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听雨轩。 “小姐，夫人肯定是没安好心，要不然她怎么不让二小姐、公子去请啊？这是阴谋啊！”子衿一听秋璃月讲完她与云若的交易，立即就跳起来道。 阴谋？这哪是什么阴谋？这明明就是阳谋，云若正是掐准了她想知道自己身世这一点，所以，才明目张胆的让自己去慈云寺。她何尝不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但是，她真的是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不必担心，我陪你一起去！”夜流云一身白色的锦袍从门口走进道。 秋璃月瞟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心儿，心下了然，她说夜流云怎么来的这么及时，原来是这个腿快的跑去报信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打乱她的部署。”夜流云走到秋璃月面前看着她那弯月般的眼睛道。 “恩！好！”秋璃月知道夜流云说的有道理，也不拖泥带水。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米白色的马车在夜流云扔出一个黑漆漆的令牌后，便从“吱嘎”响着拉开的城门中驶了出去。 宽敞的马车车厢中坐着三个人，夜流云，秋璃月和心儿。因为此次路途危险，所以秋璃月只带了会武功的心儿。 “璃月，今夜估计无事，你们睡吧！”夜流云边说边从暗格中取出两条淡青色的带有翼马纹的锦被。 上次安小蛮就在这车厢中欢快的打滚，睡下他们三人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有问题的是，夜流云毕竟是男子，而她又总不能毫不讲理的赶他出去吧。 看秋璃月的脸颊又染上淡淡红晕，夜流云的心又软了起来。好吧，他承认，其实心儿来春风楼寻他，告诉他此事时，他心中对云若的这安排还是很满意的。 有很多夜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在听雨轩她的阁楼顶上，坐着看星星闪烁，躺着看月升月落，听着她浅浅的呼吸，他多想他就能躺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那如花的睡颜。 虽然他与她只隔着几片青瓦，但是他却挪不动那轻轻的瓦片。他努力的、小心翼翼的走进她的心，却不知她的心房之门什么时候才能为他打开。 夜流云将锦被递给坐在秋璃月另一侧的、靠着车厢壁的心儿，然后，又从暗格中取出一条锦被，身子向下一滑，将那锦被往身上一盖，一侧身，将头枕在臂上，就这样睡了。 秋璃月看着侧躺着的夜流云，看着他那如墨的长发，他那修长的身躯，心中莫名的酸酸甜甜涨涨起来。 心儿向秋璃月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见秋璃月只呆愣愣的看着夜流云，便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姐，我守着，您睡会吧！” 秋璃月摇摇头，身子向下一滑，躺下，“不用！你也睡吧！”有他在，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夜色如水。 车厢中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和偶尔听到的不疾不徐的马蹄声。 不知何时，夜流云坐起了身子，向睁开眼睛的心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转眸看向他的璃月。终于，他可以看到她熟睡的容颜，她那紧紧闭着、长长翘起的睫毛，浅浅的吐息，如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看着夜流云那毫不遮掩的深情的眼眸，心儿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唉，她家小姐什么都聪明，怎么就偏偏觉察不到夜公子的心意呢。唉！ 两夜一天的赶路之后，他们在第三日的午时到了上平县。 这一路风平浪静，让秋璃月几乎都生出一种错觉，或许云若是真的想让自己为她请一尊菩萨回去。可是瞬间，她就否认了自己这不切实际的想法，之所以这一路平平安安，完全是夜流云提出的当夜出发，扰乱了云若的计划。 “公子，到了！”马车外传来影的声音。 三人闻声下了马车。面前是一条长石铺成的台阶，顺着山势蜿蜒向上，消失在山腰之间。 “慈心寺就在这台阶的尽头之处。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台阶恰好是九百九十九阶，暗示着父母养育儿女的艰辛！”夜流云望着这一眼看不到头的台阶道。 回眸间，看到秋璃月那清亮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他一伸手，拉住她的手道，“走吧！” 一股温暖从牵着她的大手传出，又沿着她的手臂，传到了她的心里。她掩饰着自己的感激，一指那黄杨木的马车道，“那马车？”这台阶马车又上不去，要怎么办？ “影会处理的，我们走！你知道吗？其实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我了。” 夜流云牵着秋璃月一边上台阶，一边为她讲起了自己幼时的故事。 那时候，我才刚刚三岁。为我开蒙的先生教我背“养不教，父之过”，为我解释这话的意思是，有了儿子，却不好好教导他，这便是作为父亲的过失。我跑去质问我娘，“人人都知道，养不教，父之过，那我爹呢？他为什不管我，我恨他！” 我娘打了我一巴掌，那是我记事以来，也是这么多年来，娘唯一打我的一次。那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却疼在她的心里。她又一把我搂在怀里，眼泪吧嗒吧嗒的直落，我吓坏了，我从来没有见我娘哭过，“对不起，娘，我不恨爹，我再也不恨爹了。” “你记住，你爹不是不爱你，不是不管你，正是因为他爱你，他想让你更好的成长，所以才选择了让我们离开。”娘留着泪跟我说的话，我至今记得。 再后来，我六岁的时候，娘就去世了。大夫说她是患了隐疾，其实，我知道，她是中了毒，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可能又多熬了这么几年。她临走的时候跟我说，她不希望我大富大贵，不希望我声名显赫，只要我这一生平平安安，活的肆意她就满足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万事小心 夜流云重重的握了一下秋璃月的手道，“所以，我相信，你的爹娘也一定十分的爱你，只是或许因为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他们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秋璃月看着夜流云，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有这样的身世，他竟然用自己的身世来安慰自己，她忍住发酸的鼻子道，“那后来呢？你娘去了，你爹来找你了吗？你又是怎么生活的？” “下次再告诉你吧！”夜流云努了努嘴，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爬完了那九百九十九级的台阶。 眼前的这寺院掩藏在绿树丛中，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敞开的大门之上高悬着三个大字：慈心寺。四名灰衣的僧人站在大门两侧，用柳枝向进寺的香客身上撒着清水。 两人询问了门口的僧人，进了寺门，沿着青砖铺成的小路绕过大殿，拐进左侧的偏殿。 “这位师傅，我想请菩萨！”秋璃月向一个坐在檀木桌后的圆脸和尚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姓名？”那和尚起身合掌向秋璃月行了一礼，然后又坐下，提起笔来问道。 “秋璃月！” “秋施主，小僧已为施主登记，从今日，请施主沐浴斋戒三日，便可来这西殿请走菩萨了！”圆脸和尚一边记录着一边道。 “还要三天？”秋璃月有些迟疑，他们来的这一路上平安无事，就是因为他们走的突然，若是再住上三天，岂不是？ “净口、净手、净身、沐浴、斋戒，这样菩萨才愿往。”圆脸的和尚又说了一句，意思已是很明显，这规矩是不能改的。 “那麻烦师傅给我们安排一个僻静的、单独的院落，这一千两权当是我们添的一点香油钱！”夜流云将两个明晃晃的金元宝放在那檀香木的桌上道。 圆脸和尚呆了一下，立即扯着嗓子叫道，“明惠！明惠！” 一个小和尚手里握着一把扫帚从殿中跑出道，“怎么了？师兄？” “看着点，师兄引这两位施主去竹园！”圆脸和尚说完就向夜流云与秋璃月比了个请的手势。 “小僧明景，敢问两位施主是否是从京都而来？”行到一偏僻处，明景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才低声向两人问道。 两人相视一眼，夜流云翘了翘唇角道，“明景小师傅何出此言？” 明景却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并不答话，只定定的看着二人道，“施主既然不相信小僧，那小僧便不再多言！只有一句话要奉劝两位，万事小心！” “哦？”夜流云又从袖带中摸出一个金元宝在手中掂了掂道，“我们远道而来，这寺中可有什么趣闻，若是……”夜流云后面的话并没有再说下去，他的这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明景又左右瞄了瞄，这才低声道，“昨日半夜，今天早晨，这慈心寺来了两波人，一位向小僧索要请菩萨的香客的记录，一位问我有没有一位姓秋的漂亮姑娘前来，您说，这算不算有趣？” “有趣至极！”夜流云将手中的金元宝抛给明景道，“这几日若再有这等有趣的事情，还要记得来告诉我，好处自少不了你的。” “阿弥陀佛，施主慈悲！”明景宣了声佛号，双手合掌与胸前行了一礼道。 竹院位于慈心寺的最西边，是单独的一个院落。小院的西南角是一小片竹林，然后便是一溜五间坐北朝南的厢房。院落虽不大，但的确幽静至极。 “好了，小僧告辞！一会我那小师弟明惠会将斋饭给二位送来！”明景又向两人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这和尚说的是真是假？怎么会有两波人？”秋璃月带着一丝担忧看向夜流云问道。云若会派人对付她，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怎么还会有人来对付她？ “有我在，你放心！”夜流云给了秋璃月一个安定的眼神，既然知道有人想要害她，他怎么可能不带人手就出来呢？他这暗中的人手可不止带了一批，“这一路劳累的，你好好去睡一会吧。” 连续一天两夜马车的颠簸，秋璃月这一觉睡得是异常踏实，等她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 走出厢房，发现竹院的地下湿湿的，看向跟在她身边的心儿问道，“昨夜下雨了吗？我怎么都没有听到。” “来了几只老鼠，被我打发了！”不等心儿回答，夜流云的声音便传入秋璃月的耳中。 秋璃月看向心儿，心儿老实道，“昨夜来了一拨刺客，一共六人，不过还没有近的了厢房，便被夜公子带来的人堵上，一个也没能逃出去。” 原来昨夜已经经历了一场大战，而她，却在酣然熟睡。 “我……” “饿了吧？先来喝点粥，这慈心寺的荷叶粥做的还是不错的。”夜流云打断秋璃月的话含笑道。 秋璃月将无数的感激之语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一碗粥下肚之后，还不等秋璃月说话，夜流云又为她添了半碗道，“再吃点，我带你去寺里转转。”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从大殿之中走出。 “没想到，这慈心寺的香火这么好。”秋璃月看着络绎不绝的香客道。 “自然，这慈心寺在天澜都很有名，为了给自己的子女祈福，很多人是不远千里而来的。”夜流云为她解释道，“走吧，咱们再去东大殿看看。” 看完东大殿，两人又去了西大殿和斋房，几乎将整个慈心寺都转了一圈，这才慢悠悠的向竹园而去。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秋璃月小声向夜流云问道，他们这一圈，可不止是为了看这慈心寺的风景，而是想看一看究竟有多少人混入了香客之中。这一路走来，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们，可是待她仔细去寻的时候，却又看不出什么破绽。 “事情比我想的要麻烦，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夜流云含笑温柔的看着秋璃月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潮澎湃 他们四处这样转了一圈，暗中跟着他们的人就有三波，看来这次的麻烦不仅仅是秋璃月的，还有他自己的。 回到竹园没多久，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来送了斋饭。 心儿正要打开那竹子做的食盒，却被夜流云一把按住，看向秋璃月道，“这斋饭怕是有问题了！” “怎么？”秋璃月看向夜流云，这食盒都未打开，他怎么会知道有问题呢？ “刚才那和尚头顶的戒疤不是九个而是十个。”夜流云看向秋璃月慢慢道。 瞬间，曾在白玉寺出家过的秋璃月就明白了。佛门剃度后一般戒疤都是九个，即便寺庙的主持、方丈也很少有人能点上第十个戒疤的，只有那些为佛门做出重大贡献的禅师才配拥有。 这个有着十个戒疤的和尚肯定不是慈心寺的。冒充慈心寺的和尚来给他们送膳食，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了。 “影！你去一趟西殿，找一下那个叫明景的和尚，问他为什么不给我们送午膳？顺便将这个丢下后山。”夜流云瞟了眼桌上的食盒，这里面装的不知是什么，最好连打开都不要。 “看来云若这次要不了我的小命是不甘心了，这一招接一招的。”秋璃月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她就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哪里招惹她了，让她如此恨自己入骨。 “不全都是冲你来的。”夜流云的眸子不知看向何处，半晌，转向秋璃月道，“或许这次不是我帮了你，而是给你带来了麻烦！” 秋璃月一下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有可能是冲你来的？可是谁会向你下手呢？”像夜流云这么好的人，谁会和他过不去呢？ “呵呵呵”看着秋璃月脸上的这幅表情，夜流云不由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在璃月眼中，我是一个好人吗？” 秋璃月很是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若不是好人，那天下哪还有好人？ “哈哈哈——”夜流云忽然大笑起来，刚刚浮现在心中的那莫担忧被他深深的埋在了心里。 谁会想要他的命？怕是多了去了！ 没一会，明景就提着一个食盒，一路小跑着跟在影的身后进了竹院。 “明景小师傅，我的香油钱也没少出，为什么连斋饭也不给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