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一个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想起过去的美好。那种鲜明的对比，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凌迟着她的心脏，鲜血直流，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因为一颗心早已如死寂般。 对医院，她打小就有阴影。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因为整日思念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最终患上抑郁症，多次采用极端的方式妄想结束自己的生命。那么一个美丽的女人，成天郁郁寡欢，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瘦到剩下七十斤。 原本该救死扶伤的地方，她却在这里失去了她生命中最亲的人。好长一段时间对这里充满恐惧，即便感冒，发烧，也从不来医院，每次都是让外婆给她买药吃。后来认识了莫羽馨，那个可爱的女孩，她才经常来医院。 顾子渊开车来到医院，在外面徘徊了好久，怎么也鼓不起勇气。 他不知道这一步踏出去会怎样？他怕看到脆弱的她，再也舍不得放开她的手。 寂静的夜，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最后说服自己偷偷看一眼，什么也不做。 下了车，走进医院，很意外的遇到了沈向飞。 他一脸的沧桑，像是赶了很久的路。看到顾子渊，他眉头轻轻挑了挑，浑厚的声音开口，“这么晚了，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吧？” “我来看一个朋友。” 沈向飞淡笑，“什么朋友需要深更半夜来看望？可蔓她知道吗？” 顾子渊哑口无言。 “男人嘛，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也要对身边的人负责，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一直往前走，否则不光伤害了两个人，还会对某些人造成二次伤害。” 沈向飞意味深长的说完，顾子渊眼睛眯了眯，眸色清冷。 “叶梦现在是我的员工，时代杂志社去年就被我收购了。” 顾子渊双手紧紧握成拳，几近咬牙切齿，“你想对她做什么？” 沈向飞发出一声轻微的冷笑，“别说我没想对她做什么，纯属老板对员工的关心。就算我真对她有意思，想追求她，也是合情合理，毕竟我们都还单身。倒是你，有什么立场在这里？” 顾子渊最后落荒而逃，他没有任何立场。 —— 沈向飞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打算明天抽时间来医院看看她，可下了飞机鬼使神差的来了这里。 人啊，有时候就连自己都捉摸不透自己。 他想，他一定是害怕叶梦患上和她母亲一样的病，这样会给他带来麻烦。 找到医生，了解了她的病情，原来这个傻姑娘经常给一个白血病人献血，这次抽了很多血，却没有好好调养。 没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她的睡眠，只是想着过去看一眼。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里头病床上，她娇小的身子翻过来覆过去，很烦躁的样子。 他眉头皱了皱，伸手敲门。 叶梦以为出现了幻听，下一秒听到‘吱呀’一声，病房的门开了。 她用力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以为是医生来查房。 沈向飞被她滑稽的动作逗笑了，低沉的笑声在这个宁静的夜显得尤为清朗。 叶梦顿时睁开眼睛，看到了沈向飞。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向飞微笑，“刚从国外回来，路过医院顺便过来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 见她有些拘谨，沈向飞也没多做停留。嘱咐她多休息，工作的事暂且放一边。 ☆、009 怀念从前的味道 叶梦住院的事连韩依依都没告诉，可偏偏被莫羽馨知道了。说来也巧，这天叶梦正好去做检查，莫羽馨打来电话，米瑶接了电话跟她说了实话。待叶梦检查完回到病房，容妈容伯已经带着她来了医院。 “叶小姐，一听说你住院了，我们都急坏了。莫先生出差前吩咐过，馨儿不可以出门，可这孩子吵着要来医院，看到你她才能放心。” 听了容妈的话，叶梦心里酸酸的。小丫头此刻正抱着她的大腿，眼泪水悉数擦在了叶梦的裤子上。 叶梦蹲下身，把孩子紧紧搂进怀里。 “梦jiejie，你生病是不是因为我？” “不是，jiejie工作太累才会生病，跟馨儿没有关系。” 小丫头似信非信，“梦jiejie别工作了。” “我要赚钱养活自己啊。” “让我爸爸给你钱，我爸爸有很多很多钱。” 叶梦低笑出声，孩子到底是单纯的。 后来莫羽馨在医院待到很晚，叶梦怎么赶都赶不走。眼看着天都黑了，小丫头还是不愿离开，吵着闹着要留下来陪叶梦。 容妈最后做了个很大的决定，“叶小姐，就让馨儿留下来陪你吧，反正莫先生不在家，我们都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 很多时候，计划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当莫绍庭连夜回到家，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让江睿打电话联系容妈容伯，知道他们带着馨儿住在医院，他当下大发雷霆。 黑色宾利车飞速驶往医院，一路上江睿都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后车座的莫绍庭一脸黑面，单手撑着额头，难掩愠怒之色。 “莫先生，我刚刚调查过了，叶小姐之前给馨儿献血，没有好好调理身子，加上高强度的工作，才导致昏厥。” 莫绍庭伸手按了按眉心，毫无温度的声音开口，“专心开车。” 江睿撇撇嘴，明明是实话，从他嘴里说出，倒是像在替叶梦开脱。 —— 病房里，此刻也是一片慌乱，容妈急得脸都白了，不停的叮嘱叶梦，“叶小姐，待会儿莫先生来了，你可不能跟他顶嘴。我会向他解释，是我带馨儿过来的，也是我要馨儿留下来的。我年纪大了，莫先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叶梦淡淡的笑笑，什么也没说，专注的看着床上熟睡的孩子。 没一会儿，莫绍庭就来了。脸色很不好，瞥了眼叶梦和床上的馨儿，冰冷的声音吩咐江睿，“把馨儿抱走。” “她睡着了，明天再走可以吗？” 莫绍庭像是没听到叶梦的话，声音比刚才还寒了几分，命令，“把馨儿抱走。” 这次江睿再也不敢含糊，抱起孩子就走。索性孩子睡得很熟，整个过程都没醒来。 “容妈容伯，你们也走。” “莫先生，是我……” 容妈想解释什么，被莫绍庭打断，“你们先走。” 容妈叹着气离开了。 安静的病房里剩下叶梦和莫绍庭，他高大挺拔的身子立在她面前，遮住了她眼前的光亮，空气都似乎稀薄了许多。 不知沉默了多久，莫绍庭淡漠的声音率先开口，“叶小姐，馨儿的病情我想你是清楚的。对你，我也一直很信任，从来没阻止馨儿与你来往。可是今天的事我感到很生气。” 叶梦明亮的双眼吧嗒吧嗒看着他，竟无言以对。 莫绍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看来是早有准备。 “这些年你为馨儿所做的一切，我无以为报，这张支票请你收下。我看得出来馨儿很喜欢你，还希望你往后有时间能多陪陪她。” 叶梦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去接他的支票，而是鄙夷的说道，“莫先生，我想你还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 莫绍庭并不生气，淡然一笑，“叶小姐，我想你还没真正走上社会，否则不会说出这么单纯的话。不错，金钱不是万能的，可很多时候，没有钱，你什么事也做不成。当有一天，你因为没钱没势而不得已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那时候你会明白，钱是那么的重要。” 莫绍庭的一番话触到了叶梦内心最脆弱的那根弦，即便她不愿承认和顾子渊那么多年的感情败在了名利上，可现实确实如此。 莫绍庭弯腰把支票放到了她手中，“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你收下，要不想要也没关系，随你怎么处理。至于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祝你早日康复！”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 叶梦还处在刚才的伤感中，待她收拾好情绪，发现莫绍庭已然离开，剩下一张一百万的支票灼伤着她的手。 很多时候，我们都喜欢自欺欺人，当弱点被人点破，伤口血淋淋的袒露在眼前，才明白即便眼盲心盲，伤依然还在。 —— 叶梦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出院那天请米瑶和纪南吃饭。路上，纪南突然接到了顾子渊的电话，临时决定赴顾子渊的约，把米瑶送到饭店，便匆匆离开了。 “你老公真不给面子，我难得请客。” 米瑶笑着挽住她的手臂，“他要加班，甭管他，我们俩吃，更自由些。” 每每想到顾子渊，米瑶总替叶梦心酸。那么深的爱，最终还是败给了现实。她曾以为，即便她跟纪南分手，叶梦和顾子渊也会走到最后。 现实总是给人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你觉得年轻时候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和愚蠢。 —— 顾子渊约纪南在滨大对面的一家大排档见面，这是他们大学时候的定点饭店，价格便宜，分量足。那会儿每当放学，这里就会排成长长的队。顾子渊和纪南经常轮流翘课，提前来占位子。 “真没想到你会约我在这里见面，那时候的我们也真够幼稚的。”纪南心中万分感慨。 顾子渊低垂着头，声音有些暗哑，“这些年我来过几次，一个人总尝不出以前的味道。” 纪南笑，“你觉得我陪你吃，能吃出以前的味道吗？” 顾子渊摇头，“或许再也尝不出以前的味道了，可总是不甘心，很怀念。” 还未到放学时间，他们很顺利的找到位子坐下。顾子渊拿起菜单点菜，点完发现纪南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 “请你吃饭，好像应该让你先点。” 纪南无碍的摆摆手，“这无所谓，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你点得全是叶梦以前最爱吃的？” 顾子渊没说话，沉默了许久，低沉的声音问，“她的病好些了吗？” ☆、010 一场闹剧 “子渊，我不该给你打电话的。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对叶梦念念不忘。否则，你同时辜负了两个爱你的女人。” 顾子渊沉默不语，拿起桌上的啤酒瓶，仰头灌进嘴里。 醉了，是不是就能暂时忘掉一些事？ 纪南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子渊，你是不是后悔了？为什么我觉得你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