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法上之法

    “五尘你来了？坐。”听到楼五尘进门的声音，云衡光一边招呼着，目光却并没有从面前的怪异机械上移开视线，“你送的这个……差分机？真的很不错。”

    “您喜欢就好……不过师尊，这个东西其实不如您自己计算的速度，对您来说只能算一个玩具吧？”

    “但对没有修行的凡人来说，这种计算能力却是一个可怕的质变。”云衡光一阵见血地指出了楼五尘试制差分机的最初用意，“并且，这个系统还能优化和改良吧？”

    “……师尊法眼如炬。”

    楼五尘发自内心地钦佩道。没想到仅仅是这几天的接触，师尊就将差分机背后的意义和前景看得如此清晰——这确实只是自己按照差分机原理尝试制作的简化概念机，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在暂时鼓捣不出单片机的条件下先让学生门接触计算机和机器语言的概念，并且对第一特区的建设和管理也会有不少助益。

    果然，师尊才是一个真正优秀的研究者该有的样子吧？相比之下，自己只是一个获取了现代文明锻炼的工匠而已……

    “而且，将我们的思考过程转换为机器也能理解的指令这种想法也很有意思。”云衡光停下运转的机器，拿起机器输出的计算结果，“其实我们创造和施展法术的过程，对这几个基础模块的组合运用不也是类似的东西吗？”

    楼五尘有些意外。确实，运用基础模块创造法术的过程颇有些类似汇编或是机器语言，所以当初楼五尘才能迅速上手。当时他并没有多想，但现在云衡光这么一提却让楼五尘忽然想到，如果法术编制是机器语言的话，那与之相对的，是不是存在——

    云衡光核对了一下答案之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眼神中带着楼五尘最近一直有些闪躲的伤感：“五尘，最近我一直在想……”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忽然兴奋起来的楼五尘自顾自地打断了：“高级语言！法术也可以存在高级语言啊！”

    “……高级语言？五尘你在说什么？”

    楼五尘指了指插入机器中的打孔卡片：“就像我们给这个机器的指令是它才能听懂的‘机械语’，一般人很难掌握，而且也很容易出错。但其实可以把这个思考过程分开，第一步先转换为某种接近我们思考的固定标准模式，再将这些标准模式编译为不易理解的机器语言……”

    楼五尘向云衡光大致介绍了一下汇编语言和高级语言的概念，兴奋地设想道：“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通过某种‘法上之法’，直接将规范化的思考过程转换为对应的法术回路！这样一来，创造法术的门槛就大大降低了，并且法术的编制效率也会极大提升，我们——咦，师尊您怎么了？”

    这时，亢奋状态稍稍过去的楼五尘才猛然发觉，师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兴奋起来，反而是眼神中的哀伤之意更加浓厚了：“……五尘。”

    “……师、师尊？”

    “这些……是来自神道的知识吗？”

    楼五尘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这些日子以来，楼五尘最想避开的、关于自己隐瞒的神道身份的话题，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云衡光挑开了。

    果然，师尊会伤心，都是因为我——

    “这些天来，为师一直在想。”然而，云衡光接下来的话却完全超出了楼五尘的预想，“如果这些真的是神道的知识，那仙门——不，我们仙道——究竟毁灭了何其美丽的存在啊？”

    楼五尘彻底呆住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师尊这些日子每次看见自己时那种伤感的正体——那是建立在某种误解上的，一个研究者对知识最深切和真挚的痛惜与哀伤。

    要怎么办？

    告诉师尊这些并非神道而是另一个世界的知识来稍稍宽慰师尊的心吗？还是说利用这份误解作为拉拢师尊共同对抗仙门的动力呢？

    ——不，不行！自己怎么能在已经瞒过师尊一次的情况下，再对她进行这样近乎欺骗的默认呢？

    ——可是，相较神道的传承来说，自己的穿越和那个世界的存在可能蕴藏着更大的秘密，如果得知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师尊……和行西会怎么看自己呢？

    都不对！楼五尘意识到自己原本归元之后诸我如一的心境一时竟有些退转，狠狠甩了甩头，重新确认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