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但王爷向来没脾气,大家也都由着他来。况且王爷出手阔气,谁都能贪着便宜,自然没有人有怨言。 但这城的哪家人,都晓得王爷其实的脾气也不小。粘紧了非但不给你面子,以后遇到你门前那都得绕道走。所以王爷赶人时,自然大家都没怨言,全都火速的撤了下去。 这下子,整大街上就又恢复以往的宁静,除了那些个别被叫到,正忙着做菜的店家,还有那依旧在城里打更了几十年的大爷。 莫王爷看着拿着锣鼓点着灯的大爷,心情极好道“还站着干什么?去后面那家店,让店家给你下碗面条吃。” 大爷感激的应声,摸了摸自个儿被夜里的湿气冻得鸡皮疙瘩的手臂,弓着腰虔诚的后退几步“王爷,您年前去了边关,老头我去庙里求了菩萨保佑,见着你无事回来,我这心安了。”说完,他老脸似有泪低落在草鞋上,他胡乱擦了擦脸。转身小跑去了正做着百凤归巢的店里要面吃去了。 王爷望着消失在街头大爷,收拢扇子自语“想不到还有人替我求佛。”笑了笑,想起在边关时,收到的那封信。又叹了口气,抬脚迈进了百花楼的大门。熟门熟路的上了楼,进了专用包厢坐下。 店里依旧繁华,吵吵嚷嚷。一扇门阻隔了大厅男人的笑,与女人的娇。老鸨这时煞风景的又推开了门,扯着嗓子进了来。 “哟~许久不见的莫王爷来了,刚您在路上点的那些菜,店家们已经送来了。”老鸨拍拍掌,在外候着的店家们都把自家的招牌菜端进来搁在桌上。 王爷看着一桌子菜肴,付了银两又给了老鸨一锭金子。烦躁道 “赶紧叫千凝来。” 老鸨眼神好,明白王爷心里不痛快,知趣的啥话没说,把门就给王爷关了。快步走回后堂,进一小木屋里,掀开被褥就把床上熟睡的丫头叫了起来。 “赶紧给我起来!”老鸨揪着女娃的耳朵没好气道“去伺候王爷去。” 床上的女娃一听王爷二字,顿时打了个机灵。手脚麻利的就点燃了桌旁的煤油灯,再从旁边的木柜里掏出自认最好看的红衣裳穿了起来,又就着黑暗的烛火对着铜镜擦妆点眉。 “也不知这王爷怎么偏喜欢上你这个破相的晦气丫头”老鸨看着坐在身前这十五六岁小女娃,先天裂唇的吓人模样就一阵生气。 女娃先天兔唇,早已被人骂惯。已能脸不红心不跳,当作没事人一般继续擦着妆。为了的就是能快速去伺候日思夜想的王爷。但老鸨就偏对她这种不闻不问的样子更来气。伸手扯住了女娃的头发往后一拔“待会上去,好生给我伺候好了!多捞点油水听到不。” 她点了点头,继续快速擦妆,又梳了梳被老鸨扯乱的头发,拿起桌上的丝巾往脸上一挂,跟着老鸨上了楼。 门吱呀一声打开,就见一身穿绿衣的小女娃水灵的眼眸左顾右盼。她瞧见了坐于桌旁之人,眼睛开心一眯,不忘转身关了门快步走向桌旁。 “千凝见过王爷。”她屈身行礼,秀秀气气。 王爷见着女娃脸上的水滴眉,神情一阵舒展开来。似有许多不快都散了去,他笑道“天下王爷何其多,不知姑娘叫的是哪家王爷?” 女娃红着脸“莫..莫王爷” “莫王爷?我朝大莫王爷数十位,不知姑娘叫的又是谁?”他继续逗弄。 “莫川王爷...”女娃终是羞赧了脸,低埋着头蚊子般小声道。 莫川见女娃这反映,甚得他心。不再逗弄,拉着女娃的手坐了下来“叫王爷太老,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莫川哥哥。” 女娃听着低沉的声音,呼吸吹在了她的耳旁一阵温痒。她眸子更是快滴出水来“莫川哥哥,别再逗弄千凝了。” 听到女娃告饶,他爽朗一笑,喝了一杯上好的陈酿。继续埋着头对着女娃的耳畔暧昧道“我走这么久,可有人碰你身子?” 女娃神情一僵,不自然的低垂着头。一滴眼泪偷偷滑落,她哽咽着抚平情绪,用较为木讷的声音说“哥哥又打趣千凝,明知人家有缺陷,看着千凝的脸跑还来不及呢,哪儿能像哥哥这般无动于衷。” 莫川没料到,一个轻微的调弄却不小心惹得女娃哭了几滴泪,他好笑的把对方眼泪拭去,顺带撤下蒙住脸的纱巾,朝着对方残缺的唇吻了下去。 女娃的呼吸被打乱,瘫软在他怀中。被吻后喘着细气又急忙用手蒙着嘴巴。深怕面前这许久不见的男子被她吓到。 “都看了无数回了,还蒙什么。”莫川把女娃搂在怀里,右手拿起筷夹了上好的水晶饺“来,把嘴张开。” 女娃张开的嘴,吃着那饺,细嚼慢咽吞下后才道“谢莫川哥哥赏赐。” 他又仔仔细细看了看日思夜想的眉毛,注意力全没往这兔唇上去想。见着女娃吃得开心,笑道“我这一路点的菜,全是你爱吃的,快多吃点。” 听到王爷发话,女娃拿起筷子感激的吃了起来。这一年多都没吃到的rou荤今儿全算补了回来。 王爷看着女娃吃的开心,他轻抚这额头的俩点水滴眉,心里却化了开来。想起怀里一直揣着那封信,他掏出打开又仔细看了一遍。 那信下笔苍劲有力,却又绵长细致。似有闻到淡淡茶香,他捧着信纸深吸一口气,下腹一阵燥热。可更多的,却是心里心里那针扎般的疼。 那信写的决绝,丝毫不带任何犹豫。半分面子也不给。但就是一封这样的信,被他天天捧在手中,闻了又闻亲了又亲。 这夜*,烟花之地的长纱帐幔下。管他话真或说假,不过情话。 今宵共尽一杯雪月风花,明朝各自向天涯。 莫川这夜未到天亮,只是睡了一小会就起了身子。他下榻穿衣,在熟睡的女娃身旁垫了几两银子。这银子够她打发老鸨,也够私下存着一点用。 他一向不温存温柔乡,却想起京城那冷清又没人气的小倌店。其实他巴不得一回来就往那跑,却又碍于拉不下面子。非得在百花楼定定神闲,才去。 免得被那人看去他在他心里的分量,这样好让对方不恃宠而骄。但他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未到天亮就出了百花楼,往小倌店移去,怀里揣着给他带的上好的擦眉膏,想看看对方傲气的火红眉毛。 \ \ \ \ 六月是个不俗的好天气,这月可是屠娘他们烟城的大日子! 祭祖! 这祭祖可不是什么小节小日的,那可是要动员全城上下所有的老百姓,然后在长街上架着锅,炒着菜。摆着长长一街的菜肴。 这城宴,自古的习俗每年都需要这么传承下来。可马虎不得,挨家挨户每家每户,甚至城里的叫花子。包括所有畜牲,甚至于街边几只歪尾巴的猫,那可都得参加。 大日子自然有许多名堂和规矩,比如要连祭三日,分别是十,十一,十二。这三日。每日的菜肴不用换,但吃的地要换。 第一日就摆在城门口,第二日城中心的长街,第三日城尾。晚上大家还能在烟城唯一的戏台子那听说书唱戏。 歪脖光是个说书的,自然排了节目,[武松打虎]。而城里其他的几位相亲们,比如东大街角的牛媳妇,那唱的一嗓子好戏。而西大街角的脚夫阿壮,那可是表演的胸口碎大石。 屠娘站在rou摊前一脸窘迫的望着麻利剁rou的夫君。用蚊子般的声音委屈的道“真的...这真不怨我。是城长拉着一帮相亲,给我灌*汤...我一不注意,一不注意就...” 竺玉一刀剁下猪后腿的rou,力道之大。把站在摊前的屠娘吓得惊慌失措。 “我我我...我..”她被自家夫君的刀锋吓得胆一阵,终于了解到当初来买她rou时相亲们的感受。那叫一个害怕,就像自己是头猪,任面前人宰割般。 “你就...帮帮忙成么?求你...”她简直要快哭出来,差点当街跪下,这辈子还没这么憋屈过。 “不成,拒了去。”竺玉看也不看屠娘,麻利又是剁了一刀,才终于舍得把眼神抬起看了眼屠娘。他不冷不热的用刀一指“站边上,挡着客人了。” 屠娘委屈的往边上挪了几步,让出了被她挤在一旁的客人。她又是眨着眼睛就差掉下俩滴泪“我以后真不这样了,求你,你就帮我这一回好么?” 竺玉毫不商量,依旧不容置疑的语气“不成,我不爱抛头露面。”说完不忘把剁成块的猪后腿抱起,给客人递了去,转身找了银两。 拿到后退rou的乡亲,歪着头一脸好奇看着这rou摊前的俩口对话,也没猜出俩人到底再说啥事儿,最后摇摇头,提着rou走了。 ☆、第15章 说谎 “真的没得商量了?”屠娘哭丧着脸“真的真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了?” 竺玉提着刀,用粗抹布抹了抹,往案板上一剁。走进屠娘弯下腰仔仔细细又道了遍“没!得!商!量!” 她丧气背一垂,犹如地里阉掉的黄花菜。弯着腰魂不守舍的转身走,心里已然翻江倒海。 竺玉皱着眉头,看着对方站没站相的走着。一阵好笑,却又板着脸继续严肃道“把背挺直,赶紧去说明了,在回家做饭。” 得了夫君的吩咐,屠娘驮着的腰瞬间挺拔直立,撅着屁股脚步带风走了开来。但他想的全是待会该怎么向城里老百姓,以及一直以来无比信任她的城主一个交代? 愁哦,她跑开那个拐角,直到夫君的rou摊看不着她的身影,这才继续犹如阉掉的黄花菜走了起来,一步三回头的。磨蹭着总算走到了城主家门口。 隔大老远,就听到里面热热闹闹的对话声。 “屠娘家啊,就是靠得住。一说还差一节目,屠娘那心热的,直接就跑去找自家相公商量了。” “那可不咋地,我媒婆向来跟屠娘玩得好,那天我就去讨教这妆法,谁知居然瞅见了她家夫君在亲自给她上妆。知他家相公神来之笔,当时一问,你们猜对方说啥?” “说啥??”大家伙被媒婆一个大喘气搞的都一阵着急,赶紧问下话。 媒婆故意顿了顿,随后摆出一副高贵姿态,端正坐在椅子上,装出一嗓清冷语气道“没什么,只是小时喜爱画画,化妆也不难,当成画画就是了。” 媒婆这一学,大家看出这是在学屠娘家的夫君呢。都一阵乐呵,看着媒婆笑的直不起腰。 屠娘站在门外,一直挪不动腿,就是不敢进去。所以缩在门边偷听大家讲话,偷偷看着媒婆学她家夫君的样子,屠娘就一阵生气。 竺玉根本不是那个样子的好嘛! 媒婆学完又道“哎哟,屠娘家啊,往年搞这祭祖可没少用她家的rou,这回她家rou可又要赚翻咯,让她家相公出来表演个节目,给大家展示展示他的画功也是应该的。” 众人直点头“是啊是啊,屠娘家的相公一看就是有俩下子的。年年都看胸口碎大石,早就腻歪了。今年有她家相公的加盟,还真期待。” 这时城长出来说话了“也不知屠娘这去问了得到个啥消息,咋还没回来。”说完就抬脚准备出门口看看。 屠娘迫不得已,抬腿进了去。就碰上正欲往外出城长,城长见回来的屠娘,眉开眼笑的扶着进了来“屠娘你可回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怎样啦?你家夫君行不行的啊。” 她尴尬的左看右看,打算鼓起勇气把实情讲出,却被乡亲们一双双闪亮的眼给住了口,终道“他应了....” 相亲们听到屠娘带来的好消息,都高兴的一阵欢呼,直夸屠娘家的夫君好啊,真是城里人的骄傲。 屠娘在被各位乡亲们的簇拥之下,哭丧着脸纠结着。最后只能当着大家的面尴尬的笑了笑,又捧了俩把城长给的瓜子回了家。 她心神不宁的坐在院子里磕着瓜子,扔掉的瓜子壳就被院里俩鸡给啄了又啄。最后终于打定了个注意,准备撒个漫天谎言。 夫君回来时,她端上了饭菜,扯谎连篇的道“那啥,就是那事啊。我给拒了。” 竺玉往屠娘碗里夹了块rou“做得不错。” 她一脸尴尬的吃下夫君给的表扬rou,继续道“我就先跟你说啊,毕竟你才来一个多月。” “什么?”他放下筷子问。 屠娘吞吞口水“就是我们这的习俗,新来城里的人,不满一年,是不允许参加祭祖的,连家门都不可以出。所以...你拒了表演的话,祭祖这几日就不允许外出了。” 竺玉听后,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出去。” 屠娘总算糊弄了过去,舒了心吃饭。 还有俩日就到祭祖了。屠娘醒来后就提起菜刀出了门,干起了老本行。而竺玉被她关在家里,拴上门栓不允许外出。 屠娘出来卖rou,众人都给惊着了,凡是路过的都上前来问。 屠娘早就准备好一套说辞,她酝酿许久,脸不红心不跳道了来。 “我家那口子...”她欲言又止,一脸忧伤“昨晚,不小心被门槛绊着了,跌伤了手。” 乡亲们听着屠娘伤心道来,都安慰了安慰才走。这事儿就这么一上午被传了开,最后城主甩着大脚往她rou摊前奔了来,急的开口就问“听说你家夫君伤着了,怎样?严重不?不能演出了?” 屠娘遗憾的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他一不小心,端洗澡水的时候被拌着了,手拐子磕出了好大的伤口。就连吃饭...”她抽泣“也要我喂。” 城长看着屠娘伤心的神情,心凉了半截,愣在rou摊子前。最后才死心般的叹了口气,拍拍屠娘的肩膀“你也别伤心了,养几十天就好。只是...不能参加祭祖了,唉。” 屠娘遗憾点头“他呀,就盼着祭祖的日子呢。谁知出这么大事儿,也是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