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云卿，二十多天没见，你好像变瘦了。嗯，人瘦了更好看些。”她笑道。赵云卿，粮商之女，十七岁，已订婚，婚期定在今年九月，目前正在家中绣嫁妆。

    “暖暖，我看着你好像也瘦了，莫不是为了你家最近媒婆的事情？”头戴金翼步摇，身穿湖绿色袄裙的赵云卿打趣道。正月各家夫人相互走动时，大家都知道温府开始为才十五岁的二小姐相夫婿了。

    温暖暖笑容可掬，“哪里哪里，我还觉得我又胖了，真是心宽体胖呀。”

    原本她窝了一个冬天，吃得又好，应该和前世一样很圆润，但可能是因为心中始终担心重复前世的命运，所以体重和冬天之前差不多。因为她这个年纪正在长个子，身体拉长，所以人反而显得比以前瘦了一些。

    两位盛装打扮的小姐在各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站在马车边热络交谈，四位年轻人站在不远处也在谈话，一起等待两位小姐约定的其他小姐前来。

    “暖暖，你看到我表哥没？”说着话时，赵云卿突然询问温暖暖，示意她看兄长们那一边。男女有别，她也只能隔着一段距离介绍自己的表哥。

    温暖暖看了，道：“看到了，你的远房表哥？我以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是我母亲的娘家侄子。”赵云卿淡淡道，“和我不怎么熟悉。”

    她背书似地介绍道：“他是隔壁省城大户乔家的嫡次子，秀才功名，今年二十，尚未婚配。”

    温暖暖顿时一愣，随即掩嘴笑道：“云卿，你该不会给我做红娘吧？”媒婆的嘴巴就是叽叽呱呱。

    没想到她一言中的，赵云卿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觉得他怎么样？我母亲说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品貌上佳，是千里挑一的夫婿人选。”

    温暖暖这才明白，今天的女孩子的踏青很可能被大人利用，具有了其他意义。不过自古以来踏青就是未婚男女结识的机会，大人们这样做别人也无可非议。

    赵云卿是赵家姨娘所生，被没有女儿的嫡母乔氏养在身边。她毕竟和乔氏没有血亲关系，对乔氏娘家的侄子没有什么感情，所以才会在介绍表哥乔霖的时候也就是做个介绍。

    “云卿，儿女大事父母做主，我还是听我祖母她们的。”温暖暖轻笑道，“别管那么多了，我们玩我们的，别和大人们搅合。”

    远远望去，乔霖长得颇为方正英俊，身上书生气很重。不过温府前年嫁大小姐时良田千亩十里红妆，众人都知道二小姐的嫁妆绝对不会少于那些，于是温府二小姐的婚事也被万人瞩目了，所以温府对未婚男子品性挑选更是严格，生怕万一挑错眼，给暖暖挑了个看中温府嫁妆的狼君。

    他们说话间，另一队人马也过来了。温六温七看到是熟人，又迎了上去。两方一汇合，对方的小姐也从马车上下来，被丫鬟婆子簇拥着朝温暖暖赵云卿这边走来。

    “雪蝶。”温暖暖和赵云卿迎上去。

    “暖暖，云卿姐，你们来得好早。”梳着双螺髻，髻上贴着两朵金花发饰的南宫雪蝶笑嘻嘻道，“不过我不是最晚的。”几位小姐相互传信，最后她们四名约好了一起踏春。

    赵云卿看过陪着南宫雪蝶出门踏春的兄长，笑道：“怎么不是你大哥二哥护送你出门？”该不会是和赵家夫人打一样的主意吧？

    “我大哥陪大嫂回娘家还没有回来，我二哥跟着我老爹上铺子查账，只有三哥有空，我就拉着他一起来了。”

    南宫雪蝶笑道，“我三哥又不是第一次陪我，和温六哥温七哥也很熟。大家正好一起玩。”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出门就是麻烦，如果没有长辈陪着，就要有兄弟陪同，要不然就是带上一群丫鬟婆子。

    “暖暖，我带来了几个我亲手做的风筝，我们待会儿放风筝玩。”南宫雪蝶道。她和温暖暖同年，在家中也是很受宠，有个定娃娃亲的未婚夫。

    “好啊。”温暖暖和赵云卿连忙道。

    这个时候，几个年轻公子一起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中认识温家兄弟，或者赵家三公子、或者南宫家老三的，就停下来说了一会儿子的话才离开。

    二月二的踏青，貌似更多的还是年轻人的活动呀。

    几波年轻人过去之后，温暖暖他们约好的上官家小姐姗姗而来了，陪同她的是她的长兄。

    四名小姐全部到齐，少爷公子们寒暄着，让自己meimei上马车，然后翻身上马往郊外去。

    ☆、第十六章 十六陌上少年多

    门当户对的四户人家走到了一起，立刻组成了一支很长的队伍，四位小姐挤到上官芙瑶那宽敞的马车上，她们的丫鬟则去了后面的几辆马车。

    前面，公子少爷们谈笑风生，马车上年龄相近的四位小姐嬉笑谈论。

    她们透过掀起的车帘观看郊外的风光。

    二月里，庄稼地里的小麦绿油油的，长势旺盛，农民们在菜地里勤劳地翻土、撒菜籽，铺稻草，孩童们在田埂头里挖野菜。

    “云卿，你嫁衣绣好了？”南宫雪蝶询问道。她们都知道赵云卿婚期已定，一直待在家中亲手绣嫁衣。

    “还有裙子下摆的喜鹊登枝还没有绣完。”赵云卿低下了头，脸有些红。

    “云卿的绣工最好了，能亲手给自己绣嫁衣。”南宫雪蝶赧然道，“我笨死了，都是我娘和丫鬟们在给我绣。”

    温暖暖默然，她家老娘好像最近一直在打麻将，不知道有没有帮她绣嫁衣。如果自己想在被河阴候府抢走之前成亲，嫁衣除非是两位伯母和娘还有嫂子、丫鬟们从现在开始赶工绣，否则是来不及的。

    她抬头询问赵云卿道：“云卿，你见过你未婚夫没有？”

    赵云卿摇着头道：“没有，我母亲给我挑的，是二十里外上香镇的何家长房庶长子。”

    “是庶长子？”上官小姐听了立刻摇着头道，“云卿，你虽然不是嫡女，但自幼养在嫡母身边，夫婿可以挑更好一点的。”

    “这家夫人只有一个女儿。”赵云卿淡定地说道。配亲讲究门当户对，她是姨娘所生，嫡母将她养在身边，挑个夫婿是一家没有嫡子的，并不亏待她，她自然也没有可以抱怨的了。

    在这个社会中，正妻主母掌管后院所有人的命运，嫡子庶子地位悬殊，云卿能嫁给门当户对人家继承家业的庶长子为正妻，已经很不错了。

    温暖暖默默听着，为自己穿越到温家感到无比幸运。温府老太爷只有郡主这一位夫人，温府三位老爷上行下效没有纳妾，更没有私生子，温府的少爷小姐们全是嫡出，不管是嫁还是娶，可选择的范围很大。

    “暖暖，我听说你家最近被媒婆踩断了门槛，是真的吗？”上官小姐笑吟吟道，主动把话题往温暖暖身上转移。

    温暖暖立刻举起手绢捂住脸装害羞，道：“没有的事，我家门槛结实，绝对不会被踩断。”正月里，她家找媒婆的事情都在宁阳城的富家夫人中间传开了。

    南宫雪蝶一把拉下温暖暖的手，娇笑道，“我要看看，最近夫人们传说的，端庄娴雅、气质高贵的温家二小姐是不是脸红了。”

    “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温暖暖就和她嬉闹，伸手哈她的咯吱窝。

    两人闹成一团，滚到了赵云卿的身边。

    “哎呦，别闹，小心滚下马车。“赵云卿赶紧拉开她们。上官家的马车是很大的，但坐上四个少女后就稍微有些狭窄了。

    等她们俩停止闹腾，伸手相互调整头上有些歪斜的发饰，上官小姐清了清嗓子问道：“暖暖，你看我大哥怎么样？我大哥和你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比较熟悉，过年过节新朋好友相互来往的时候你也见过他几次面。”

    大家都知道温府老爷夫人少爷们最宠两位小姐。暖暖有时候穿男装和兄长们一起出去游玩，长辈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兄长们还很乐意带上她，自称这是他们家的小九，妒忌死一帮小姐妹了。她们也想仿效，但父母兄长都不同意，只好继续妒忌温暖暖。

    在选夫婿方面，温暖暖如果先看中人，只要看中的人不是才疏学浅德性不好，温府夫人们肯定不会不成全温暖暖。

    这也是今年正月刚过，她们就被家人催促着给温暖暖写信，约她踏春的缘由。而她们踏青时就由家中没有婚配的兄长表兄们陪同着，想方设法制造机会让温暖暖认识他们，产生好感。

    温暖暖是凤翎郡主的嫡孙女，当今温贵太妃的娘家侄女。虽然郡主和皇室已经不往来了，但郡主头衔还在，温贵太妃虽然没有恩赐娘家，但名头毕竟一直庇护着温家。温府两代和皇室沾亲带故，这在宁阳这个远离京城的地方还是很了不起的。

    温府三位老爷兄弟情深，温府七兄弟关系和睦，温暖暖娘家势力财力多少能帮到夫家，所以温暖暖的说亲条件在同龄少女中相当高，不是普通平民大户和商户能高攀得上的。

    听得上官小姐上官芙瑶直接介绍她的大哥，正在替温暖暖重新插黄金双蝶流苏的南宫雪蝶撅着嘴道，“我家三哥不比你大哥差。”她家三哥清雅俊朗，洁身自好，上官芙瑶的大哥出入过青楼，怎么比得上她家三哥？

    “雪蝶，你三哥还是个童生，我家大哥几年前就是秀才了。”上官芙瑶倨傲道，“我大哥因为需要继承家业，所以放弃继续科考，要不然，他也许已经是状元了。”上官家开马车行，家中马车牛车上千。温府有三分之二的货物就是通过她家运输的。

    在场年纪最大的赵云卿含笑不语，温暖暖听着也不答话，同样十五岁的南宫雪蝶和上官芙瑶开始为自己的兄长数说优点，说得自家兄长天上有地下无。

    赵云卿和温暖暖就开始翻找上官家马车里的暗格，从里面取出瓜子蜜饯，耳边听着，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

    小半个时程之后，他们的马车停了下来，温四温五已经回到队伍中了。这里已经没有平整的道路了，小姐丫鬟们必须下来行走。

    温暖暖他们下了马车后，她们的兄长都走过来，把她们扶上自己的马匹，然后带着她们在郊外踏春。这个空档，公子小姐们免不得正面相见了，于是温暖暖看到了都经过精心修整脸面的三家兄弟。

    赵云卿的二哥温暖暖认识，他是有婚约之人。赵二哥身边带着表弟乔霖。乔霖容貌端正，眉宇间流露出书卷清气。

    南宫雪蝶的三哥温暖暖以前也见过，很久不见，此人长高了不少。他浓眉大眼，面相敦厚，带着大量嫁妆的温暖暖只要有心完全能拿捏住他，也许还能约束他不得纳妾收通房丫头。

    上官芙瑶的大哥是上官老爷元妻生的儿子，是家中的嫡长子，沉稳内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温暖暖听说过，这位上官大哥已经掌管上官家对外的半数以上生意了，看起来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温暖暖侧身坐在温四的身前。温四低声道：“暖暖，我觉得今天三位踏春的小姐都别有目的。”他看到那几位陪同小姐们过来的同辈年轻兄弟基本是没有娶妻或者订过亲的，心里就有些明白了。

    温暖暖轻笑道：“哥，别管那么多，我们就当不知道。”也许，她真的能从这几位年青男子中相中一个呢，毕竟他们的身份地位都配得上商户温府的二小姐。

    “暖暖，我在那边湖边看到了几位朋友，你也见过。他们的相貌不差，人品学识都不错。你待会儿再多注意一下。”温四低声道。这些人当中也有暖暖认识的，不过那时候大家即使知道她的温家兄弟的小妹，也还是把穿着男装的她当作温府小九，而不是温府二小姐。

    他们骑马又行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有湖的风景地。这里，已经有一些人在了，他们有的聚在一起聊天，有点在蹴鞠，有的站在湖边学习钓鱼，还有两个衣衫鲜艳的少女开始放风筝了。

    温暖暖一群人到来后，原本在这里的玩的人开始注意他们，几个熟人径自过来打招呼，然后彼此引见。

    他们看到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盛装温暖暖，顿时都很吃惊，有的脱口叫小九，有的拱手称呼“二小姐。”他们中很多人都认识经常穿着男装和温家兄弟出游的温暖暖。

    站在他们五六米外的温暖暖脸上露出浅笑，文静舒雅地朝他们盈盈福身，称呼他们某某兄，某某兄。

    至此，他们才将印象中有些调皮活泼的略胖小少年改换成温府兄弟的小妹、温府二小姐。

    温家有女初长成，年方十五，容貌丰美，肌骨莹润，举止端庄，谈吐高雅……

    刚才还和同伴高谈阔论的几位年轻俊杰一时间呐呐无语。

    “周兄，钱兄，房兄…… 我要和我的女伴们游玩，这就先告退了。”温暖暖莞尔一笑，再度福身。

    “二小姐请自便，是我等唐突，打扰了二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的雅兴。”那些年青人说着，赶紧回礼。

    温暖暖款款回到自己的手帕交之间，低声向她们简单介绍那几位“兄长们的朋友”。

    “暖暖，我带来了自己亲手做的风筝，我们来玩。”南宫雪蝶叫道。她的丫鬟拿来了四个做得很漂亮的燕子风筝，一一分给四位小姐。

    婆子们去做事，丫鬟们则陪着小姐放风筝，比试谁先把风筝放上天，谁的风筝飞得高。

    湖边平地上笑声连连，年轻人们玩得非常快乐。温暖暖虽然没有听到幸福系统十三号的提示音，但她知道今天一天下来幸福能量肯定会增加不少。

    ☆、第十七章 十七踏青也逢君

    大约午餐时间，相识的公子少爷们围成两个大圈聚餐。他们中有人带着弓箭、渔具和罗网，居然弄到了野兔、野鸡和鱼虾，就让婆子们清洗干净架在篝火上做烧烤。

    温、赵、南宫、上官四位小姐坐在婆子铺好的席垫上。席垫上放了一盒盒糕点，她们的边上也点燃了篝火，丫鬟婆子们从食盒里取出预先准备好的饭菜在热，然后将热好的饭菜递给她们。

    公子少爷们君子风度，将烤好的野味割下最好的部位，让书童家丁转送给这边的丫鬟婆子，请小姐们品尝。

    小姐们优雅地用筷子小小夹了几块品尝，觉着还不错，便礼尚往来地将她们带来的精美糕点送了两盒过去。

    踏青，真的是年轻男女结识的好机会呀。虽然有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千金小姐们也稍微结识了一些陌生男子。有婚约的不敢乱想，没有婚约的默默相人，心如小鹿乱撞。

    不过，这说的都是别人，温暖暖虽然也在相人，但看哪一个都觉得缺少点什么的，如果非要在今天的人群中挑一个，她觉得上官家的嫡长子成熟沉稳，只要确定他私生活上面没有明显问题，她选他做夫婿也未尝不可。

    午餐后，小姐们起身散步消食，丫鬟们紧随在她们身后，婆子们自是在清理卫生。

    “暖暖、云卿、芙瑶，待会儿我们去挖野菜好不好？我带来了小铲刀和竹篮子。”南宫雪蝶建议道，她为了玩准备得很充分。

    赵云卿摇摇头，道：“我不了，你和暖暖去。我打算叫婆子去借鱼竿，我学习钓鱼。”

    上官芙瑶伸出她留着纤长指甲的葱嫩十指，道：“我不想把手弄脏。”脏泥弄到指甲缝里就难洗了。

    她转脸对赵云卿道：“云卿姐，我带了九连环，我们轮流钓鱼，不钓鱼的就解九连环吧。”

    赵云卿点头道：“好。”九连环是民间益智游戏，闺中女子经常玩这个打发时间。

    温暖暖朝四周望望，道：“那边麦田里比较多。”这个踏青地点她来过三次，知道常见的荠菜马兰头在什么地方。

    南宫雪蝶见还是有人愿意陪她的，顿时非常高兴，走到暖暖边抱住她的手臂道：“还是我俩兴趣相投。”赵云卿太文静，上官芙瑶又太娇气，只有暖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能配合着她玩。

    上官芙瑶和赵云卿站在远处，一个丫鬟去找婆子，让婆子去找自己少爷，再请少爷向带渔具的朋友借渔具。温暖暖和南宫雪蝶朝南宫家婆子那边去，找她们要保管的小铲刀和小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