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去了镇上，看了人家大户人家才知道外头的世界。我想着，这时候攒着些银子，念哥儿如果是个会读书的，总想着要送到县里头正经的学堂里才有好出路，这往后去考状元也有希望。” 虽说林氏的话对于现在家中情况来说有些远，可是赵氏是尝过那甜头的，儿时更是富贵人家里头养的，自然之道外头的世界什么样子，更知道村里的私塾和县里正经的学堂差别有多大。 家里头润哥儿已经八岁了，六岁就开了蒙，身为这一房的长子，又是个读书的料，真要在这半吊子的老秀才这里学到科考，怕也是没有希望的，可若是送到县里头的学堂里头去..... 这样的想法顿时就让赵氏的心火热了起来。 这学堂的束脩和私塾可不得比，如今根本支撑不起，况且润哥儿还年幼，若是要送去，自然要举家搬迁。 这一个事儿想着要做却并不简单，但是先搬到镇上去倒是可以拼搏一下。 这事儿赵氏越想越觉得在理，毕竟事关孩子的前程，赵氏在这方面从来都是强硬的。便点了点头道 “润哥儿读书齐先生也是夸奖的，往后若要走科举的路子，自要给他最好的环境。这事儿我得和润哥儿他爹商量商量。” 林氏听着笑了点了点头 “现下倒是不急，做甚么总要一步一步来，有个奔头就是好的。润哥儿是个会读书的，你们俩口子努力努力，把润哥儿供出去了，这康哥儿往后长大了，启蒙的时候，起点就要比润哥儿念哥儿他们要高出许多。不定家里就要出两个状元郎咯，到时候做爹娘的熬出头了，你们就是状元郎的爹娘了。” “做爹娘的，总是想要给孩子最好的。倒不求什么状元郎的娘，只我和他爹给了他最好的，问心无愧，他自个儿知道努力，出息了，我们做爹娘的也就满足了。” 这话听得林氏心下也颇有感慨 “可不是么，儿女都是债，上辈子欠他们的，这辈子总要还了。现下年幼不懂事儿，指望着大了想想咱们给他们做的，能明白这份心，咱们也就知足了。” “可不是。” 两人坐在一起，谈起儿女都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聊了好些别的林氏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这会儿准备走了，又抱着圆姐儿颠了颠，叫着赵氏待两兄妹再长大些便抱着去林氏家中玩耍，有夸奖了好一会儿润哥儿，这才出了门。 圆姐儿这次倒是没有昏睡过去，两人的交谈圆姐儿是听了个全，虽然圆姐儿自己没有做过母亲，甚至还未踏足社会，但是却能明白父母望子成龙的心。 上一世，撇开亲母对自己不说，但对那龙凤胎哥哥那是好的没话说，可以说整个家都是为了哥哥，而如今，看着赵氏和林氏谈论自家儿子，就如同上辈子看到亲妈和哥哥，心里头既羡慕期待，又害怕胆怯，这种情绪圆姐儿说不清道不明。 只一双眼睛仰头看着赵氏。赵氏见状，微微一笑，低头额头抵在圆姐儿小脑门儿上顶了顶笑道 “小小的年纪倒是整日里皱着眉头作甚。” 说着，又逗着圆姐儿开心。 圆姐儿自然毫不吝啬笑个不停，不管以后如何，至少，今儿现在，赵氏看自己的眼神就和看润哥儿的眼神是一般无二的，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充满期盼令人欣喜..... “娘，齐先生挺好的，不用非得去县里头的学堂。” 润哥儿见赵氏逗着圆姐儿，踟蹰半响，开口说道。赵氏听闻手上一顿，低头看着自己一脸认真却平静的润哥儿，心里头暗暗叹了气，将圆姐儿放在康哥旁边，伸手将润哥儿一把搂紧自己的怀里，让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小正太顿时有些不自在的红了脸，微微垂着头却并没有挣开。 “润哥儿别想别的，这些事情爹和娘都会想好，你只管认真读书，知礼节学做人。这些都是爹娘cao心的事儿，就是不想想你，也得想想弟弟meimei不是？总归都是想法子要把日子过好，这真要把日子过好了，不仅送你去学堂，往后康哥儿开蒙更可以直接就上学堂去，便是圆姐儿都能上个女学。为着这些，爹娘总要想法子。” 润格沉默的听着，抿着唇，稚嫩的脸上依旧平静，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赵氏见状叹了口气道 “润哥儿是咱们这一房的长子。你总要出息了，往后弟弟meimei才有个依靠不是。你心疼爹娘，焉知爹娘也是疼爱你们的。莫要在想这些了，这事儿总要一步一步来，这还得两三年哩，你林婶子给咱们好心指了一条明路，何不走？” 赵氏知润哥儿最是懂事稳重，心思却也是埋得深的，不敢把他当孩子一般的哄，只得将事情给他说开来才成。 这会儿见润哥儿倔强的抿成一条线的唇微微放松开来，便知儿子这是想开了，笑了笑，松开润哥儿道 “晚食得做，你爹估摸着待会儿就要从地里头回来了，你在屋里做课业也要看着弟妹，门窗都别开，外头风凉的很，你们仨别吹凉了。” “嗯。” 见润哥儿应下了，赵氏这才出了门，见着做活儿潘氏和李氏，又少不得一阵酸言酸语不说。 因着一直忙活，等着闲下来的时候已经隔日了，这一日的活儿都是二房的做，待谢大郎从地里头回来闲下来已经是吃了晚食了。 这边赵氏给两个奶娃喂了奶，又洗漱完，这会儿空下来，打了热水给谢大郎和润哥儿两父子泡脚，这才得空将林氏说的和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谢大郎听闻倒是没有立马回答，赵氏也并未追问。 还道是谢大郎心有不愿，谁知待润哥儿抱着又哭闹着扒拉着润哥儿不肯撒手的圆姐儿进了里屋，一大家子躺下了，谢大郎才望着天花板道 “吴大郎家的和咱们交好，会来掏心掏肺的说这番话也是一份情谊在里头，当初去镇上卖打卤面这事儿也是他家提的醒，却也没要咱家任何好处。这份情谊咱们是承下了。如今她说的也在理，咱们润哥儿是个读书的料，断没有因为咱们便这么埋没的道理，这事儿我会想法子和娘说。” 说完，谢大郎一顿，继续说道 “左右地里头也没什么事儿，这每逢初一十五的集市咱们都去，平日里头倒也可以去虽比不得赶集时候的生意，但生意总是守出来的，往后慢慢的，人家也就知道咱们家的卤面，待站稳了脚跟，稳定了，倒是可以先去镇子上，在筹谋其他。” 赵氏听得谢大郎沉默这么些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算计便道 “就按你说的罢。” 这要说来，谢大郎心里对于做生意也是有计较的，又开明的很，并不迂腐，只知晓守着一亩三分地。 对于夫妻两个的决定一屋子的孩子们还并不知晓，另外两房更是不知，只是这事儿一说，不定又是一番闹腾。 ☆、第8章 感冒发热 去镇上摆摊子这事儿谢大郎一直在找机会，只是一下子没找着机会，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耽搁了些日子。 这一耽搁，就已经是入了冬了。圆姐儿八月底的生辰，这会儿已经是二月多，快三月大了。 有句老话话说，一听二看三抬头， 这会儿圆姐儿的脖子已经有了力气，只是手脚上依旧控制不住。 今儿如往常一般的跟着润哥儿睡，睡了好些时候夜里觉得凉的很，只是睡得熟，醒不过来。 待再有知觉的时候，耳朵边尽是嗡嗡嗡的吵闹声，听得圆姐儿烦躁不已，皱着眉头，嘴巴一撇，还未睁开眼就先开了嗓子嚎了起来。 只是原本中气十足的嚎着，谁知话音到了喉咙这里确实哼哼唧唧的猫崽儿叫一般，喉咙火辣辣的疼。 这会儿圆姐儿才缓缓睁开了眼，只是睁眼那一下，就眼晕的很。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自己的情况。 感情天气渐凉，圆姐儿的身子弱，竟是受了凉。赵氏今儿正好轮着干活儿，圆姐儿一时半会儿没有醒倒也没往心里头去，后来润哥儿下学回来，这才发觉不对劲，这一捂脑门这惊觉圆姐儿是发了高烧。 这么一闹腾，家里头就炸开了锅。 又是请大夫，又是烧热水的好不热闹。 “诶呦，可算是醒过来了。快...快去把梁大夫找来。” 杜氏平日里头最是疼宠圆姐儿，知道圆姐儿发了热，就一直守着，见这会儿醒了过来，连忙就朝外头叫道 这会儿在正屋堂厅等着的梁大夫听闻也跟着进了来。 梁大夫是水溪村里头唯一的乡村大夫，整个村子里，私塾的齐先生若说是第一受村民敬仰的，那梁大夫便是第二人。 梁大夫已是近花甲之年，因着成日里头和草药打交道，身上总有一股子草药味道。 粗粝的大掌握着圆姐儿的胳膊，一指轻轻搭在脉搏上，一会儿又哄着圆姐儿张嘴看了舌头，这才道 “这是夜里受了凉，方才娃娃没醒倒是不敢乱用药，这会儿醒了就好，我写个方子给你们，随我家去抓药，怎么喂食我在一一说来。” 杜氏听闻哪有不同意的，忙自个儿拿了银钱出来交给谢大郎，让他跟着梁大夫回去抓药。 到这会儿圆姐儿脑袋瓜子难受的很，嘴巴紧闭，皱着眉头，恹恹的窝在杜氏的怀里看着一屋子的人。 杜氏拢了拢包着圆姐儿的小被子，看着一屋子的人，便朝跟着老二老三的道 “都挤在一处做什么，会自个儿屋里头去。” 说着，想了想又道 “这天看着越发的凉了，二郎媳妇儿你得看着年哥儿莫要着了凉，三郎媳妇儿湘姐儿祥哥儿年纪小，更要看着点儿。待圆姐儿这番好了，出钱让梁大夫给家里人都请个脉才好。” “前两天年哥儿打先生那回来还说嗓子不舒服，这会儿感情好，托了圆姐儿的福了。” 二郎媳妇儿潘氏这么一说，原本着急上火了一天的杜氏顿时就恼了。 “浑说的东西，年哥儿不舒服咋的不说？便是说了我个做奶的哪会不心疼孙子？你这是在责怪我不是？” 潘氏哪晓得自己这么一说惹得杜氏一痛说骂，心里再怎么不平衡却也只挪了挪嘴没说啥。杜氏抱着圆姐儿轻抚着，瞪了潘氏一眼 “咋的？还不乐意了？要是不满意咱老谢家，就滚回你娘家去。” 这话一说，却是重话了，唬的潘氏顿时就懵了，瞪着眼睛看着杜氏一脸的不可置信。 平日里头三郎媳妇儿李氏也是个嘴巴利索的，和潘氏更是整日的要闹腾上两句，杜氏看不过眼会呵斥，却从未说过要赶人回娘家的。 杜氏向来刀子嘴豆腐心，顶多马上两句，这么一句话却让潘氏红了眼睛，愣愣的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 赵氏因着圆姐儿的事儿也吃了杜氏一通骂，看着圆姐儿的样子，想到之前那个闺女儿同样心焦的很，这会儿见向来掐尖要强的潘氏红了眼睛，傻愣愣的也不由暗地里叹了一口气。 圆姐儿得杜氏喜欢，这人偏要拿年哥儿在这个时候来说事儿，也着实恼的很。 “二弟妹，先回房里头去，这里也没啥事儿了，娘这也是说说，别往心里头去。” 赵氏小声的说着，潘氏听见赵氏说杜氏就是说说，顿时拿眼小心翼翼的朝杜氏看过去，见杜氏抱着圆姐儿脸色不是很好却也没有反驳心里头顿时安稳了下来，哪敢再说什么，忙点了点头出了屋子。 潘氏出了屋子，李氏心里暗笑潘氏是个蠢得，想着方才的一番吵闹也跟着出了屋子，想着和自家男人说道说道。 这一出屋子，两人就往堂厅走，见着谢二郎和谢三郎都在屋子里头坐着，还不等潘氏说话，李氏就得意洋洋的上前几步说道 “我说二嫂也太小家子气了，跟个奶娃娃争宠，也难怪娘叫你回娘家去。” 潘氏也就在李氏这里厉害两下，在丈夫面前却是个懦弱的，听见李氏这么一说，立马就拿眼去看自家丈夫。 见丈夫没有呵斥自己，心里虽没有方才那么害怕，却也依旧忐忑的很。倒是谢三郎听得李氏这般说忙问道 “里头圆姐儿怎么样了？听说醒过来了？” 李氏点了点头 “可不。” 这边谢大郎跟着梁大夫回家抓了药又牢牢记着熬药的步骤，忙回了家就和赵氏一一说了。杜氏一旁听着，看着怀里恹恹的圆姐儿道 “大郎抱着康哥儿，让你媳妇儿现在赶紧把药熬了给圆姐儿喂下再说。” “诶。” 谢大郎依言将哭闹不止的康哥儿抱在怀里哄着，赵氏提着药就往厨房走。 这会儿子倒是安静了下来，一旁一直默默无言的润哥儿看着杜氏怀里的圆姐儿心里头不住的泛着愧疚。 若是爹娘带着睡，定然是不会着凉的。小小的一团，原本整日里对谁都是一张笑脸，粉粉嫩嫩的人儿如今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着实难受的很。 “奶，你先歇会儿，把meimei给我吧。” 杜氏晃着圆姐儿嘴里头心啊肝啊的叫，润哥儿这么冷不丁的一说，倒是让杜氏一愣，抱着圆姐儿低下身子，让圆姐儿看得清润哥儿才道 “润哥儿这是心疼奶了，圆姐儿可要润哥儿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