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都市小说 - 南方有乔木在线阅读 - 第14节

第14节

    那晚上,清醒梦境下面的车库里,和时樾对峙的矮胖子如是说。

    她早已不记得那矮胖子叫什么名字,更不记得矮胖子提到的那个人叫什么。然而这句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欧阳绮却以为南乔仍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干脆也不遮遮掩掩了,在她耳边毫不避讳地说:

    “名义上是欣赏,说白了,就是包养。”

    外科急诊室里人声嘈杂,各种受了伤的人,包着纱布,捂着伤口。低低呻~吟的,哭爹喊娘的,模糊成一片。

    南乔忽然觉得那一瞬,所有的声音都异常的清晰。能分得清男女老幼,分得清一切痛苦来自何方。

    南乔深吸了口气,低声问道:“谁说的?”

    欧阳绮耸耸肩:“我朋友多呗。有一个和那贵人生意场上有往来,前些年有见到贵人带着时樾出来谈项目。他说时樾又能喝酒又会哄人,谁都看得出来贵人很喜欢他。”

    南乔道:“你信么?”

    欧阳绮摊手道:“无论是真是假,那个贵人待他确实不一般。虽然现在他已经脱离贵人好些年了,道上人见他,还是让着三分。你以为三里屯开酒吧的都很太平么?清醒梦境能生意这么好,稳稳当当的,除了时樾自己有手段之外,跟那个贵人脱不开关系。”

    欧阳绮拿出手机来,搜了一个名字出来递给她。

    “自己看看吧,说不准你还认识。”

    南乔看手机的时候,欧阳绮又道:“听说时樾离开贵人之后,从来没有过女伴。你觉得他这种人,身边愁没有女人投怀送抱么?他不是找不到,是根本不敢找!”

    欧阳绮说着,见南乔垂目对着手机好一会儿,不言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欧阳绮担心南乔听了这些心里不舒服。于是问道:“想什么呢?”

    南乔突然关掉了手机浏览器,递给欧阳绮,淡然道:“不问过去,但望前程。他过去犯过什么事情,与我有何相干?”

    听她这么说,欧阳绮方确信这才是她所认识的南乔。她格格笑道:“我不知道他过去和你有何相干,只知道今天早上他的狗抓了你,你接下来要打五针狂犬。”

    南乔:“……”

    南乔去公司上班,被狗抓伤和打狂犬疫苗这事儿就瞒不住,很快就传到了常剑雄耳朵里。

    南乔在实验室接到常剑雄的电话,听得出来常剑雄相当的愤怒。

    “也没多大事。”南乔平静地说,“闹着玩的。”

    “闹着玩?放狼狗咬人然后说闹着玩?”

    “闹着玩是我定义的。”南乔依旧平静地解释。

    “南乔。”常剑雄郑重地说,“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的投资人,就这样纵容着他。我早就说过,找他投资是一个错误。”

    “我想我自己有判断的能力。”

    “你有……”常剑雄很想说,你若是有判断的能力,怎么会看上周然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但这种话他知道不能直接说出口,于是道:“这样吧,南乔,你这个投资人我也挺想认识认识,不如安排一个会面怎么样?”

    “常剑雄——”南乔忽然警惕起来,“你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把别人灌进医院抢救吧?”

    “不会。”常剑雄朗笑起来,“怎么能对你的投资人这样?咱们不是每周有团建么?叫上他也出来玩玩吧,我来安排。”

    南乔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常剑雄动作很快,也不知动用了点什么关系,把这一次团建的地点安排在了怀柔的一个军事训练基地,说是真人对战游戏,其实就相当于一次野战演习。

    即刻飞行除了温笛和南乔之外全都是男性员工,之前本来就被常剑雄的一系列团建活动激发出了男人本性,这回一听这个安排,更是一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地恨不得要过去表现表现。

    “常总,听说要摸真木仓?”

    “废话。不摸真木仓去那里干嘛?”

    “跟军训那样打靶?”

    “有点志气行不?没吃过猪rou总见过猪跑吧?《士兵突击》看过没?《火蓝刀锋》看过没?就那种军事演习,红蓝军对战,你们也行!”

    “我靠我靠我靠!”

    几个程序猿高举着双手在办公室里高叫着跑开了。

    “牛逼啦!”

    温笛看着常剑雄高高一个,在即刻飞行的办公区里享受着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啧啧着对南乔说:“农村包围城市——你这个追求者也真是用心啊。你的员工全部沦陷了,你还要挺到什么时候嘛。”

    南乔淡淡瞥温笛一眼:“你也要去。”

    “what!”温笛尖叫起来,“男人之间的游戏,我去掺合啥啊!”

    “团建团建,少了你就不叫团建。”南乔拍拍温笛36e的惊人胸器,“去买个结实点的束胸,免得跑下垂了。”

    “南乔!”温笛嚷道:“我觉得你最近嘴有点贱!跟谁学的啊!”

    傍晚依旧在朝阳公园试飞,测试,纠偏。秦时宇cao纵着一个飞行器在gps信号干扰下返航,南乔聚精会神地监视着地面站上传导过来的图像和各项数据。

    飞行器飞过附近的一栋住宅时,南乔面前的fpv(第一人称主视角)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影像。

    他在看着她。

    似笑非笑的,朝她眨了下眼睛。

    南乔心中一跳,抬眼向那栋楼望去,果然——

    时樾俯身靠在那个开放式阳台的栏杆上,看那姿势,怡然自得。

    南乔垂下眼,又将注意力集中回来。飞行器的自动返航系统不负众望,几次有惊无险的抖动之后,终于还是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原点。

    大家彼此相互拍着手庆祝又闯过一关,秦时宇嘻嘻笑道:“头儿,和咱们去喝一杯吧!”

    南乔淡淡道:“你们是嫌我出丑还不够?”

    上一次她在清醒梦境被灌醉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开去了。这事情固然狼狈,然而即刻的员工知道南乔是这样的人之后,一个个都在心里暗暗赞叹老板义气。南乔素来没什么老板的架子,员工们和她熟了,就时不时的和她逗乐。横竖他们黑她,她也不甚在意。

    秦时宇狡辩:“咱们都还没跟头儿喝过酒。”

    南乔道:“什么时候即刻真正成了,一定和你们喝个够,不醉不归。”

    秦时宇和一众人欢喜道:“头儿,你说的!”

    南乔点头:“你们去吧,今天这顿记我工资里头,算我请。”

    众人欢天喜地,立马拿出手机开始大众点评,务必以米其林三星为标准。

    南乔看着这帮豺狼,无语摇头。

    人都散去了,南乔思忖一番,拿出一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粘在了飞行器的脚上。

    手起,如同大蜘蛛一般的飞行器直线拉升,越过数重障碍,稳稳当当向时樾飞去。

    本月24日早8点,怀柔北斗军事训练基地,真人对战户外拓展,敬请莅临。

    黄色的便利贴稳稳停在时樾面前,他触手可得。

    南乔渐渐皱起了眉头——他时樾就是不伸手拿。

    南乔想着他就算是看也看完了吧,于是cao纵着飞行器飞走——

    说时迟,那时快,时樾长臂一伸,抓着四轴飞行器的一只脚,活生生地将它拉了下来。

    他拎着还在嗡嗡转着翅膀的飞行器,回了屋里。

    南乔就那样呆站在了那里。

    ☆、第15章 失眠的女人

    南乔一层层数清了时樾所在的楼层,数得她眼仁儿疼。

    这是个高档小区,南乔等了好一会,才跟着一个大妈混了进去,又如法炮制地进了单元楼。所幸南乔长得纯良,中间遇到保安怀疑地打量了她好一会,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南乔站到时樾门口,朝着来开门的时樾伸手:“还我。”

    刚才看时樾还是一身家居休闲风格,这时候已经衣冠周正,衬衣的领子雪白、笔挺,有种凛然难以接近的感觉。他还在扣着袖扣,显然这一身刚刚换上,是正要出门的样子。

    他侧身让开一条路:“自己拿。”

    时樾的公寓是简洁大气的装修风格,南北通透,夕阳的余晖斜照进来,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膜。三条狗悠然自得地在阳台上趴着。

    南乔皱了一下眉头,还是脱了鞋袜,走了进去。

    时樾看着她白皙秀长的双足,和那一双长腿配合正好。被北京春天的大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长发披散在宽松的白衬衣上,隐隐约约地描画出里面均匀舒展的肌rou与骨骼。臀上的那面小红旗伴随这她的步伐一动一动。

    右手的袖扣“铮”的细微一声扣合,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南小姐公司的集体活动,我为何要参加?”

    南乔心底光风霁月,坦白地告诉他:“常剑雄,也就是我那位朋友,想认识你。”

    “哦。”时樾整着外面的袖口,冷然道,“有那两位的前车之鉴,我怎么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呢?”

    南乔沉默不言。时樾说的没错。恁她再直肠子、没心机,也看得出来常剑雄把地点定在那里,是有意要让时樾好看。

    常剑雄受过军事特训,这种训练基地于他简直是小儿科,就算时樾混过黑道有些本事,在那种地方,恐怕也是任他宰割的份儿。

    但应战与否,决定权在时樾身上,她没有必要越俎代庖,提前就帮时樾拒绝了。

    南乔道:“我问问你的意思,不去也无妨。”

    “去。”时樾无所谓地一笑。“我时樾最不喜欢负人美意。”

    南乔想了想,说:“时樾。”

    “嗯?”

    “你知道常剑雄是当过兵的。”

    “嗯?”时樾仍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南乔皱着眉道:“你小心点。”

    时樾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浓了。

    “南小姐亲自登门拜访,是为了专门过来提醒我一下?”

    南乔心想,这是什么话?如果你不抢了我的飞行器,我用得着过来一趟?

    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并不希望看到上次清醒梦境那样的情况。所以即便今天不说,她依然会另外找个时候,提醒时樾小心常剑雄。

    但时樾这种人,分明的就是给点洪水就泛滥,给个窝蹲就下蛋,给脸是显然要不得的。

    南乔冷冷道:“听说你在道上有些名气,看你那天在车库露的一手,想必是我多虑。”

    时樾听到“道上”两个字,脸色明显一变,然而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没了那种嬉笑不经的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