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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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累了,然后跌坐在地上忍不住放声大哭,一个大男人竟然哭成了个泪人。而在他身边的刘一能早已经被他打的面目全非,却还没有死去。这样的外伤就算再重,没伤及内脏还是可以休养过来。 就在他哭的声嘶力竭的时候,方解缓步走到他身边。 “你杀过人吗?” 方解问。 听到这个问题崔略商的哭声骤然一停,抽搐了几下有些委屈的摇了摇头。 方解塞进他手里一柄短刀,指了指奄奄一息的刘一能说道:“我也没杀过,今夜想试试。如果你下不去手,等我杀了那个姓李的之后再回来帮你。” 他起身,走到李缘身前。 李缘的身子颤抖着,早就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他的四肢都被沐小腰捏断,一身三品的修为根本就发挥不出来。看着方解走到自己面前,他眼神惊恐的哀求道:“你别杀我……求你!刚才……刚才我听到你说樊固李孝宗,那是我五叔,是我五叔……我和他是一家人!” “我知道。” 方解在他身边蹲下,看了看手里的刀子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将刀子戳进李缘的脖子里,血一瞬间瀑布一样喷出来溅了他一身一脸。 “所以我才想杀你。” 他抹去迷住眼睛的血水,看向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感觉不太爽,下次再杀人,我还是应该自己动手的好,不用你打断敌人的手脚。” 第0039章 跑起来 夜深人静。 在暮山上游玩的人都已经各自找地方睡下,有钱有势者住进了半山腰那座道观里。普通人家的游客只能找平坦宽敞的地方自己搭帐篷,大隋的百姓生活的一直比较安逸,百年来强盛的国力,让百姓们也养成了一种自信且有些慵懒的性格。 踏春游玩,并不是世家大户之人的特权。 富人们有富人们的玩法,普通人家有普通人家的玩法。 只是很少有人选择在山脚下露营,大部分都栖居在半山腰道观前面青石板铺成的小广场上。道观不赠送饭菜,但供应热水。这也是这道观香火鼎盛的原因之一,因为这座山,道观里的道士们倒是日子过得极富裕自在。 道观里外的有人差不多都已经睡下,山脚下的三个人却忙着挖坑。确切地说是两个人在挖坑,一个人坐在树杈上靠着树干有些百无聊赖。 “挖的深一些。” 大犬不用工具,带上那双带钢刺的手套就开始干活,没多久就在地上刨出来一个不小的土坑。他看了一眼方解挥舞着横刀掘土不屑的撇了撇嘴道:“我挖两个你也挖不好一个,做事还是要靠自己双手的好。” 方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今天才知道狗刨不只是游泳的一个方式,佩服佩服。没有趁手的东西,到天亮也挖不了多深啊。” “要不分尸吧。” 大犬一本正经地说道:“分尸比较容易些,分成许多小块,这样挖坑就没必要挖的太深,多挖一些就行了。” 李闲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残忍?” 大犬道:“我杀了两个你杀了两个,残忍也是一样的残忍。” 他回头看了崔略商一眼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说这位崔公子,你现在就算不是主犯也是从犯了吧?你能不能帮忙动动手?你就算现在跪下来用佛宗的手段为他们超度,他们在阴曹地府难道就不恨你?” 有些失神落魄的崔略商看向大犬,眼神里没有一点光彩。之前方解递给他一柄短刀,他当时看着已经被他打的奄奄一息的刘一能却不敢下手。后来见方解一刀刺进李缘脖子里之后他才颤抖着挪到刘一能身边,举起刀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刺下去。也许是因为太紧张太惊慌,连着刺了四五刀都没有刺中要害。 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喷,溅了他一身一脸刘一能却还没死透。 方解杀了李缘之后实在看不下去,一刀戳穿了刘一能的后心,正中心脏,分毫不差。 人杀了四个,方解原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会颤抖,可真的杀过人之后他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他甚至还仔仔细细地去感受,却有些失望的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激动。 杀人对他来说,原来并不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这让方解有些自嘲,当初在樊固的时候他坚信自己是个下不去手杀人的人,自己哪怕不是善良的人最起码不是凶狠的人。可是现在杀过人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抗拒杀人不是因为还存留着的那几分善心。而是他记忆中对杀人还是有所抵触,这只是一种惯性思维罢了。 就在他们挥汗如雨的时候,半山腰的道观后门缓缓打开,两个身穿青色道袍的人缓步走到一块凸出山腰的巨石上,其中年老的道士看着山下微微皱眉,问身边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胖乎乎的道士:“大凶之事,要不要管管?” 问话的道士的最少也有五六十岁,戴着道冠挡住了白发却挡不住花白的山羊胡。和他身边的年轻道人相比,他更显得仙风道骨看着就令人尊敬。可他对身边年青道人说话用的是问句,而且语气很尊敬。 这个小道士年纪不大,而且很胖。一身本来很飘逸的道袍穿在他身上,竟然被那一身肥rou绷紧的好像要裂开一样。所以他走路说话都显得有些气力不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身衣服勒的难受。 他的脸很圆,白乎乎的看不到一丁点的褶皱。如果非要用一个东西来比喻他的脸,那么只能是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他非但很胖,而且很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彻底长开,他的身高勉强与老道人的肩膀齐平。也没有戴着道观,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在脑后束了披散下来,倒是有着一种让女子都不得不妒忌的顺滑。 “天下大凶之事那么多,你都去管……岂不要累死?” 年轻道人白了老道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夜深人静的你把我叫起来,就为了让我看这个?不就是杀个人么……这世界上哪天不会死人?别说你这修为下山也是让人笑话,就算你修成神仙会飞了……难道你每天飞来飞去的就能把世界上所有的凶事都阻止住?能吗?能吗?能吗?” 他连问三声。 老道人脸一红,讪讪的笑了笑回答道:“自然不能。” “那你还说个屁。” 年轻道人瞪着他说道:“打扰我睡觉,这事就先记下了。以后要是再因为这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我,我就把你赶下山去。” 老道人惶恐道:“下次不会了……对了,每年演武院开堂考试的时候,萧真人都会受邀前去……上次就派人来了三次请您,这次您要不要去?” “不去不去!” 年轻道人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三个师兄,一个做了道门领袖整日都要装模作样迎来送往,一个消失十年无影无踪不知死活,另一个躲在皇宫里做看门狗不得自由……谁有我这般潇洒快活?人生嘛……追求的就是自然大道,什么是大道?” 他看着老道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吃喝拉撒睡都能自己做主,这便是大道。” 年轻道人转身回了道观,临进门的时候回身吩咐老道人道:“这几日游客渐增,观里的rou蛋鲜菜都不够用了,明儿一早你下山去买些回来……” 他看向山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可惜:“那rou剁碎了的话其实也分辨不出是人rou还是猪rou吧?做成包子卖也不会有人吃的出来的吧?就算吃出来只要咱们不承认也没什么事吧?” 老道人吓得魂飞魄散,拉起年轻道人的手就往院子里走:“您该睡了,该睡了……” “明儿下山记得给我带回来襄城宋记的点心,油酥饼,五香瓜子。还有陈记的熏猪腿,老瞎子家里的腊肠,还有……” 声音渐渐远去,道观再次恢复平静。 …… 山下。 崔略商捧着土盖在刘一能的尸体上,看到刘一能死不瞑目的表情吓得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可怎么办?万一被人查到了的话,我这一辈子的前程就没了。家父也不知道送了多少金银卖了多少人情才帮我寻到了进演武院的机会,我却自己把前程毁了……若是被家父知道,岂不要打断了我的腿?” “出息!” 大犬白了他一眼微怒道:“人都已经杀了,你现在后悔后怕有个屁用?” 崔略商想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却抹了自己一脸泥土:“可这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啊,不少人都知道我们五个结伴游览暮山。李缘他们说好了是为了给我践行才有这趟游乐,可若是只有我自己回襄城,他们四个却没回去,官府轻易就能查到是我杀了他们。” “肯定是瞒不住的。” 方解把一具死尸拽过来丢进土坑里,看向崔略商说道:“这件事你也根本就没必要瞒着,一会儿把他们的尸首埋了之后你就即刻赶回襄城,明儿一早城门开了你就赶紧回家,如实对你父亲说清楚。这件事错不在你,而是李缘他们想杀你在先……你父亲自然会帮你想办法,我们在襄城外等你,到时候一起上路奔长安,也有个照应。” 方解一边埋土一边说道:“到了现在我也不瞒你,我不叫商国恨,也不是樊固城里做生意的行商。我是樊固城边军今年推荐往演武院参加考试的边军斥候,我叫方解。既然遇到也是咱们的缘分,你我同行,往演武院考试也算是有个照应。” “你也是演武院的考生!” 崔略商大吃一惊,忍不住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你没骗我?” “这事骗的过你?现在骗的过你到了长安还骗的过?” 方解笑了笑道:“干脆你也别插手这边的事了,现在就赶回襄城去吧。再有差不多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骑马往回赶天亮恰好进城。回去就找你父亲商议,我估摸着当天你父亲就会尽快送你出城。” “真的?” 崔略商忍不住担心道:“若是家父将我抓了扣下怎么办?”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父亲肯舍得花大价钱让你考演武院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你毁了前程,快去吧!”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保证不会有事。” 崔略商想了想方解说的也有道理,这地方他更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索性起身,抱了抱拳说了一句再会扭头跑了。 等崔略商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沐小腰从树杈上跳下来走到方解身边,认认真真的看了看方解,然后认认真真地问道:“你杀这几个人,不只是因为你想杀人对不对?” 方解点头:“对。” “也不仅仅是如你所说帮那个呆傻货一次对不对?” “对!” 方解再次点头,然后看向崔略商消失的方向语气平淡地说道:“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边军斥候,没有尊贵的出身,没有强硬的后台,即便到了长安城也必然多有磨难,举步维艰……襄城崔家虽然远不如博陵崔家那般底蕴雄厚多出朝廷重臣,可也是不折不扣的名门。有这样一个朋友在身边,总会省去一些麻烦。”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在算计那呆傻货?” 大犬惊讶地问。 方解笑了笑:“我是在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不是么?与人行善,便是与己行善。这话好像也是佛宗的,但依然有道理。” “若是有可能,再结交几个权贵做朋友才好。无论如何我这样的考生在长安城里也不会走的太平坦容易,能找到几个帮手我自然不会错过。我记得出樊固城的时候我和你们说过,三年前我靠你们和沉倾扇他们七个人,这三年我靠你们两个,但今后……我得多靠自己一些。” “被你拎着腰带走了十五年。” 他看着沐小腰认真地说道:“也该自己走了,最好……能跑起来。” 第0040章 三人行 五人也行(上) 暮山道观,没几个人知道建于何年,也很少有人知道兴建者为何人。就连距离暮山不远的襄城百姓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暮山上有一座道观的。有人说是八年前,有人说是十年前,还有人说山里本就有一这样一片房子,不知什么朝代遗留,根本就不是新建的。 但自从暮山上多了一群道人之后,来暮山游玩的人倒是越来越多。这道观里的道人们修行如何不为人知,但他们做生意的手段倒是一品一流。白米饭二十文钱一碗,荤菜五十文,素菜三十文,酒只有一种,五百钱一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大隋富庶,一斗粳米也没多少钱。山上道观的白米饭就算再干净好吃,也绝对值不了二十文,五十文钱更是可以买好大一块猪rou,也不知道能做多少荤菜。可人家道观里的道人也说得清楚,这些rou蛋鲜菜都是从襄城运来的,还要搬到半山腰,所费的人力物力不是少数,所以卖这些钱也情有可原。 能住进道观里的多是达官贵人的家眷,不是谁家公子少爷就是谁家小姐夫人,自然不会在乎几十文几百文的小事,而且这暮山上开门做生意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道人们想不发财都难。 道观这个名字,倒是应景。 就叫暮山观。 暮山观里有道人三十六,小道童七十二,杂役十一,规模算不得大,但秩序井然。 留着山羊胡看起来颇具仙风道骨的老道人道号出尘子,是暮山观的观主。但外人却很少知道,这暮山观里做主的却不是出尘子,而是很少露面的一位世外高人。便是道观里的道童和杂役,也很少见到这位高人。当然,出尘子那三十六个弟子还是知道这高人到底什么风范的。 他叫项青牛。 他每日都很忙。 他出身神秘惊人。 他和清乐山一气观的萧真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和京城皇宫里某位大人物也有不寻常的来往。据说他还有一个极为神秘身份更是尊贵的有些吓人的师兄,十年前云游而去便不知所踪。用项青牛自己的话说,他那个师兄也不知道在哪座山里降妖除魔的时候着了妖精的道,现在在某洞做压寨相公呢。 项青牛是他的名字,不是道号。 就连出尘子也不知晓,这个论辈分是自己师叔的年轻胖子到底有没有道号。事实上,若不是有一年他亲眼看见项青争揪掉了清乐山一气观萧真人一把胡子,他真不敢相信这个除了贪吃贪财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优点的家伙竟然是道门中人。而且还是道门中很……牛逼的那种人。 萧真人是道门领袖,清乐山一气观是道门圣地。虽然这几年武当山三清观的名号越来越响,可终究没办法和有萧真人坐镇的一气观相比。用项青牛的话解释就是,道门一气化三清,清乐山是一气观,武当山是三清观,所以一个一气观顶三个三清观。也不知道这般解释下来,道祖上天有知会不会动打雷劈死这个胖子的念头。 项青牛很忙,每天都很忙。 不过他要忙的事情倒是也简单,就两件,睡觉除外。 如果吃的实在太撑了就数数钱,如果数钱数的实在太累了就吃点东西。出尘子每次到了项青牛独居的小院,只要这个年轻师叔没有在睡觉,那就必然是在吃,如果没有吃,那么必然是在数钱。 项青牛曾经说过,贪财而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财的人,那么早晚手里的财都会散尽。 项青牛看起来只有十五岁年纪,白白胖胖,其实他已经十九岁,正是九岁那年他二师兄离他而去。如果脱了那身道袍换上普通衣衫的话,谁又能想到他在大隋道门之中竟然有着极尊贵的身份?出尘子犹记得当年在清乐山的时候,当初萧真人有些低声下气的求着项青牛取个道号,项青牛就险些把萧真人的胡子尽数拔了。 “我就随二师兄姓项!而且我就叫项青牛,这样一听名字就知道我是他弟!” “是师弟。” 萧真人纠正。 “师弟不是弟?” 项青牛又揪住萧真人一把胡子恶狠狠地问。 “自然是,自然是……师弟当然也是弟,谁说不是我跟谁急!” 萧真人被揪的吃痛,等项青牛松手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从小就和你二师兄关系好,他也真忍心丢下你不管!” 出尘子现在还清晰记得当初的这段对话,也在心里深深的记住了宁愿得罪师父也不能得罪小师叔。十年前他奉了师命云游四海开门收徒,最终选了暮山。四年前小师叔驾临暮山观,自此他就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据说他从清乐山下山之后不久,当时才九岁的小师叔也不辞而别。自此渺无音讯,不知道为什么六年后突然出现在暮山。当时出尘子不敢耽搁,连忙派人往清乐山送信。萧真人前后派了好几批人来请项青牛回去,可他就是赖在这里不走了。 后来萧真人捎来一句口信:“不回清乐山也可以,但不准再出走。” 项青牛撇了撇嘴对那传口讯的弟子说道:“回去告诉萧老头,六年前我身无分文走遍大隋也没能寻着二师兄,想来他是远走异域了。大隋境内修道之人身上没钱也能行走,可出了大隋道祖门下弟子远不如那些秃驴吃香,所以没钱是不行的。等我攒够了银子我就启程离开大隋,找到二师兄自然就哪儿也不去了。” 萧真人听到这句回话之后黯然一叹,道了一声痴子。 或许,这也能做项青牛的道号了。 …… 项青牛睡醒了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翻了个身想继续睡,可前院道人们诵读道德经的声音太大了些,于是他感觉很烦躁。道德经,混沌经,道祖说这三本书是道门子弟必修的功课,当然,项青牛除外。 听着前面的诵读之声他就来气,随即猛地坐起来下床,趿拉上两只鞋随手将洗脸的铜盆拎起来,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肥rou出了房门,走出小院大步流星到了前院后门,然后将那个铜盆奋力朝着端坐在首座的出尘子砸了过去。 咣当一声,清脆之极。 这一声脆响之后,屋子里诵读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再看时,出尘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身到了道祖石像的后面藏着。 暮山观的主人从石像后面战战兢兢的露出头,小心翼翼地问:“师叔,有什么吩咐?” 项青牛说了一句还让不让人睡觉扭头就走,出尘子待项青牛身影消失之后这才从石像后面闪身出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后面容严肃道:“诵读道德经是为了让你们感悟道祖留下的自然大道之法,这个……在于心诚而不在于声高……你们听春风无声,但是自然,春草无声,亦是自然,所以……” “师父,我们晓得了!” 众弟子齐声说了一句,然后开始在心中默念。 出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心说果然都是可造之材。 项青牛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钻进被窝继续睡觉,上床的时候不小心碰落了一个铜钱,他立刻伸手捡了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之后放好。在他木床一侧,堆着数不清的铜钱和银子银票,也不知道有多少数目。 当然,他自己是知道的。 看着那一堆钱财,项青牛喃喃自语道:“萧老头说无千金不能走天下,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才能有千金之数。我只在这里等五年,若是五年凑不齐千金我也要离开。二师兄走的时候应该也没带多少银子吧,他能走多远我自然也能走多远。” 说完这句他又摇了摇头:“我肯定不如二师兄走的远。”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饿了,而且肯定会饿地睡不着。于是他再次光着膀子抖着一身肥rou起来,把桌子上昨晚剩下的熟rou和点心狼吞虎咽的吃了个一干二净。满足的拍了拍肚子,那一身肥rou如水波般荡漾开去。 吃饱了当然要睡觉,数钱这种事是体力活肯定要等休息好了再干。 没多久,鼾声如雷。 一个时辰之后,出尘子小心翼翼的出现在他门口,半个身子躲在门后,轻言轻语地说道:“师叔,还在睡么?” 项青牛翻了个身,继续睡。 “帝都里来了人,正在前面候着,您要不要见见?” “又是萧老头找来的?不见!” “这次不是……是皇宫里来的太监,带着陛下的圣旨,虽然说还是想请您参加今年演武院的考试,但这次不是观礼,而是监考。” “皇帝派人来了?” 项青牛猛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道:“皇帝派来的人?那还是应该去的……萧老头的话不能听,皇帝的话不能不听。” 出尘子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他一直以为项青牛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现在看来幸好对皇帝还有着最起码的敬畏。 “二师兄以前说过,大隋皇帝的话必须要听,其他国的皇帝说话可以当放屁。既然是二师兄说的肯定有道理,所以这次我去。至于做演武院的监考……想来应该会管饭的吧?” 项青牛拎起衣服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我现在就要去帝都了,暮山观你好生管着,什么都可以缺,就是每个月的进项银子要是缺了数回来我跟你没完……另外,我屋子的钱有多少我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我回来发现少了一个铜钱我就拔光了你的胡子把你吊在前院房梁上打。” “师叔放心……那个……前面的钦差还等着您呢。” “让他先回去吧,我自己去长安就行了。” …… 项青牛下了暮山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带些干粮,才走了半日肚子里就饿得咕咕叫。本打算走到距离暮山不远的镇子去想办法搞些吃的,可他精确计算过之后发现,自己在距离那镇子一里半远的时候肯定会饿晕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响动。他回头看,发现是一串大概六七辆马车。赶车的都是精壮汉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尤其是第二辆马车上赶车的那个干瘪老头,甚至让他不自觉的有一种抵触之心。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又看到马车的车窗都开着,不少样貌迷人的女子往外面张望,于是他彻底打消了讨要些食物的念头。在他看来那有个大酒葫芦的老头可怕,却远不如那些妖精般的女子可怕。 就在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运气来了。 距离那车队大约百米,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马鞭甩的啪啪响。赶车的旁边坐着一个黑衫少年,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个赶车的一边甩鞭子,一边在吃rou。 很香的rou。 第0041章 三人行 五人也行(中) 项青牛第一眼看到方解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一个良民。虽然他看到方解的时候,方解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休息。但项青牛确定这个家伙肯定也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自己竟然是先注意到了这个少年然后才注意到了那个赶车汉子手里的rou。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个少年不是个凡人。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肯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得不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拦住这辆马车。如果那个少年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那自己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亏本的买卖,他是绝对不肯做的。 但最后还是他妥协了。 因为他觉得那个车夫手里的rou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他发现那辆马车的时候大概距离百米,他觉得方解是个应该比较难缠的人的时候马车离他只有二十米,他横下心打算拦住这辆马车的时候距离还有十米。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经过慎重考虑和精确计算后,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于是,在马车距离他大概还有三米的时候,他闭上眼哎呀了一声软软倒了下去,横陈在官道上。如果马车不停下的话,车轮肯定会从他身上碾过去。但他计算过,三米的距离车夫肯定有所反应,车却是必然停不下来的。 搞不好车轮会碾在他身上,但绝对滚不过去。 按照这辆马车的大概重量,估计不会受太重的伤。 当然,他计算这些就是为了要让马车碰到自己,如果自己不钻到车乱下面,怎么能赖上他们?而且如果腿不真的受伤难以行走,怎么能赖上很长时间?为了坐车为了蹭饭,就算被车轮碾一下也是值得的。 就是这短短片刻,项青牛的脑子里就想了这么多事。 这不仅仅是天分,还有经验。 当初他从清乐山一气观出走的时候,身上可是一个铜钱都没带的。用了六年他完成了对差不多一整个大隋的探索,一开始靠的就是这种天分,后来靠的就是越来越多的经验了。 出尘子知道他用六年在大隋走了一圈的时候,心里的感触是这个小师叔真是有大毅力的人。而清乐山萧真人知道了以后,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摇头:“六年走遍大隋,只怕是我也做不到。小师弟天纵奇才,难得,也可怕。” 大隋很大。 普通人用一百年也未必能把大隋仔仔细细走一边。 项青牛也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天纵奇才,只比他二师兄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项青牛的计算没有一点误差,当他倒下的时候车轮离他只有十厘米左右。他闭眼,然后运力于左腿,试图将车轮扛住。这辆马车虽然有些破旧,但框架很大,应该不下千斤,运行中车轮的碾压力肯定很大,但只要防护的好应该不会伤了筋骨。 闭眼。 运力。 三秒钟后项青牛有些疑惑地睁开眼,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腿,然后看了看车轮。 车轮距离他依然还是有十厘米,根本就没有动。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身穿黑色书生长袍的少年从马车上跳下来,在项青牛身边蹲下,看着项青牛胖乎乎的脸认真地说道:“这位道长,好熟练的身法啊。” 项青牛心里一紧,随即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装出很凄苦的表情,甚至逼真到额头上开始冒出汗水。 “这位公子,贫道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贫道刚才走路忽然身子一软,支持不住就倒了下来。没吓着您吧,唉……这些天长途跋涉估摸着是太累了,你看我这么瘦就一定知道好多天没吃过饭了对吧。” 那个少年嘿嘿笑了笑道:“吓着倒是不至于,就是看着你有点亲切。” 项青牛诧异问道:“为何?” 那少年没回答他,而是对那赶车的猥琐汉子笑道:“遇到个同行,你说算不算缘分?” 那赶车的点了点头道:“咱们从南燕大理到樊固这一路,这事你也没少干。不过看起来……这家伙好像也很熟练嘛。” 项青牛脸一红,从车下爬出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尘土扭头就走。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那少年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警惕感。妈的……真特么背气,遇到个同行。 “喂!” 项青牛走出去四五步后听到后面那少年喊,他回头瞪了那少年一眼道:“算你眼毒,今儿我认栽了还不行?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了吧!” “真饿了?” 那少年笑呵呵的问。 项青牛怔了一下,随即挺起让二八少女都嫉妒的胸脯傲然道:“不饿!” “哦……” 那少年摇了摇头叹道:“那就是我自己肚子在叫?明明才吃饱的啊……” …… “这位公子,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不是凡人,要不要我给你看个手相?这人生来命运早定,但若是能提前窥破一二分天机,遇人遇事早做准备,必然是无往而不利。贫道早年在清乐山一气观中修道,虽然不成器,但也能看破前后三十年。” 项青牛把最后一块rou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承蒙款待,这一卦我就不收你钱了。” 方解忍不住笑了笑,看了看面前这个胖子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这个人,最不信的就是命运。” 项青牛把rou咽下去,觉得舒服了不少。他听方解说不信命运,忍不住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不信也好,信也好。都已经是天定的事,不信你伸出手来我看看,若是说错了什么你一脚把我从车上踹下去。” “真这么神?” 方解笑了笑,把手伸出去说道:“若是真能看出来什么,我倒是对你们修道之人要刮目相看了。” 项青牛哼了一声,拉过方解的手看了看。 视线在方解的手心上停留了几秒钟,项青牛忽然啊的惊叫了一声,一把将方解的手甩开,满脸都是惊恐。他看向方解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压制不住的惊惧。这个小胖子道士竟是吓得面无血色,惊叫了一声之后挪动身子就想跳车逃走。 可就在这时候从车里伸出一只纤美修长的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踝,项青牛被吓得魂飞魄散竟是没有躲开。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走你的修罗道,我走我的人间道,井水不犯河水!今天算是我倒霉遇到你。你高抬贵手,我也装作没看到你!” 他闭着眼睛大喊,这片刻的时间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被汗水湿透。 也不知道他到底从方解的手相上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过看他的表情和动作怎么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项青牛甚至吓得不敢睁开眼,双手合什不住的作揖乞求:“这位好汉……呃不是,这位修罗道的同行,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修行之人,虽然不属一个世界但遇到就是缘分对不对。我刚才吃你的rou我还你钱好不好?暮山道观的观主是我师侄,暮山观后面小院里我至少存了几千两银子,我都给你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抓着我了,就当没看到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十九年人生虽然坑蒙拐骗但没做过大恶之事啊……” “不是我抓的你。” 方解也很诧异,也很震惊。 他看着项青牛说道:“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哪里像是什么修罗道的饿鬼?” “不对不对!” 项青牛一边挣扎一边说道:“饿鬼道里才都是些吃人魂魄和香火的饿鬼,修罗道里哪里会有饿鬼?” 他睁开一条缝隙看了看,见攥着自己脚踝的是一只很漂亮的手忍不住又惊呼起来:“啊!你车上怎么会有女人!” 方解心里也乱了一下,搞不清楚这个胖道人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扭头问车里的沐小腰:“什么修为?” 车里的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道:“没有修为……但你也知道,如果修为到了一定高度我是感觉不出来的。樊固城里……” 她没说完,但方解明白。 樊固城里有个狗rou铺的老板娘,还有红袖招里那个老瘸子,沐小腰都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实力,对于沐小腰来说对信心这绝对是个打击。 “他这样的会像是修为极高的那种高手?” 方解忍不住撇了撇嘴。 “我当然是!” 项青牛听到他怀疑自己的修为,立刻辩驳道:“你从哪里看得出来我不是高手?我告诉你赶紧放我走,要不然我一个手指也能把你们全灭!” 这句话说完,方解更不信了。 …… “你放我走好不好?” 项青牛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那个红裙女子,吓得又立刻把视线收了回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怕女人,好像比见了方解的手相还要惧怕几分似的。 “放你走也行。” 方解看着项青牛认真地说道:“你告诉我,你从我手相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别吓唬我行不?” 项青牛委屈道:“我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您来人间道做什么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就当没遇到您,您也当没遇到我好不好?” “你不说,我自然不会放你走。” “您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命格,还是在逗我玩?” 方解想了想回答道:“我只想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如果你说的错了……那么今天你无论如何也下不去马车,如果你说的对了,我就放你走。” “真的?” 项青牛试探地问道。 “自然不会骗你。” “那好……你可不许反悔。” “说!” 项青牛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道祖说,天地之间有六道。一为天道,就是掌管天下的神灵……二为修罗道,是……是专门与天道对着干的恶魔。以杀人为乐,以贪婪为性。你……从你的手相看……你根本就应该是个死人……而且,而且还是修罗道里出来的。” “你如何确定?” 方解皱眉问。 “道祖说……是一本道祖留下的大道精义,里边对六道有仔细的讲解。” “六道,不是佛宗的说法吗?” “那是佛宗不要脸,明明是道祖先说的。” “呃……不提这个,那你怎么确定我是修罗道的?” “一般人手心有四条最清晰纹路,普通人最多三条纹路相交,若是四道纹路有一个交汇点,且这个点上有一颗红痣的话……那就是修罗道的恶魔。反正……反正道祖说上是这么记载的。” “所以你确定?” 方解认真地问。 “我……” 项青牛愣了一下,苦笑着带着哀求的语气问方解:“那您说,我是该确定啊……还是不确定?” 第0042章 三人行 五人也行(下) 马车前行,铜铃叮咚。 看着车厢上挂着的那个铜铃,项青牛有些欲哭无泪。他现在更加确定这个黑衫少年不是什么好人,就算不是修罗道降临人间的恶魔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在得知自己是暮山观的人,得知自己在暮山观有几千两银子的积蓄之后。那个家伙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身无分文,强行搜身在发现他身上只有一个铜铃之后,竟是连这不值钱的东西也掠夺了去。 他本以为碰到一辆马车是自己的运气,现在才知道是噩梦的开始。 “那是我吃饭的家伙。” 他委屈的看了方解一眼,试图把那个挂在马车上的铜铃要回来。 “还不如说是你骗钱的家伙。” 方解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一般在消息比较闭塞的地方,穷乡僻壤,你一手拿着个布幡,一手晃荡这个铜铃,还要喊几句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对不对?” 项青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说过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我一般都喊前知一千年后知一千年的。” “佩服!” 方解抱了抱拳:“这铃铛就当你的饭费好了,挂着一路上摇摇晃晃的也解闷。对了……你说你也去帝都,你去做什么?” “我要去演武院。” “啊?你也去演武院。” 项青牛一怔,看向方解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是去演武院的?不然你为什么用了一个也字?” “我不是!” 方解摇头道:“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就在前面襄城城外等我,结伴去帝都。他是今年参加演武院考试的考生,而且是世家大户出身的啊。世家就意味着有钱,有钱就意味着一路上吃喝不愁了。” “那可太好了!” 项青牛瞬间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担忧和害怕,立刻睁大了眼睛对方解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去帝都是做什么的么?我谅你也猜不出来。” 方解看着他笑呵呵地说道:“你还没说你是不是确定我是个死人?是不是确定我是修罗道越界过来的?如果你真的确定的话,你就不应该在我面前这么得瑟啊……你信不信我显露出真身,一口吞了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否真有六道存在。” 项青牛讪讪的笑了笑回答道。 方解微怒道:“那你刚才那么害怕!” 项青牛道:“这是道祖留下的说法,道祖功参造化,那么高的修为那么深的智慧,想来不会胡说八道的吧?既然道祖说有,想必还是有一定道理。” 方解哼了一声:“道祖佛祖都不过是神棍罢了……你去帝都到底干嘛。” “我是监考!” 项青牛挺起胸脯说道:“我是这次演武院招生的监考!” “哎呀!” 扑通! 项青牛被方解一脚踹在屁股上,他哎呀一声从马车上掉了下去,极没有高手风范的脸落地,肥硕的身子在官道上砸起一片尘烟。落地的一瞬间,如果能用慢镜头回放的话,就会发现他脸上的肥rou如波涛般荡漾开来的美景。 这个在道门身份仅次于清乐山萧真人的胖子忍不住怒骂了一声,然后爬起来扭着肥臀一撅一撅的又追上来。看他胖的离谱,可跑起来倒确实不慢。没多久追上马车,从车厢后面又爬了上来。 他本想钻进车厢里,可忽然想到车厢里还有一个美艳如妖精的女子,而且还是一个有一双雪白雪白的大腿,纤细纤细的小腰的女子。一想到这个他就吓得一激灵,又自己跳车跑到马车前面,撅屁股把方解往一边挤了挤坐在他身边。 他一上车,拉车的那驽马立刻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你要是知道你踹了什么人的屁股,你一定会后悔。” 方解冷哼一声道:“你真贱,踹你下去自己还爬上来。” 项青牛看着方解认真地说道:“如果让人知道我是今年演武院的监考,你能想象会有多少人上赶着用八抬大轿抬着我走吗?你能想象会有数不清的钱财珠宝堆在我面前你这马车都装不下吗?你能想象帝都城里纵然是三四品的大员见了我也会毕恭毕敬的模样吗?我坐你的马车还真是给你面子……哎呀!你又踹我!” 扑通! 方解看着那肥硕的身子第二次落地,忍不住鄙视道:“老子虽然也坑蒙拐骗,但老子也不敢吹这么大的牛逼。你要是演武院的监考,老子就是演武院的院长周半川!” 胖子极艰难的第二次爬上马车,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忍不住哀求道:“我就搭个顺风车,你就不能懂点好客之道?” “你不吹牛逼就不踹你。” “唉……为什么你就不信呢?” 项青牛托着腮帮子,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表情有些凄苦:“当初我在江淮道的时候,说自己是道祖转世都没人怀疑。那么大的谎话都骗了不知道多少人,如今说实话,反倒被人揍……这他妈的什么世道啊。” …… 襄城东十五里送客亭。 方解看着面前这个面色有些阴沉,负着手站在亭子外面的中年锦衣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不踏实。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上透着一股上位者特殊的气势,虽然相貌说不上有多威严,但确实带着一种压迫感。 这个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有些冷的扫过众人就让人觉着不舒服。 四方脸,胡须修理的十分整齐,看起来四十几岁的人,除了小腹微微隆起略显发福之外,竟是保持了不错的身材这殊为不易。虽然他现在身上没有大隋的实缺官职,但却有着一个县侯的爵位。 这样的人,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永远高高在上。 所以当方解看到这个中年男人眼神中淡淡的轻蔑的时候,没有一点反感。方解曾经说过,狗眼看人总是低的。但他的脸上还是保持着看起来很真诚的尊敬,然后拱手俯身行了一个晚辈的大礼。 “见过前辈。” “前辈?”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你是略商的朋友,而且昨夜里帮了他不小的忙,说起来也是我崔家的恩人,若是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伯父。” 不等方解客气,中年男子继续说道:“昨夜里的事略商已经都仔细跟我说过,这件事你们虽然做的草率但终究是逼不得已。我崔家在襄城虽然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但也不是任何一人想要欺凌就能欺凌的。” “略商要去演武院参加考试,这件事不可耽搁。你们是旧识,而且是至交,一同上路也有个照应,我也少了几分担心。” 他摆了摆手,随即有几个仆从牵着几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看了看那有些破旧的马车微微皱眉:“既然是参加演武院的考试,自然还是骑马好些。不然到了帝都之后让人觉着你们过于安逸懒散,这不好。这几匹马送给你们,我再安排几个身手不俗的下人沿途保护,一应吃喝用度都会有人安排。” 他回头看了一眼崔略商道:“你自幼性子散漫,我本对你不抱多大的期望。本打算待你沉稳下来之后,将家族的田产土地都交给你打理也就是了。但你姑姑卖了那么大一个面子,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帮你将演武院考生的名额拿下来,你总不能辜负了她对你的慈爱关护,这次去帝都……尽你全力,不要让你姑姑失望。” 崔略商连忙垂首道:“孩儿知道了。” 崔家的家主崔右冷哼一声道:“你姑姑如今已经晋位贵妃,这件事李家刘家的人都知道,所以才没人捣乱,李家那小子和刘家那个败类只怕还没听说,不然怎么会生出这般凶恶白痴的念头来?你不必担心襄城这边的事,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把我崔家怎么样!” “父亲,让你辛苦,孩儿不孝。” 崔略商垂着头说道。 “去吧,何必做这般小儿女的姿态?演武院要的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扭扭捏捏的人。” 说完这句话,崔右转身打算离开。走出去三四步之后,忽然又转身看向方解问道:“少年,你叫什么。” “方解,字觉晓。” 崔右点了点头,看着方解平淡但语气认真地说道:“我崔家会记住这个名字。” 说完这句话之后再次举步欲走,项青牛却不乐意,跳过去拦住崔右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问那小子姓名,为什么不问我的?” 崔右略微不满,但没有表现出什么:“请问这位道长法号是?” “没有法号,但这没关系……我告诉你,但你也不要被吓着。做好准备了吗?那你听好……我是今年演武院招生的监考,陛下特意派钦差请我去帝都的。” 听到这句话,崔右的嘴角眉头都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招手把仆从叫过来要了银子,挑了最小的一块放在项青牛手里:“道长半路买茶吃,犬子考演武院的事就拜托你了。告辞……” 项青牛看着手里的银子,忍不住就要发作。 方解一个箭步跃过来捂着他的嘴,连拉带拽弄到马车上。 …… “这位崔公子,你知道我去帝都是做什么的么?” 项青牛坐在马车上,看着一边骑马同行的崔略商说道:“如果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保证你会吓得从马背上跌下去。” 崔略商看了一眼项青牛,又看了看还在兴奋于骑马乐趣的方解。方解虽然是樊固斥候,但樊固城里只有四五匹战马,除了执行任务之外谁也不许碰。他一直喜欢纵马而行的感觉,此时能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确实有些高兴。 “身上带银子了吗?” 方解问崔略商。 崔略商点头道:“家父知道我大手大脚的惯了,自然备下不少银钱。不过钱财都在那几个仆从身上,我身上没多少。” 方解道:“封一两银子的大红包给这位道长,他会保你考进演武院。” 项青牛瞪了方解一眼,看着崔略商客气地说道:“银子就不必了,既然我身为今年演武院的监考,自然要遵守朝廷的法纪,断然是不收贿赂的。不过看你面相不俗,骨骼清奇,将来必成大器,这样,以后你每天管我酒rou,我白送你一卦如何?” “好啊。” 崔略商点了点头,心说反正自己也是要吃饭的,既然同行就是缘分,多交一个朋友也好。 项青牛满意的点了点头,靠在马车上闭上眼休息。 方解看了看大犬,看了看项青牛,看了看崔略商,马车里还有一个此时肯定又露着一双美腿睡觉的沐小腰,队伍越发的壮大,此去帝都也不会寂寞了。想到此处忍不住心生感慨,舒展了一下筋骨朗声道:“古人云……三人行……五人也行……” 崔略商诧异道:“不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么?” 方解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五人行必有白痴。” 第二卷 帝国的心跳 第0043章 一念之间 清乐山上有一片山桃林,正是山桃花盛开的时节,远远看过去半山腰那一片粉红,美得让人根本就不想挪开视线。山林翠绿桃花艳,便是在丹青一道有数十年修为的大国手,只怕也描绘不出这山景之美。 一气观就在这山桃林掩映之中,隐隐可见。 因为前日一气观的掌门人萧真人启程赶往帝都,所以往山上求见真人的达官贵人们倒是少了许多。难得那两千九百九十九的石阶上游人稀疏,倒是让这山清净了不少,观也清净了不少,桃林中更加清净。 每年山桃林开花的时候,游人是不许进入桃林的。也不知道是一气观里的道人们唯恐游人毁了这浑然天成的美景,还是这桃林中每到桃花盛开就有什么秘密不能示人。一气观地位尊贵,莫说游人们,就是江淮道的总督大人到了,也不会轻易去触碰一气观的规矩。 桃林中有一座亭子,无名。 本来这亭子里游人休息的地方,可自从一气观里住进来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之后,这亭子也几乎变成了她的私产,就算是一气观里的道人们想来这里也得看那大小姐的脾气。真要是惹恼了她,说不得就会招惹来观里主事道人的一顿教训。 这位大小姐生的面貌比花还娇美,性子却有些刁蛮任性。 这位大小姐自然不是别人,就是大隋第一富吴一道花了一万五千两金子才塞进一气观的掌上明珠。 吴隐玉,这位大小姐年方十五,却出落的人见人爱。不过或是因为吴一道太娇惯她的缘故,性子野蛮的有些让人无语。第一天到一气观,这位大小姐就掐着小蛮腰问一气观萧真人的大弟子鹤唳道人自己的住所在哪里,鹤唳道人指了指一处独院说便是那处。吴大小姐连头都没扭,指着那片山桃林说道:“我要住那里。” 自此之后,这桃林里的亭子就成了她的私产。 而桃林最深处萧真人每年桃花开时候闭关所住的那个篱笆小院,也成了她的私产。 天气好的让人心里都敞亮,可这位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实打实一个含苞待放美少女的吴家大小姐心情却不太好。价值连城的焦尾摆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最喜抚琴的吴隐玉今日却毫无兴致。 她春葱般的修长手指来来回回的在焦尾上抚过,心不在焉。 贴身小丫鬟杜鹃看着小姐不开心,端着刚刚泡好的莲心放在她手边轻声问道:“小姐今儿是怎么了,连抚琴的兴致都没了。” 鹅蛋脸型的少女若是眉目再清秀精致,总是让人觉着可爱的一塌糊涂。就连微微皱眉都没有什么凄婉的感觉,依然还是那般灵动清新。 吴隐玉抚过琴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在帝都的时候,大内侍卫处统领罗蔚然亲自给我查看过,一百二十八处气xue开了一百二十二处,就连他都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莫说长安城,就是整个大隋也找不出第二人来。” 她看向杜鹃问道:“当时罗蔚然是这样说的吧。” “对啊。” 杜鹃替自己主子得意着说道:“罗统领还说,如果小姐不嫌弃,还想收小姐你为他的关门弟子呢。罗统领的修为有多高我不知道,但估计想拜他为师的大有人在吧。” 吴隐玉点了点头,眉头却没舒展开一分:“可为什么,到了这一气观之后我却不受重视?” “不会啊,小姐你到了一气观,住进了萧真人闭关时候才会住的小院,这亭子也不许别人来,萧真人临走前特意交代过鹤唳道长,您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说明萧真人对您很重视的啊。” “那是因为我爹那一万五千两黄金。” 吴隐玉叹了口气道:“若真是重视我,为什么不是带我去长安参加演武院的考试,而是带那个女人去?” “小姐是说那个……沫凝脂?” “除了她还有谁?” 吴隐玉抬起头看了看那桃林叹道:“在家里,我就是父亲养着的小鸟儿,怎么都怕我伤着了,所以什么都不许我碰。府里院子大的有些吓人,可还不是一个大大的笼子?到了一气观,这桃林倒是被我霸占了,可占来的不过是更大的一个鸟笼罢了。” 她忽然站起来,攥了攥拳头说道:“我要回长安。” “可是小姐,咱们才从长安逃出来的啊?” “不怕!” 吴隐玉道:“已经送了萧真人一万五千两金子,难道他只能在一气观保我?到了长安要是他保不住我,那我就让父亲把金子要回来!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那老头贪财到了极致!” …… 长安,太极宫保和殿御书房。 大隋皇帝杨易看了一眼身前躬身站着的臣子,啪的一声把奏折合上随手丢在那臣子脚下,他身子往后一靠,晃动着发酸的脖子微怒道:“这就是所谓的一群兵部战事处的精英们熬了几昼夜弄出来的所谓必胜的用兵方略?朕看着都替他们觉着丢人!大隋以武立国,军队里从不缺能征善战的将军更不缺百战精锐的士兵!但你看看这个奏折里写的方略,是欺负朕从没有带兵征战过吗?” “说什么以精兵绕过涅槃城突袭蒙元满都旗驻地,烧杀一阵就撤回来,然后在半路设伏,全歼满都旗仓促组织起来的追兵!” 皇帝看着面前那臣子语气忽然拔高:“你手下的这些战事处参事和员外郎,难道以为打仗是儿戏?!大隋确实已经近二十年没有战事,自先帝灭掉商国之后,朕登基至今十一年,十几年来不动兵,兵部的人是不是已经忘了该怎么去打!” “臣知罪!” 兵部尚书虞东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不敢去捡皇帝丢在地上的奏折。 皇帝转身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大隋疆域全图说道:“难道兵部战事处挂的地图,与朕这东暖阁里挂着的不一样?如果一样,那些书呆子难道看不到这条南北数千里的狼乳山西边是什么地形?还什么突袭……朕大隋的步兵跑的再快,难道过了狼乳山能跑得过蒙元的骑兵?还烧杀一阵就撤回来,在半路设伏……狼乳山以西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在哪儿设伏?” 皇帝指着地图问:“虞东来,这折子是你递上来的,你来告诉朕,到底在哪儿设伏!” 虞东来深深的垂下头,不敢言语。 皇帝杨易从土炕上下来,总管太监苏不畏连忙跪伏在地,帮皇帝把靴子蹬上。等皇帝站起来之后,他又跪着把皇帝衣服长袍的下摆拉直之后才站起来退回去。皇帝瞥了虞东来道:“还不如一个奴才做事尽心!” 苏不畏连忙垂首道:“陛下……虞大人管着兵部,每日要cao心的事实在太多。全国的兵马都需要兵部调度,还有其他琐碎的事。奴婢只需把陛下您伺候好了就成,事有专攻,不同的。” 皇帝点了点头道:“你能说出来事有专攻这四个字,不俗。” 就连虞东来都不得不悄悄往苏不畏那边投了一个感谢的眼神,心说这个苏不畏比起原来的那个秉笔太监吴陪胜要强的实在太多了。吴陪胜是个势利小人,有好处就做事,没好处,自然是落井下石。 他刚想到吴陪胜,就听皇帝问到了这个死人。 “吴陪胜死在了樊固,兵部的军报说是助战而死,他不是个完人,但能做出这般有气概的事也不枉朕平日里信任。朕本来想着过几日给他在老家的那个侄子一个闲职,再赏一座大宅子……但昨儿夜里忽然想到,京城里去的人一个都没活着回来……这事不同寻常,虞东来,你再派人去查查。朕也让侯文极着情衙的人去查了,兵部也不能一点动作都没有。若真如战报所说,朕不但要给吴陪胜赏赐,也要对樊固军民大大的封赏!” “如果……事情有所隐瞒……” 皇帝看了虞东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