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阿润大喜,跑上前去:“林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林枫笑吟吟地:“昨日跟你约好了,我却临时有事,不得赴约,今日本是想找你的……不料你家里的人说你来了县衙……” 阿润道:“是啊,我来县衙当管家了,林大哥,你什么时候去找我的,去我家了?” 林枫道:“下午得空儿去的,眼见天黑了,你没回去,伯母有些担心,我正好儿回来,于是顺路来看看你如何了。” 阿润因中午去了程府一趟,耽搁了点时间,加上县衙里人手少,干活也粗疏,她得四处盯着指导……一场劳动,如天翻地覆,累的汗流浃背,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阿润道:“我刚才也有事耽误了,不过我现在正要回家去了。” 林枫方才打马回来,路上行人已经稀少,便惊道:“你这时侯回去,未免太危险了。” 阿润见林枫担忧自己,便笑:“放心啦,我不会有事,我闭着眼也能翻山呢。” 林枫看着她满不在乎之态,却怎么也不放心,思忖片刻,便说:“这样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阿润闻言先是一惊,本能地想说不用了,然而转念一想,却又咽下那句,只问:“林大哥,这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林枫笑道:“不会。” 两人在路边寒暄,宋和在衙门口看了个稀罕。林枫曾护送贺兰春华来到大丰,他们自是认得……却没想到林枫竟跟阿润熟稔至此。 宋和正啧啧称奇,身后脚步声起,却正是贺兰春华跟毛双儿赶了来。 贺兰春华看到林枫,一惊:“他怎么在这儿?” 毛双儿道:“那个男人是谁?” 宋和说道:“那个男人是你阿润jiejie……的朋友。” 贺兰春华瞪了宋和一眼:“小和,他们怎么认识?” 宋和道:“公子,你难道忘了?我们到达县衙那天晚上,林校尉不是半路捡了个女孩儿吗?” “别跟我说那就是阿润……”贺兰春华道。 宋和笑眯眯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贺兰春华看着两人站在一块儿,一个高大挺拔,一个娇小玲珑,阿润正看着林枫,一脸灿烂笑意。贺兰春华不由自主就皱了眉。 毛双儿急忙摇摇他的手:“六叔,不好了,他要来抢走阿润jiejie。” 林枫好歹发现了门口的几个人,便先转过身来,向着贺兰春华拱手作揖:“贺兰大人。” 贺兰春华下了台阶:“林校尉,你怎会在此?” 林枫道:“大人,我是来接阿润姑娘的。” 贺兰春华闻言,满脸一言难尽,呵呵两声:“是吗?林校尉跟阿润……” 林枫还未开口,阿润道:“大人,你是出来送我的吗?放心,明儿一早我就来了。”她笑盈盈说完,又冲毛双儿摆了摆手:“小毛,明天我会早点过来的。” 林枫见状,便调转马头,先扶着阿润上马,继而向贺兰春华道一声别,利落地翻身上去,回头道:“大人请回,改天再来拜会。” 林枫拥着阿润,打马极快离开。贺兰春华见两人身影消失眼前,皱着眉一摇头。毛双儿见阿润终究走了,气得跺跺脚,转身跑回府内去了。 毛振翼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道:“宋侍卫,阿润这样算不算是重色轻友?” 宋和道:“小公子,我发现你越来越博学了,我都不知道重色轻友是什么意思……” 毛振翼才要自得,忽然感觉一道锐利而冷的目光向自己射来,一转头对上贺兰春华的眼神,毛振翼道:“我……我去看看双儿怎么样了……”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不见。 贺兰春华叹口气,挥袖迈步入内,忽然说:“林枫此人,可信吗?” 宋和道:“看来倒像是个君子。” 贺兰春华笑笑:“君子……” 林枫拥着阿润,出镇之后,一路风驰电掣,马儿一口气跑出十多里,才放慢了。 阿润的心跳的十分激烈,就像是自己也跟着马儿奔跑一样,竟都忘了要说什么,见马速放慢,才道:“林大哥,你要找我是有什么事呢?一直都没有问。” 林枫道:“现在没事了,见你在县衙当差,知县大人对你好像也不差,我就放心了。” 林枫本来听到一些闲言碎语,陈家退亲,陈旺跟小梅在阿润家里大闹了阵儿,这流言风一样飞到镇上,林枫偶尔去茶楼,或多或少也听了些,他担心阿润,所以想要见见她,若是她不开心,便也可以安慰安慰。 没想到今晚一见,却瞧她十分快活的模样,旧日之事都已过去,浑然对她毫无影响。 林枫这才踏实。 马蹄得得,不多时候就进了村,到了巷口,林枫才要把阿润放下,就听到她家的方向传出一声尖锐惊叫,与此同时,阿润也看见就在家门口处聚集了好多人。 阿润惊得变了脸色,原本的欢悦消失不见,不知发生何事。林枫知道她的心意,急忙打马紧走两步,一直到了苗家门口。 听到马蹄声,门口围着的人才回过头来,但屋里的尖叫吵嚷声却越发清晰高亢。 阿润仓皇下马,拨开人群走进门去,猛然吃了一惊,却见苗老爹揪着爱夏,一手握着一根棍子,正用力在打,李氏拼命想要拦住,却无法挡的了,同被打了几下。 而在门口处,站着很多邻居村人,但是看热闹的多,上前拉架的却没有。 阿润大叫一声:“爹!”冲上前去。 阿润见meimei被打,母亲受苦,不顾一切冲了过去,想要把苗老爹手中棍子躲下,苗老爹见有人靠前,气得一甩手,阿润猛地被摔了出去。 阿润踉跄后退,往地上跌去,千钧一发之时,林枫从后赶上,将阿润及时扶住。 阿润挺身站起,还要再上,林枫把她拦住,温声道:“让我来。” 阿润还没反应过来,林枫三两步上前,正好苗老爹一棍子往下打来,林枫抬臂在棍上一挡,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木棍竟从中断开,苗老爹微微怔住,林枫抬眸:“伯父,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样殴打妻儿,叫旁人看热闹,不好吧?” 阿润听了这两句,泪已经刷刷落下。 苗老爹愣住,竟然没动,林枫伸手把爱夏抱开。此刻阿润上前,把几乎跌坐地上的李氏也扶起来。 苗老爹趁着酒意,反应过来便叫道:“我管教自己的女儿,关你什么事!” 林枫皱眉,阿润已经叫道:“你也还知道我们是你的女儿?你动手的时候如打畜生一般,你几时当我们是亲人过?” 苗老爹越发怒道:“贱人,你说什么!” 阿润深吸一口气,不再理睬苗老爹,转头看着李氏:“娘,收拾东西,我们走,今儿不在这个家里住了!” 李氏大惊失色:“阿润,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以……” 阿润道:“再这么下去,早晚给他打死!娘,你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想想!” 李氏一惊,脸上露出痛楚之色。阿润说完之后却又有些后悔,低头吩咐爱夏:“去收拾你的衣裳,我们去姥姥家里住。” 爱夏含泪答应了声,就要回屋,却给李氏拦住:“阿润……” 苗老爹却叫道:“翅膀硬了,就想飞了,好啊,走,都走!老子眼不见心不烦!” 林枫在旁看着,想劝阿润不要冲动,但看苗老爹这般反应,那话就说不出口。 正在此刻,门口有人道:“说什么?什么要走……是谁这么忤逆不孝,对爹娘说这种话?” 阿润回头,却见是个有些年纪的老者,正是本村的族长,怒眉瞪眼地出现在门口。 阿润望着族长,又看看周围那些脸色各异等着要看热闹的村邻,便冷笑了声:“我以为是谁,原来是老族长,方才的话是我说的,怎么了?” 族长白眉皱起:“什么?你竟敢连我也顶撞?” “顶撞又怎么了?”阿润不理李氏的拦阻,道:“方才我爹快把我娘跟meimei打死的时候,怎么没见您老人家来露一头说一句公道话,这时侯出来,却冲我来,是不是心里不乐意我们还没打死,想也出来帮个手?” 族长一气,连连咳嗽起来。旁边一个婆娘阴阳怪气道:“润儿啊,你这是说什么话,你这性子可真泼辣,连族长也不放在眼里……毫无教养,怪不得陈家退了亲……” 阿润一听,怒道:“陈家退亲,我高兴着呢,你着什么急,有本事也让陈家退一次去?!跟我说教养,你们在这儿的谁教养好,倒是给我看看,方才一个个看耍猴似的看我爹动手,敢情你们的教养都给狗吃了?但凡是个稍微有教养的,就不会干这墙倒众人推的破事儿!” 族长咳嗽的死去活来,终于苟延残喘一口气,他看降服不了阿润,就呵斥李氏:“李氏,你看看你养得好女儿。” 李氏低声道:“阿润,别说了……” 族长鄙夷道:“你得管教好了这丫头,别叫她再出言侮辱尊长,丢人现眼……” 林枫在旁实在听不下去:“老先生,这里的是非曲直,你是否看明白了?这件事分明全不是阿润姑娘的错。” 族长抬眸:“你又是谁?” 林枫正欲回答,李氏道:“连一个外人都知道不是我们阿润的错。” 族长没听真切:“你说什么?” 李氏看向阿润,却见她咬着唇,分明是忍着,但眼睛里却有泪花闪烁。李氏抬头,声音清晰,说道:“这件事跟阿润没有关系,她也没错,我是不会教孩子,可是却没有教出坏孩子,族长,你是主持公道的,你该好好评理,而不是无缘无故地责骂我的孩子。” 族长倒退一步:“反了,反了……”他看向苗老爹,想要煽动几句,苗老爹却因酒力上涌,倒退回去,坐在石凳上,低头呼呼喘气。 族长看看李氏,望着她决然的目光,终于悻悻道:“罢了,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跟你们多嘴了。”他转过身,由人搀扶着离去。其他看热闹的也随之讪讪离开。 小院内重又恢复平静。 顷刻,李氏先开了口,苦笑道:“林公子,真是对不住你,又让你看了笑话。” 林枫道:“伯母说哪里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如,我扶伯父入内吧。” 苗老爹醉得快要趴在地上,李氏点点头,林枫便自去扶起他,将他扶到屋内,苗老爹嘀咕两句,跌在床上呼呼睡去。 林枫走到门口,站住脚,就听到外头阿润道:“娘,你看,这是程家夫人给我的银子,是让你再给她绣一件新衣裳的定钱。” 李氏说不出话来:“阿润……” 阿润道:“加上昨儿我给你的五百文,就算是不回姥姥那里,去镇上,也能找个小小房屋安身,比留在家里挨打受骂的不是好么?” 李氏抬手拭泪。阿润道:“娘,我不为难你,你好好想想就是了。” 林枫听她不说了,才从里屋出来。爱夏见状,便识趣地扶着李氏回屋去了。 林枫看向阿润,见她眼角带泪,他从怀中摸了摸,掏出手帕来:“阿润。” 阿润一怔,迟疑着接过,擦了擦泪,才又笑:“林大哥,我倒是后悔让你送我回来了,多看了这一场。我也觉得不好意思。” 林枫道:“你这是把我当外人的话,而且,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阿润,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阿润呆呆地看着林枫,林枫心中叹了声:“我是真心实意这么说的。阿润,你懂吗?”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头顶的繁星跟月轮,屋里头,爱夏跟李氏低低地说着什么,另一间屋传出苗老爹打呼噜的声音。 阿润喃喃道:“林大哥。” 林枫心头一软,往前走了步,把阿润轻轻抱住:“别哭了,不管你做什么,林大哥都会支持你。” 阿润一张口,差点哭出来,急忙拿手帕捂住嘴,只有泪掉下来,打在林枫肩头。 时候不早,林枫便告辞。阿润送林枫出了村口,惜别之情无法出口,呆呆站着,一直看到他矫健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后才返回。 门边李氏迎了她,把门关起来,娘儿两个进了屋里,面对一盏昏黄油灯,竟有点两两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