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宝贝，发生了什么事？” 小家伙猛地扑了过去，把脑袋搁在了艾文的肩膀上，讨好似地蹭了蹭。 “宝贝，你故意的？”艾文问道。 小家伙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宝贝？”艾文的声音认真了起来。 “宝宝想找爸爸，但是她不让。”莱恩低声道，“她还说爸爸的坏话。她说爸爸不能养好宝宝。” 艾文一直都很尊重玛格丽特女士，但是他想不到她会和莱恩说这些话。玛格丽特女士是知道他不会和科瑞恩复婚，所以改为劝说莱恩了吗？她从来没有想过莱恩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永远不会把莱恩让给其他人的。艾文伸出手摸了摸莱恩的小脑袋：“以后不要哭的这么厉害了，爸爸刚刚都被吓死了。” “好哒。”莱恩应声，然后催促道，“爸爸，快回家吧，天要黑了，伯恩斯叔叔要饿死啦。” 艾文抬头看去，眼前是一片夸阔的绿野，车行的公路便隐藏在绿野中。因为这一带都是贵族居住区，所以很安静。艾文带着莱恩走到了公路边，路上的数量十分稀少。 莱恩手上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了滴滴声，莱恩伸出小手按了一下，电话那边便传来了安德烈有些苍老的声音。 “小少爷，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公路旁。”艾文道。 “您稍等一下，司机马上过来。” 艾文看着眼前偶尔一辆私家车开过，要打车十分难。 “好的，谢谢。” 这一带都是无边无际的平野，微风轻轻吹过，空气中似乎隐隐带着血腥的气息，艾文突然有些不安起来。艾文将莱恩抱紧了些。那血腥味越来越重，草丛中突然蹿出了一个人，差点将艾文撞倒在地上。 艾文勉强站住，那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或许因为体力透支，那人直接倒在了地上。等看清了那人的脸，艾文心中一惊：“詹姆斯！” 詹姆斯穿着白色的衬衫，衣裳上已经染满了血，正躺在草丛中大声地喘息着。艾文连忙往前走了两步，詹姆斯的腿受了伤，他的一只手捂着腿部，鲜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漂亮的青年身上沾满血污，格外地狼狈。 詹姆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受伤？是谁打伤的？艾文心中升起了一连串的疑惑。 “詹姆斯！”艾文冲了过去，喊道，一边拿出手机，想要拨急救电话。 粒子破空而过的声音，艾文手中的手机突然落在了地上，从刚刚詹姆斯跑出来的地方，又走出了两个人。那是两个身材高大且强壮的男人，脸上充满了杀气。艾文将莱恩紧紧地抱进了怀中。 那两人相视一眼，一人突然举起了手中的粒子枪，指向了艾文。 恐惧由心而生，艾文突然觉得全身冰冷，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体，把莱恩挡在身后，手越抱越紧，似乎要将莱恩嵌进自己怀里。艾文身后的詹姆斯突然坐起，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那两人的注意力被詹姆斯吸引了去，他们的目光如同看着一只猎物。 “还要逃吗？”一人开口道。 詹姆斯冷冷地盯着他们，似乎放弃了抵抗，只有艾文听到那低低的一声。詹姆斯叫他们快走。艾文看了詹姆斯一眼，詹姆斯缓缓地拖着那只流血的腿朝着他们走去。 粒子枪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又落到了那人的手上，艾文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到粒子破空而出的声音。在那一瞬间，艾文下意识地将莱恩整个身体都压到了身下，莱恩正小手紧紧抓着艾文的衣服，两只眼睛瞪到了最大。 “爸爸！” 这是艾文听到的最后一声喊，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安静了下来，之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人的一生，都要经历生死，生的时候懵里懵懂，死的时候却如此清晰。艾文并不想死，他的莱恩还那么小，他要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他要走上战场，实现自己的理想。 艾文醒来的时候，入眼的都是一片雪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床被，艾文动了动，才发现后背有些剧痛。粒子枪的子弹打进了背部，艾文不知道那些追赶詹姆斯的究竟是什么人，但是绝非善类，他们想要杀了目击者，无论对方是否无辜。 科技发展，人类进化，寿命变长，但是在某些方面，比如身体组织的造血功能，比如凝血机能，又比如细胞的分裂，仍然保持着原始状态。所以伤口愈合恢复，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艾文感觉到自己背后的伤口还十分新鲜，因为一动就会有一阵痛感。 “莱恩！”艾文稍微醒神，就连忙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厉害。 艾文转头，便看到窗户边坐了一个人。那人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西装有些凌乱，夕阳落在他的脸上，英俊的脸上透出了浓重的疲惫。他一直闭着眼睛，听到艾文的声音，突然睁开了双眼，脸上闪过一抹欣喜。 科瑞恩站起了起来，朝着艾文走了过来。 “莱恩？”艾文没有问科瑞恩为什么在这里，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莱恩是否安全。 “莱恩没事，他在休息间睡觉。昨晚他守了一晚上，一直不肯去睡。”科瑞恩道。 艾文瞬间松了一口气。科瑞恩在床边坐下，紧紧盯着他。 “詹姆斯呢？”艾文继续问道。 “他受伤比较重，现在还没有醒。”科瑞恩皱眉道，“昨天司机到的比较及时，然后给我打了电话。” “谢谢……”艾文低声道。 他口渴的厉害，嘴唇干裂。科瑞恩转身，替艾文倒了一杯水。艾文伸出手去接过，小口地喝了起来。艾文喝完，科瑞恩便接了过去。这样的相处模式让艾文觉得很不自在，他半躺在床上，目光落在了窗外。 那些人为何要抓詹姆斯？或许这一切要等詹姆斯醒来才知道真相。 科瑞恩静静地看着他，青年的目光有些飘远，脸上呈现出一种茫然的神态。这样的艾文，带着一种难言的脆弱。 “艾文。”科瑞恩突然叫了一声。 艾文的眼光落在了科瑞恩身上，那是一种专注而认真的目光。科瑞恩轻轻地咳了一声：“艾文，我很担心你。” 科瑞恩没有说谎，当他看见艾文衣服被鲜血浸透的时候，那种恐惧与暴躁几乎将他吞没。这位先生可以对着陌生人说出甜言蜜语，但是对着艾文，他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带着一种隐秘的羞耻期待与不安。 艾文也愣了一下，他习惯了科瑞恩的冷漠，习惯了他的暴躁，但是这样的科瑞恩让他很不习惯，甚至带着一种尴尬。艾文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露出一个略有些尴尬的笑。 科瑞恩的目光暗了暗，他在床边坐着，突然觉得一阵疲惫袭来。艾文继续发了一下呆，就听见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转过头，科瑞恩已经睡了过去。科瑞恩的眼睛有些发红，并且这么容易入睡，不知道守了多久。这样的想法让艾文有些烦躁，艾文没有继续往下想。他在担忧玛丽夫人的安全。 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里面伸出一个小脑袋来。艾文转头，脸上露出一个笑：“莱恩……” 莱恩的眼睛突然亮了，连忙跑了出来，直接趴到了床上，就要往上爬。爬到一半，才意识到什么，连忙缩了回来，双手紧紧抓着艾文的手臂，湛蓝的双眼紧紧盯着艾文。 小家伙似乎怕爸爸突然消失般，一直抓着艾文的手，甚至连吃饭的时候，也要一只手抓着。艾文知道小家伙吓坏了，恐怕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莱恩才会安下心来。 经过一夜的相处，莱恩对科瑞恩的态度稍微好了些，不再完全不理会，而是会板着一张小脸喊一声‘科瑞恩叔叔’了。只是这一声‘科瑞恩叔叔’，听在科瑞恩耳里也不知是欣喜还是一种讽刺了。 詹姆斯在第二天下午才醒来。他坐着轮椅进入了艾文的病房。往日里容光焕发的青年，脸色有些苍白。 “艾文，抱歉。”詹姆斯满脸愧疚道，“我连累你了。” 艾文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认真问道：“詹姆斯，如果合适的话，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吗？玛丽夫人怎么样了？” 詹姆斯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也不知道母亲在哪里，该死的怀斯家族！” 玛丽夫人的全名是玛丽怀斯。 ☆、第046章 情敌 怀斯家族是奥斯城最富裕的家族，它的产业链甚至比帝国唯一的一等贵族格里斯家族还要庞大许多。怀斯家族为帝国的纳税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如果说格里斯家族一直深得皇室宠爱，那么怀斯家族则是新宠。怀斯家族的掌权人和帝国的皇帝是故交好友。 庞大而富裕的家族，直系继承人繁多，就造成了一种混乱。千百年来，权利与金钱的争夺向来是建立在血腥上的，无情而冷酷。玛丽夫人的母亲，作为整个家族的女主人，拥有大部分家族的自主权。那位女士卧病在床，整个家族都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说怀斯夫人将一样东西交给了母亲，那关系着怀斯家族大半的家产。怀斯夫人突然病逝，我就被迫和母亲分开了。我跑了出来，母亲不知道在哪里。” 詹姆斯脸上带着深深地担忧，英俊的脸上格外憔悴。 艾文靠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玛丽夫人是个十分温柔和善的女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是第一个给他家庭温暖的人。这对于自小缺失家庭温暖的艾文来说，是十分珍贵的。艾文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凭借着天赋和努力进入赛普利斯，这几十年来，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关爱，但是家庭生活也十分单纯，没有那些迫害与罪恶。艾文不知道怎么去帮助玛丽夫人，此时，更有种深深地无力感。 詹姆斯勉强露出一个笑：“艾文，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mama会没事的！” 艾文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此时竟然要詹姆斯来安慰他。艾文露出一个笑：“詹姆斯，你好好休息，先养好伤，到时再想办法。” 詹姆斯在艾文的病床上坐着，这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会转到玛丽夫人身上，然后陷入忧虑中。詹姆斯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詹姆斯离去不久，莱恩垫着脚尖走了进来。小家伙缩着脖子，鬼鬼祟祟的，但是那清脆的脚步声早就吸引了艾文的注意力。艾文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床边的时候，突然停止了。 小家伙正趴在床边，两只小手撑着脑袋看着床上的人。艾文睁开眼睛，莱恩突然用小手捂住张大的嘴巴，然后猛地站直了。莱恩的裤腿脏兮兮的，手背上也沾着没有洗净的泥巴。艾文看了看时间，现在正是小家伙午睡的时间。 “莱恩？”艾文面无表情道。 艾文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怒气，没有责怪，但是莱恩却知道他生气了，小脸上顿时带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爸爸……” “你到干什么？”艾文问道。 小家伙身体扭了扭，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把花。这种花在病房外开满了一片，五颜六色的。艾文注意到了，莱恩手里的花虽少，但是每一朵的颜色都不同。 七色不仅是阳光分散的颜色，更是一种圆满，寓意着健康、平安。艾文不知道莱恩哪里听来的这些，但是他明白莱恩的意思。他几乎可以想象小家伙蹲在园子里，一朵一朵地辨识着，认真的耐心地寻找着。 艾文微微地弯过身体，拉过了莱恩的手，将他手上的泥土一点一点地擦干净。 莱恩找了一个花瓶，将那些花都插了上去。小家伙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总喜欢撑着脑袋站在花瓶前，然后喃喃自语。 玛格丽特夫人来看他。她来的时候，带着许多东西，水果，鲜花。莱恩站在一旁，看着那些鲜花，再看看自己摘的花，小脸突然黑了下来。莱恩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小人书，没有看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几次叫他，他都没有应声，似乎看书看得入迷了。 玛格丽特担忧地看着艾文：“艾文，管家告诉我的时候我都吓坏了！上帝保佑你，你终于醒了。为什么会有人伤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过几天就可以活蹦乱跳了。”艾文道。 玛格丽特又问候了一些话，艾文一一作答了。 “艾文，对不起。”玛格丽特道，脸上带上了一些愧疚。 艾文不懂她的意思，所以只是疑惑地看着她。他只希望她能少介入他和莱恩的生活，但是他知道这不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还留在奥斯城，只要莱恩和格里斯家族的血缘关系还存在。 “艾文，我这几天想了很多。”玛格丽特道，“当年是我去赛普利斯找你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错了，然后造成了后面的一系列不愉快的事情。如果我没有去找你，你或许会是个优秀的指挥官。” 这并非艾文责怪玛格丽特的原因，当年的事是他自己选择的。 “艾文，我不知道科瑞恩为什么会……在对待感情的事上，他总是格外愚蠢，他伤害了你。但是他现在明白了，莱恩是格里斯家族的孩子，艾文……”玛格丽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艾文闭上眼睛：“我没有任何怨恨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过自己的生活。” 玛格丽特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莱恩一眼，转身离去。 玛格丽特离去后，莱恩就扔了手上的小人书。小家伙虽然在看书，但是耳朵却竖了起来，将他们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莱恩很聪明，大人的意思，拐几个弯他或许都能听懂其中的意思。玛格丽特是个聪明的女人，他不可能直接在莱恩面前说他的不好，这位女士可能拐弯抹角进行了诱导，但是却被莱恩识破了。 莱恩伸出手摸进了被窝里，然后踢掉了脚上的鞋子，爬了进来。小家伙钻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闪亮的眼睛看着艾文。 两父子一起睡午觉。看着怀里酣睡的莱恩，艾文睡不着。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玛丽夫人依旧不知所踪，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奥斯城中，艾文的人脉少的可怜。他打了许多电话，但是能够帮上的忙依旧很少。 科瑞恩是第三天出现在病房中的，科瑞恩到的时候，艾文刚刚打完一个电话，那是他从奥德里奇先生那里要到的电话，对方和怀斯家族走的比较近。但是依旧一无所获。艾文抬起头，就见病房门口处站着一个人。 科瑞恩穿着一身军装，身姿挺拔，幽蓝的目光正盯着艾文。艾文醒来的那一天见过科瑞恩，之后他便消失了。科瑞恩在的时候，艾文反倒觉得不自在，那种所谓的深情让他觉得讽刺。所以对于科瑞恩的离开，艾文并没有在意。 男人走了进来，在病床前的皮椅上坐下，然后脱下头上的帽子扔到了一边。艾文这才发现男人的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艾文的目光落在盒子上，男人突然有些不自在，将盒子往身后放了放。 莱恩见了科瑞恩，踩着小步伐晃了过来，小家伙的目光很复杂，带着警惕和好奇。科瑞恩也盯着小家伙，一大一小便这样盯着。莱恩哼了一声，示威似地抱住了艾文的手臂。艾文突然发现自己不懂莱恩的心思了。 科瑞恩深深地看了艾文一眼：“还痛吗？我以前在战场上也受过这样的伤，痛到想死。” 艾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科瑞恩从来没有跟他讲过他的事，很久以前，艾文问起过，但是那人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艾文诧异是因为那位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将军居然也有怕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