茵，快把面纱拿给你家姑娘。”叶明珠吩咐道。 “是。”柳茵见状，慌忙扔了下来。 “是meimei不好，让jiejie担心了。哥哥切莫生jiejie的气，jiejie是因为忧心meimei的身子，这才顾不得戴上面纱。jiejie平日里最是稳重的，都是meimei的身子不争气。”叶明珠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叶陈忠虽然平日里死读书不知变通，却也明白，叶明珠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会知晓叶家的大姑娘是个怜惜meimei，谁也不会抓着叶明惜抛头露面这一点儿不放。 对于叶陈忠来讲，几个meimei都是meimei，只是嫡出的meimei最为亲厚。而对着养在自己亲娘身边的meimei，也微微看重几分。只是叶明珠身体不好，而叶陈忠又很少进入后院，两人之间的情分差了些。而今日叶明珠的所为，到时让叶陈忠高看几分。 “姑娘，我……”苏秀珍想要说什么，却被叶明珠打断。 “这位姑娘，我看姑娘你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虽不知你为何放着清白的良民不做，偏要入奴籍。姑娘，我虽年幼，却也明白女儿家还是自重的好。”叶明珠不客气地说道。 “姑娘，你不能如此……”苏秀珍猛地抓住了叶明珠的手臂。 叶明珠虽然颇为不悦，心中却一喜。她正等着这个机会呢。 叶明珠干脆闭上眼睛，往后一倒。 身后的叶陈忠虽然是个文弱的书生，只是叶明珠才几岁，身子又比寻常孩童轻得多，叶陈忠自然不费丝毫力气就将人抱了起来。 “姑娘，姑娘……” “三meimei，三meimei……” “大少爷，大姑娘，我家姑娘一向身子不好。这些年若非夫人费尽心血，又岂能有福气跟少爷姑娘做这么多年的兄妹？还请大少爷和大姑娘送我家姑娘回府。”云素带着哭腔说道。 “哦，对，大哥，快送小妹上马车。还有，派人请大夫。”叶明惜这才回过神来，心中对苏秀珍恨极了，却到底无暇顾着苏秀珍。 苏秀珍呆呆地跪在那里，怎么也想不到，她不过是情急之下抓了那个小姑娘一下，那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倒了。 “我……”苏秀珍想要说什么，却被苏云打断。 “这位姑娘，我家姑娘这般年幼，身子骨又不好。你是重孝之人，为何非要冲撞我家姑娘？令尊刚刚过世，尸骨未寒，你却心念念着攀附高门而不知守孝，你这已经是大不孝了。你这等不孝之人，莫要在纠缠我家大少爷了。我家姑娘好言劝你快快葬父，你却欺我家姑娘年幼，弄伤我家姑娘。我国公府虽然不是仗势欺人的，却也淡然不能让人如此欺负我们家姑娘。大少爷，还请您做主报官，为我家姑娘做主。”云素跪在地上痛哭道。 这一下子，叶陈忠也会过神来，慌忙吩咐一边的小厮守着苏秀珍，再去派人报官。 苏秀珍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整个人傻在这里。 ☆、第19章 固执 几人回来的突然，还有一个昏迷，国公府里的仆从也依旧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事情。倒不是说国公府的仆从素质真的好到一定境界，而是三姑娘的身子是什么样的众人都清楚。比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也有的是,众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孙氏先是请了大夫，随即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将多余的人屏退。屋子里只剩下叶明惜、叶陈忠以及孙氏的大丫鬟。 叶明珠虽然是装晕，不过本身体质就不好，便给开了一些大补之药。 叶明珠见不相干的人都不在了，这才睁开眼睛。 “我的儿，今天倒是辛苦你了。你上有兄长jiejie，竟然要你劳心。”孙氏对这个一向是乖巧又养在自己身边的庶女颇有好感，如今更是多了几分喜爱之情。 “哥哥是男儿，志向高远，又未曾去嫂嫂，自然不懂得内宅之事。jiejie到底年纪大了，又在闹市区，自然不适合出面。倒是明珠年幼，又是女子，方才适合出面而已。明珠不过是占了年纪上的便宜罢了。”叶明珠缓缓说道。 “你不用替他们两个说好话。你哥哥你哥大男儿，连那种女人都处理不好，日后在官场上，还不被人弄得死死的。你这个长姐，做事从来都不懂脑子。还好今日有你。”孙氏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女，忍不住叹气。 自己嫡出的两个孩子，竟然比不得一个庶女。好在这个女儿也是个好的。 “娘，三妹这是……”叶陈忠见叶明珠突然间就清醒了不说，眼中更是一片清明，精神好得根本就不像是刚昏迷的样子。 “你才看明白。”孙氏白了儿子一眼。 “明珠不是有意欺瞒哥哥和jiejie的，只是，当时情急，不得不出此下策。”叶明珠不好意思地说道。 “三meimei，你是我国公府的姑娘，岂可用装晕骗人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叶陈忠脸色微微恼怒。 “什么？三meimei是装晕？”叶明惜一脸惊讶地看着叶明珠，“好啊，三meimei，你居然连我都骗？不过，你干什么要装晕啊？你要是不装晕，我非要弄死那个贱人不可！” “惜儿！”孙氏脸色微恼，“若非你三meimei装晕，你还想做什么？你平日里做事人性也就罢了，今日居然还当众抛头露面？若非你三meimei想尽办法维护你名节，你日后便也只能缴了头发做姑子。” “我……”叶明惜想要说什么，只是待看清孙氏的神色的时候，自动闭嘴。 “我以前总是认为你小，对你放纵，险些铸成大错。明日起，我会请个mama教你规矩。”孙氏咬了咬牙，心中一狠。 “我……我才没错！”叶明惜闻言，红着眼圈跑了出去。 “大jiejie……”叶明珠想要起身去追，却被孙氏拦住。 “你这大jiejie虽然是长姐，却到底被我宠坏了。我本想着，以我国公府的势力，对她骄纵了一些便骄纵了一些，却没想到她这般大胆。你也别拦着，日后若是她做错了什么，你这个做meimei的就多劝着一些，她若是不听，你就告诉我。”孙氏狠着心说道。 “母亲，我明白了。jiejie日后定然能够明白母亲的苦心。”叶明惜能够因此得个教训，未尝不是好事。只不过，她恐怕要怨上自己了，日后看来得想个法子和这个jiejie和解。 “还有你，忠儿。枉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居然不懂变通，还不及一个闺阁女子。”孙氏恼怒地骂道。 “母亲，做人当讲究一个诚字。三妹不诚，应处以家法。我这就派人将那女子放回来。”叶陈忠固执地说道。 叶明珠闻言，心中一顿委屈。她平日里和这个哥哥鲜少接触，也知晓他是个读书读死了的。她一个闺阁女子，费尽心思救她，居然换来他这番冷眼，心中不由得一阵委屈。 早知道，她就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然今日所为，也有讨好自己这个兄长的意图，却到底不想让这个跟自己交好的jiejie日后名节有损，更是为兄长挡了一个麻烦。早知道，她就不管了。就算是人真的被带回来又如何？她才六岁，孙氏就算是真的恼了，烦了她又如何？以孙氏的肚量，自然不会怎么为难她。更何况，她这破身子，能活多久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曾经，她也是被人娇宠着长大的，如今却要这般算计。当初不是想好了活一天算一天的吗？怎么如今反而又有了期待？算了，她以后还是只扫自家门前雪吧。叶明珠极为消极地想。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儿子，也不知道你到底随谁？你讲那个女子放回来做什么？让她继续败坏我国公府的名声还是真的让你纳了她？”孙氏冷笑道。 “她不过是个想进府里寻个庇护之所的弱女子罢了。儿子自然知道不能随意让人进府。”叶陈忠争辩道。 “你给我跪下。”孙氏气极了。 “今日你三妹若是不晕，你们如何脱身？你一个男儿，竟然这般无用，让你六岁的meimei护着你。你不知感恩，反而要对你meimei处以家法。你meimei这身子骨，若是真的处以家法，焉能有命在？”孙氏忍不住骂道。 想想自己的二子一女。儿子一个读书读呆了，一个就是个小霸王，还不如一个妾室的儿子明理懂事。生了一个女儿，却被她骄纵过了，还不急一个没有亲娘的庶女懂事。想到这里，孙氏的头更疼。 “儿子没错。”叶陈忠固执地说道。 “好，好，好！你没错，你没错！你给我滚出去。”孙氏被这个儿子气得不成样子，不愿意再看这个儿子。 “母亲息怒。哥哥，母亲今日身体不适，你还是先离开吧。待母亲气消了，你们母子二人再好好说话。”叶明珠开口劝道。 叶陈忠闻言，看了看气得不成样子的孙氏，又看了看叶明珠，这才点了点头。 “劳烦三meimei好生照顾母亲。” ☆、第20章 崔姑姑 孙氏被自己的一双儿女气着了，叶明珠好生劝着，这才好了许多。 晚间，叶陈忠被叶农义唤道书房。也不知道父子二人说了什么，叶陈忠每每看叶明珠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几日下来，叶明珠几次都想和叶明惜缓和关系，叶明惜却对叶明珠不理不睬的，偶尔还奚落几句。 当归每次都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倒是叶明珠觉得，叶明惜虽然奚落她几句，却到底没说什么重话，姐妹之间的关系也不算是太僵。 孙氏是典型的古代大家闺秀，教育儿子的事情，自然由叶农义做。而孙氏的重心则放在了教导叶明惜身上。这一次，孙氏是下了狠心，请来了宫中的崔姑姑教导叶明惜。 崔姑姑是宫里面的老人了。崔姑姑曾经是赵婕妤身边的宫婢。只可惜，赵婕妤死得早，却留有一子三皇子。因此，作为赵婕妤最为亲近的宫婢，颇得三皇子的信赖和尊敬。 大皇子二皇子都已夭折，三皇子靖王便是长子。皇帝没有嫡子，三皇子是皇位有力的竞争者。而和三皇子势均力敌的，则是夏贵妃的养子五皇子端王。五皇子的生母沈淑妃出身名门，却不得圣上喜爱，更是早早地没了。而夏贵妃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却艳冠群芳，宠遍六宫，随时都有封后的可能性。夏贵妃若是封后了，那端王便是子凭母贵。 三皇子靖王深得圣上喜爱，连带着崔姑姑的身价也高了起来。三皇子已出宫立府，而崔姑姑也在前不久被靖王接到靖王府。也不知道孙氏用了什么手段，请到了崔姑姑。 崔姑姑是教叶明惜礼仪规矩的，因孙氏对叶明珠的喜欢，便也顺带着教导叶明珠礼仪规矩。叶明珠对此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却也没说什么。 只可惜的是，第二日一早，叶明珠便有些发烧。府里又是请大夫，又是给叶明珠送药材补品。孙氏虽然觉得叶明珠病得有些不是时候，却也只是微微有些遗憾。倒是叶明惜，派丫鬟给她送了好多东西。若非叶明惜被孙氏和崔姑姑看牢了，恐怕早就偷着溜过来了。 送走柳茵，叶明珠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叶明惜到底还是孩子脾气这下子，不用叶明珠做什么了，叶明惜自动就跟她和好了。 倒是王mama看着叶明珠这娇弱的身体，频频叹气。最后，还是叶明珠频频安慰王mama，王mama却反而眼圈更红了。 看着面容憔悴的王mama，叶明珠也在心中微微叹气。好不容易将王mama劝回去休息一会儿，叶明珠一脸愁容。 “姑娘快别这般苦恼了，若是让王mama看到，又该为姑娘忧心了。”云素是个灵巧的，见叶明珠神色不对，慌忙劝道。 “都是我这个身子骨不争气。”叶明珠叹了口气。 “姑娘快别这么说，姑娘最近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倒是这一次病得突然。王mama往日里也不是这般忧愁的，只是这一次姑娘错过了宫里面出来的崔姑姑教导规矩，因此才多了一些忧愁罢了。姑娘这次只是发烧而已，不碍事的。”当归也劝道。 “仔细算算，你也该配出去了。有没有看好的？等我这病好了，便去跟母亲说，把你放出去。你的卖身契在我这里，到时候我为你销了奴籍，再给你一笔嫁妆，风光地把你嫁出去。”当归的性子，不适合留在国公府这种地方。更何况按年级来算，也该配出去了。 “奴婢不嫁人，奴婢要陪着姑娘一辈子。”当归红着脸说道。 “竟胡说，嫁出去于你来讲才是最好的出路。你也不用多想，以前姨娘在时，也是这样这般行事的。你我主仆一场，如此也算全了你我之间的情谊。日后，你若是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我这个做姑娘的便为你撑腰。”若是在现代，当归不嫁便不嫁了。毕竟，对于现代女子来讲，有了独立的经济权，嫁人未必比得上不嫁人。 只是，这里是古代。一个弱女子，家中若是没有男儿，便难以在这世上存活。纵使有财产，却也未必保得住。叶明珠虽然怜爱当归，却到底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世道如此，叶明珠不认为她一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能有能力改变这个社会。想到这里，叶明珠顿时觉得一阵悲哀。更何况，古代女子的心中，便是一切依附着夫君。就算是当归嘴上说着不嫁，就算是她再如何真诚，内心还是期盼寻得一个良人的。 有时候，叶明珠真的希望自己生在普通人家，有一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丈夫。不求两个人之间有爱情，也不求他对自己多么忠贞。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纳不起妾的。她未来可以忍受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却无法忍受他从另一个女人的床上下来，再上自己的床。只是，她若是真的生在普通百姓人家，也拿不起那么多银子为她治病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