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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扬蹄绽开一地的土尘,岑乐沂没掩面,闷咳间被人打了脑袋,他侧目,瞧见墨余疾驰而去。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盒子里的果子还散发着清凉的甜香,他叉起一块桃瓣,被冰得牙齿泛酸。 陈烨也在府门前站定,转身时朝他说:“世子,别站着耗时间,你师傅走之前把你托付给我了,回去练武吧!” “走了也不给我偷懒的机会。”岑乐沂又吃了一小块果子,哼哼唧唧地回了头,却瞧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他看着眼熟,拎着盒子走了过去,敲开窗门一瞧,萧嘉昱正在画画,还是匹马。 他问:“这是什么马?” “是方才小郡王座下的那匹马,不过我画不出三分。”萧嘉昱懊恼地挡住画,又转头跟他解释,“我是来请教四皇兄课业的。” “那你可真胆大,我都不敢单独跟他说话。”岑乐沂装怪吓他,“他会吃人。” “不会的,以前我遇见四皇兄,他虽不笑,却也没吃我,何况我还带了母妃做的糕点,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四皇兄会留情面的。”萧嘉昱老成地告诫岑乐沂,“表哥,是你太胆小了。” “是你太胆大了!”岑乐沂揉他的脸,过瘾后才对着他露出两排白牙,“但你来的不巧,我猜你的四皇兄今日心情奇差,何况他一早就没影了。” *** 城墙门缓慢又沉重地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江砚祈勒紧缰绳,转头仰望那高高在上的城墙,此时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萧怀川。当年容妃娘娘在东城门决绝赴死,那地方是萧怀川的“坟墓”,是萧怀川害怕又忌惮的噩梦之源。昨夜他们抵死缠绵,气喘吁吁之时他无暇分神,奄奄一息之时他纠结不定——他想让萧怀川来送他,哪怕只是远远一眼。可他犹豫不定,甚至开始惧怕,哪怕他要出的不是鲜血满地的东城门,而是无辜的西城门。 他不敢,依旧不敢。 此时此刻,江砚祈再度抬头,又被灼热的阳光刺了目,他瑟缩着垂下头,为自己的胆怯感到愧疚——或许他很自私,怕得不是萧慎玉为惨痛的过往伤神,而是他临别时再见萧怀川,会依依不舍,穿着的轻甲、戴着的臂缚和腰间的配刀远比他的心更加坚韧。 不,我曾经做过将军。 江砚祈不甘心,于是趴下去看山河的眼睛,那乌溜的珠子又高傲又凛冽,与他对视时还很不屑。好吧,他失落又难堪地直起腰身,假装坦荡得承认自己输给了一匹臭马,变成了为儿女情长所牵绊的蠢蛋。他“噗”了口气,挺背欲走—— “啪!” 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落在了地上。 江砚祈盯着那石子看了几眼,迎着被刺目的风险再一次抬起了头,萧慎玉趁他低落时偷偷站上了城墙,白皙光洁的脸被晒得微微发红,发间的血色玉簪醒目艳丽。 他们隔着热气四目灼灼。 他舔了舔牙齿,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只扭捏又凶狠地盯着萧慎玉,得到了萧慎玉黏腻又隐忍的回答。 山河跺了跺蹄子,不耐烦地催促这一对小情人。江砚祈恨不得踹它一脚,心下却也明白不能再耽搁,他咽下满腹的酸甜,扬声道:“怀川,乖乖守家,等我回来娶你。” “好。”萧慎玉这样回答他,拂袖扔下一个檀木匣。 江砚祈慌忙接住,直觉是什么好东西,但那匣子好似包了火,烫得他赶忙揣进胸口,试图以快速跳动的心跳与之对峙。他抬头看了短暂的一眼,萧慎玉在他转头前笑了—— “彩礼。” 江砚祈的满腔不舍都被哄好了,他勒紧缰绳,转头离去。 金色的璨阳从天幕铺开,萧慎玉居高临下,仗着城墙之便目送江砚祈。那毛月色的发带被风吹得乱舞,隔着越来越远的距离将他挠得骨头发痒、发麻、发疼。那是他们床帏间的快乐,配合着江砚祈手腕上的玛瑙链子能调和出一首迷离缠|绵的夜曲。耳边响起你追我赶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今日之前的亲密和纠缠让他开始不自在、不习惯,甚至开始不高兴。 我没救了。萧慎玉低喃,在分别半炷香不到,他就倍感难捱。 “母妃……”萧慎玉探出身子,丈量着城墙的高度,自言自语道,“我方才也该跳下去,易安心软,定会更加舍不得我。” 半晌后,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混账胡话,易安会气坏的。” *** 城外五千煊云军分成两路前往西周府,江砚祈带领前锋营加快行军,两日后便抵达西周城外。郁临渊扔给他一块饼,“天色已晚,趁着夜色入城吧。” “不急,就在此地安营。”江砚祈下马,“入了城就是进入别人的视线,现在煊云军围城,里面的人出不来,咱们在外面才是最隐蔽的。” 郁临渊说:“你想做什么?”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五千煊云军进入西州城这么久,不仅没能剿匪,还处于劣势?”江砚祈撩袍坐在树边的石头上,看着将士们安营扎寨,毫无顾忌地讽刺煊云军的统帅,“因为他瞻前顾后。” “那是郡王爱民。”郁临渊苍白地找补,并决定等见到郡王,一定要状告小郡王“讽爹之罪”。 “但他使不出别的手段,不愿意走别路,所以被人拿捏得死死的。”江砚祈埋汰,“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还有本事写那么一大串信来责问我,要脸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