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后宅那些事儿在线阅读 - 第171节

第171节

    那信里是这么说的:“陈氏所为,皆为执念,每每想起,我亦心痛。望陛下能怜她幼年流离,允她晚年得子赡养。”

    这也就是说,不管南安王妃做了什么,南安王都不希望南安王妃得到太严厉的惩罚,希望她还能保有应有的体面。而如果她的封号不被摘,那朱抵作为嫡长子自然要享受更好的待遇。

    所以一开始朱抵也没有多想,只是气愤,他这个父王对那个老巫婆也特好了些。他虽然对南安王说不上多么深的感情,但那毕竟是他的父王。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多么期待能看到他,还记得自己少年时是多么渴望他的鼓励。虽然他的这些期待、渴望每每都是失望,但那总是他的父王。而现在,他死了,被那个女人毒死了,那个女人竟然还能逃脱惩罚?

    凭什么!

    “十三弟,王叔对你期许颇深,你莫要误会了他。”就在他想着怎么整治南安王妃一番的时候,固安帝突然开口,“早两年,我看王叔是有意把王位传给你的。”

    他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是的,他也能感受到南安王早两年仿佛有某种倾向,不过在他看来那只是一种想法,他还有过可多想法呢,但不过也是想想。在他想来南安王还不如没有这种想法呢,先不说最终结果如何,只是他那优柔寡断的性格就注定了成不了什么事。立一个庶子为世子?朝中非议就不是他能顶得住的!

    “王叔最后没这么做,是不希望耽搁了你。”

    朱抵一震,固安帝又道:“你看王叔为你留的,都是对你有用的。他知道你这种带兵的方法需要大笔银子,也知道你在外面有些渠道,才会把这些都留给你,否则,他不会不给你留些房产土地的。”

    朱抵看了看手中的信,又看了看固安帝,慢慢的再次低下了头。他不知道固安帝说的对不对,但,这令他很郁闷,胸口像堵着一个什么东西,一直到见了安姐还有些压抑:“meimei,你说父王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我不是父王,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安姐想了想,慢慢的说,“但我想,陛下说的是有些道理的,否则父王应该不会是这么极端的分法。”

    “是吗?”朱抵喃喃了一声,他想到了前不久南安王希望他们暂时不要分家时的请求,想到了更早之前南安王对禁卫军的询问,那一次他的父王是苍老的;那一次他的父王好像是关切的……

    朱抵想起那个身影,从最初的无比高大到最后的瘦削,到最后,只剩下那花白的头发。他的眼一热,抱着安姐,默默的流下了两行泪水。他想,如果早先他同他多说两句话就好了。

    南安王自请削封,再次引起了朝中震动。这王爷的封号可是铁帽子,世世代代传下去的,现在南安王这么做,是受了什么刺激啊!也有人想到了朱纳的身体,但这同样令人不解,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朱纳死了呢,也还有朱抵呢。咱们大明也不是没有先例,嫡子绝了就庶子,庶子绝了就过继……

    当然,这种惨烈的并不多,南安王的子嗣也少了些,也经不起这种折腾,可现在天下太平,两个儿子又都好好的,有什么非要这么想不开啊!

    于是还有人想到了鸟尽弓藏这样的事,可南安王早先是领了个职位,可不过挂个名,真没掌什么实权,这事也有些对不上号啊。一时间议论纷纷,但这事同南安王府已经像没什么关系了,朱纳本人病的七零八落的,虽不至于马上就要咽气,可那一条命也只剩下半条了。朱抵呢,本来就是只能得个郡王的,是不是王爷,在朱纳还在的情况下同他还真没什么关系。

    当然,也有那好事的会缠着他问,可朱抵哪里会搭理他们,真问的多了,就眼睛一翻,双手一抱:“此乃父王遗命,我等做儿女的只有遵循,不敢多想。”

    他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孝子样,别人还真不好再问下去。何况,南安王这个位置空了下来,可不仅仅是稀奇,更代表着利益——庞大的利益。南岭那个地方虽然远了点,穷了点,有时还会有些动乱,可却足够大啊!现在要想再找这么大一款空地可真不容易了,现在陛下收了回去,是会留给自己的孩子,还是……

    当然,除了皇子,其他人是不要想有这么大的封地的。但是这么大,却可以分割成很多块,要知道大明的王爷不少,大明王爷的儿子更不少,嫡长子是继承王位了,嫡次子呢?此外还有得宠的庶子,还有得宠的妾氏的庶子,过去很多庶子只能委屈的分一个小庄子,现在是不是能更大一些?

    不过这一切都和南安王府无关了。一来,他们要忙着守孝,二来,他们还要着手搬家的事。虽然没人赶他们,但他们长时间的滞留在这里也不合规矩,当然这要等南安王的丧事过后再说,可这么一大家子,要搬起来也不是一句话的事。

    王爷平时无事是要留在京城的,郡王却没这个限制,可以住在京城,也可以回自己的封地,这也就意味着,不管你要住哪儿,房子的事是要自己想办法了。朱纳是不缺房子的,朱抵却没有,安姐早先投资的那些房产都是些小门小户,用来出租是不错,也容易出手,可绝不适合当他们的住处,所以他们还要另找房子,而这也正是让人头疼的地方。

    本来他们人口简单,这房子也不需要太大,可朱抵现在是二等郡王了,要有的排场却不能少,不说别的,总不能连侍卫的住处都不安排吧。要说京城是不缺房子的,可要地点好,又足够大的房子却不容易找,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但那价格却着实不便宜。安姐琢磨着,要真买了那处房子,她同朱抵就没什么私人家当了。

    她习惯手里留点银子,这种感觉真不太好,更重要的是,在她和朱抵的计划里,并没有在京城久居的打算。不错,现在南安王妃是再不能影响到他们了,可朱抵并不喜欢京城的生活,用他没事发疯的话来说就是,大丈夫当勇于拼搏。现在他在禁卫军这里是做的不错,可按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禁卫军也不见得能上真正的战场,只是一些演习,是远远不能满足朱二公子的。

    北方,或者南方,不管是在哪里,总归,是要能打仗,能建功立业的地方。那些地方是危险,但这是朱二公子的追求,安姐没有这个追求,但她不想同朱抵分开。当然,她不会真正的去上战场,但她可以在最近的地方等着他。因此这京里也就是他们目前居住,以及以后落脚的地方,不能说不重要,可安姐也不想为此花费太多。

    所以慢慢的,她的目光就投向一般街区了,就在她准备去看一户商户的房子的时候,张家的马姨娘来了。她一来就向安姐见礼,慌的安姐连忙让思烟扶着她,一番客套之后,马姨娘才小心的赔笑道:“本来呢,是我们家夫人要来的,不巧前日染了些风寒,再想着我同姑娘见过,就派了我来,我呢,多日不见姑娘,也着实想呢。”

    “姨娘客气了,我本也说去向老夫人、夫人请安的,只是家里事多,身体又笨重,就怠慢了,还望姨娘为我分说一二。”从礼法上来说,张家还是她正儿八经的亲戚,感情是一回事,面子又是另一回事,她去不去不说,话总是要有的。

    “姑娘这才是客气呢。不娘这边也真是……老夫人在家多次提起这事,也很为姑娘担心呢。”马姨娘说着一脸唏嘘,又说了一番客套,她才道,“此次来,也不是别的,只是想问问姑娘这在京里落脚的地方可找好了?”

    “正在看呢,倒是有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姨娘可是有什么建议?”

    “这也巧了,咱们家呢,有一处空置的房子,就离这里不远。有两排四进,还有一处正经花园,虽不是很大,也不算很小了,姑娘若有意,不如去看看?都是自家人,一切都是便意的。”

    “这房子,家里没用吗?”

    “也不能说完全没用,一直租着呢,不过让外人租,哪有让自家姑娘住好?”

    “这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现在租的是一个江西的商人,也快到期了,咱们提前同他说,也不算赶他。这房子一直住着,也不算太破旧了,姑娘要收拾呢,也容易。”

    安姐沉吟着,说实在话若是有可能,她还是愿意在好些的街区买房子。环境治安都不一样不说,基础设施更有区别,京里的基础设施已经算好的了,但若下大雨,那些普通街区也会积水。现在的公共厕所都是旱厕,一积水……那真是飘的什么都有。除此之外,车马通行也是一个问题,比如她去周氏那里,就只能一直走,她下了车,车夫要把车子赶过去,再从别的街道绕过来。虽然这些都是人力可以克服的,可若能便意些,她当然更愿意。

    但这是张家的房子!

    这段日子她同张家有些不冷不热,逢年过节她不会少了应有的礼节,可也不会无事上门,总之就是些面子上的情分,可若接了这个房子,哪怕他们按照市价买下来也不一样了。

    她想了想道:“此事,还要待将军回来我与他商量一番。”

    虽然正式的封赏还没有下来,但朱抵现在也可以说是郡王了,不过安姐总觉得这么叫他有些囧,所以在外人面前就称呼他为将军。马姨娘笑着应了,又说了一些关于孩子的话才告辞。晚上,安姐把这事同朱抵说了:“我觉得,这份礼还是要拒了才好,张家的一些作为我真是看不惯。”

    朱抵想了想:“也不一定,陛下要对这些人动手了。”

    安姐一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怎么说?”

    “有些人早先首尾两端,陛下早先忍着他们,可不代表就这么算了,张家早先也没少做小动作,现在可不就要急了?”

    “张家……会如何?”安姐犹疑了。

    “还不知道,我看陛下的样子倒也不见得是一律封杀,不过总要他们知道疼知道怕,所以这个事你不用先急着答复,待我去问了陛下再说。说不定咱们还能弄一套免费房子住住呢。”

    说到最后就有些张狂,安姐反应了过来,横了他一眼:“哟哟哟,这就是咱们的郡王爷吗?看这气派,也忒小了点。”

    朱抵哈哈一笑:“你不知道,有些郡王一辈子的家当也就这么一套房子呢,我这气派,已经是蛮大的了。”

    说到后面,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虽然这么说有些诛心,但能离开南安王府,两人都从心中有一抹轻松。

    ☆、第207章

    第七十六章

    张家。

    张老爷瞪着自己的妻子刘氏,咬牙切齿:“我同你说什么来着,我让你同马氏一起去见高氏,你为什么不去?”

    刘氏垂泪道:“我本来是也想去的,可头突然疼了起来,想这种状态过去也很是不美,不若让马氏自己前去,说话也便意些。”

    “混蛋!”张老爷一拍桌子,指着刘氏破口大骂,“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哄呢,头突然疼了,你怎么不说你突然觉得恶心反胃,想怀孕了呢?你倒有这本事,也是给我们张家添份福气!”

    刘氏被骂的脸都绿了,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她重孙子都见到的人,还被张老爷这么说,真是什么体面都没有了。

    “你也不用同我装,我知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你觉得她是二娘子的庶女,过去见了你都要行大礼的,现在反过来了,你面上挂不住,就不想去!”

    “老爷既然知道又何必难为我?”刘氏忍不住哭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像一个小丫头赔笑,她要真是什么金枝玉叶也就罢了,可不过是从咱们家出来的一个丫头的丫头,还不是嫡亲的……”

    “我倒想是嫡亲的呢!”她话没说完就被张老爷截住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宋家三个儿子都被罢免你没看到吗?李家的老大被连贬三级你没看到吗?人家是有儿子在朝里为官,是有那个级被贬,咱们家呢?是削了父亲的爵位还是革了君丹?”

    刘氏被唬了一跳:“有这么严重?咱们家、咱们家也没做什么啊!”

    张老爷恨恨的瞪着她,直把刘氏瞪得坐立不安,纠结了一下道:“那、那我明日就亲自过去?”

    张老爷叹了口气:“到底是怎样,那就要看陛下怎么想了。”

    在他想来,张家是真的没做什么,不过是动用资源帮高老爷活动了一下安排到了江宁,可要说他们一开始就存着让高老爷如何的心思……也不完全,毕竟谁知道大行皇帝什么时候会故去?寿王又什么时候会发动?若是大行皇帝拖了几年,高老爷还不知被调到什么地方了呢!当然,他们后来有让张氏前去劝说,可要说他们就彻底站在寿王那边了,也不可能。当时,他们就是想让高老爷识时务点,别挡道。上海的事情,那么多人都不出声,他去说什么?

    总的来说,张家那时候也就做了很多人都在做的事,与其说他们想要个从龙之功,不如说他们想保全家平安,省的日后寿王登基他们落个被清洗的下场——当然,他们不是没想过寿王失败,可在那种时候,他们不做就是错。更何况在那个时候很多人还是看好寿王的,这不仅来源于寿王本身的实力,还有早先的固安帝太年轻,太没有根基了。而且早先的表现也实在不像英主的样子,不说别的,就把两王放回封地这一步,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昏招。

    可事实证明固安帝是有自己的谋算的,他把两王放回去也许是冒险,可赢了也彻底绝了后患。否则也许两王现在还在到处蹦跶,京中也到处出现事端,一个弄不好,固安帝自己就有可能遭了什么毒手——如果那次那人成功了,也许现在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想到这里张老爷又叹了口气,不管固安帝如何,张家现在却是要倒霉了,本来张家已经倒霉了,但勉强还能维持住体面,而这一次,说不定就是大祸!想到这里他看向刘氏的目光也就更凶狠了:“妇人!”

    说完甩袖而去,刘氏哭倒在椅子上。

    而在张老爷寻张夫人不是的时候,朱抵也到了宫里,固安帝正在同几个文官说话,他就在旁边的小厢房里等着,当值的太监知道他是固安帝眼前的红人,不敢怠慢,拿了今年的新茶给他冲,他一边笑着谢了,一边又问那太监要了些瓜子核桃类的干果,所以待固安帝过来的时候就见他又吃又喝,就缺一出戏做消遣了。

    看他那副惬意的样子,固安帝就有些暗火,横了他一眼:“看来你今天是没什么为难事了。”

    朱抵本来正向他行礼,听了这话就笑嘻嘻的站起了身:“臣还真有个为难事,正要同陛下讨主意呢?”

    固安帝坐在他上边,随手抓了把瓜子:“太医院的张太医是儿科圣手,就是你别嫌他不吉利。”

    “看陛下说的,张太医我是早就耳闻了,将来免不了要麻烦他。不过我家安meimei还要一个多月才生,今天臣过来却是为了别的事。”

    “说来听听。”

    “陛下知道,臣马上就要搬出来了,可这房子还是个问题。臣最近是真愁啊,好一些的是真贵,次一些的吧,又有些不合规矩,不说别的,臣要住的太差了,也丢咱们大明的脸面,就是陛下这边也不好看。”

    固安帝没有说话,其实他最近也在想要不要赏朱抵一处房子,理由都是现成的——这一次的演习。

    不同于上一次还有些取巧,这一次的禁卫军是实打实的同大同军打了一场。这一次演习,直接就是遭遇战,没有什么暗箱cao作,也没有哪条路好走,就是在野外打上一场。他看了报告,这一次大同军打的很好,其统领苏成亮虽没用什么诡谲的兵法,却是以堂堂正正之师迎战。他先以一部分人冲击禁卫军,另外的人分为两路,一路从侧面冲锋,另一路则用弓箭sao扰。

    显然,苏成亮认真研究过禁卫军,非常清楚他的弱点和弊端,而他也采取了最适当的办法。禁卫军,或者说朱抵练出来的这种病最强大的地方就是他的规矩,但这也是他最薄弱的地方。当这种军队按照自己的节奏阵型迎敌的时候几乎是无敌的,但一旦打乱了他们的节奏阵型,可以说,就能取得胜利。

    苏成亮带的是大同的私兵,也是最精锐的士兵,这些人同河北卫还不一样,他们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他们知道在战场上怎么保护自己,知道怎么最大可能的杀伤对手,相比之下,禁卫军真有些像小鸡仔,就算他们赢了河北卫一场,在大同军看来也还是少爷兵,但最后,还是这些少爷兵赢了,虽然这场胜利很有争议。

    很多人认为禁卫军能胜,是因为这不过是一场演习,大同军的很多手段用不出来。比如在演习里,禁卫军一枪刺来,身上挂出点血花,大同军就要倒下,可在真的战争中,百战老兵是绝对不会这么窝囊的,他们知道只有在战场上只有拼命,才能活命。而私兵也向来因悍勇著称,连河北卫的私兵都能冲破禁卫军的十八道防线,更不要说大同军了。

    事实上禁卫军也几乎被洞穿了,但只是几乎,因为朱抵并不是在一开始就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了战场上。苏成亮把自己的军队分成了三部分,他也一样,不过他并没有分成不同的兵种,而是分成了不同的人数,第一部分七百人,第二部分二百人,第三部分一百人。就是那最后的一百人帮他赢得了胜利。

    当大同军费尽力气把第一部分人打残,第二部分人打败,再面对第三部分人的时候,几乎绝望了。这时候他们的箭已经射尽,大部分人都伤残的躺在地上,在看到列队整齐的禁卫军,几乎就像看到了怪兽,但他们还是发起了冲锋,然后,他们失败了。因为苏成亮再也没有办法组织好成规模的sao扰队伍。

    惨烈。

    这一场演习下来,双方一共重伤八十六人,死亡二十三人,其中禁卫军八人。是的,禁卫军死人了,虽然他们死的人数要远远少于大同军,可引起的震撼却要比大同军那十五人更大,但这一场也算打出了禁卫军的名声,要知道,他们这次的对手可不再是河北卫那种种田兵,而是真正的军队,真正的士兵。而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在这其中朱抵费了多少心思和手段,要知道在仗打到那个程度的时候他还派出了第三部分人,而第三部分人还能按照他们固有的节奏战斗!这需要多大的掌控,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所以就算这一次禁卫军死了八人,对朱抵的弹劾却不多,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明,又多了一支劲旅!

    对此,固安帝当然是欣喜的,虽然近两年他一直都在整理朝政,稳定局势,但他是绝不甘心一生都碌碌无为的。在他还只是一个世子的时候就胸怀大志,更不要说今天真坐到了这个位置上。

    但,作为一个帝王,他不可避免的又会有一分疑心。

    朱抵是一个庶子,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具有皇位继承权——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虽不是皇后嫡出,却是真正的皇子,也就是说哪怕他现在驾崩了,也是不愁继承人的。而哪怕他的继承人出了意外,他也还有嫡出的亲弟弟。

    但,朱抵会练兵,虽然他只是一个靖王爷,可一个会练兵的靖王爷如果有了异心……

    早先,固安帝没有这方面的疑虑,因为会练兵的多了,会打仗的也多了。朱抵是他做世子时就看中的人,此后又被他一路扶持,已经是嫡系中的嫡系。可当朱抵这种练兵才能太过出色的时候,他免不了也有了怀疑。

    他想过禁卫军会胜利,虽然他本来以为他们会输的,不过也不是没有想到朱抵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可在他的预想中,是朱抵出奇兵制胜。他没有想到朱抵会正面迎战苏成亮,更没有想到禁卫军能打到这个份上。早先的禁卫军是什么样,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也因此,这两天他也在头疼朱抵的封赏问题。

    南安王的请封并不出格,朱抵作为一个庶子本来就只能是二等郡王或者三等郡王,当然,他的亲生母亲是被追封为了侧妃,南安王也没有别的庶子,本来他也应该是一个二等郡王。

    但同是二等,不同的封地那日子也是不一样的。固安帝有心给朱抵一个好封地,可又不免有那么一丝担心。所以他这两天又在思忖是不是封地差一些,而从别的地方弥补?京中房子高价,拨出一所大房子给朱抵,不仅是体面,也表示了宠信,同时封地差些,也说的过去了。

    所以此时他微一沉吟就道:“你想要哪里的房子?”

    朱抵眨眨眼:“陛下要赏我?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固安帝看了他一眼,朱抵搓搓手:“其实今天臣来,是要向陛下汇报一件事的。”

    他说着,就把赵姨娘的话转述了一遍,最后道:“臣琢磨着,这是张家怕了,想让我帮他们在陛下面前说话呢,这处房子呢,若是臣点了头,他们是就要送上来的。不过这份礼臣不敢随便接,所以就来找陛下求个章法。”

    固安帝一怔,随即就笑了:“好你个小子,倒是公然对我说你要受贿了?张家怕了,哼,早先有这份敬畏,也没今天这事了。你去对他们说,房子你能收,但现在国库空虚,正需要银子修河提呢。”

    “多谢陛下厚赏!”朱抵随即行礼,之后又笑嘻嘻的站起来,“不过张家这事了了,恐怕别的人家也会来找臣,到时候……臣是不是也一样处置?”

    固安帝换了个姿势,把手中的瓜子放下,然后拿起茶杯,用盖子拨了拨水面,仿若是不经心的问道:“十三弟,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这个,我能不能不说?”

    “你要真不想说,那也就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