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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玲珑!你疯了吗!这是你舅父的灵堂!”人群中有人骂了一声,站得远几步, 且躲在旁的亲戚后头。 但沈家院子总共才多大, 玲珑看了一眼,认出也是柳家亲戚, 再冷笑了一声,向身左打个手势。 那丫鬟立时快步而出, 动作迅捷至极,那些亲戚哪里料到玲珑真是说到做到的,啊呀一声便叫便四散逃开。 然而这大多数的三姑六婆都是嘴皮子厉害而已, 但就算动作也利落些,却哪里能比得上玲珑从江州镖局重金请来陪在身边的女镖师。 “哗!” 又是一桶洗过马桶的污水泼出去,那柳二婶子满头脏污满身湿透,身边的人这次就算是被波及到了都不敢再叫骂,只是哎呀呀叫着相互抱怨。 “沈安,你,你,你看看你媳妇!”这次连柳氏这个正头婆婆也不敢再骂了,只好回去撕打自己儿子,“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你是不是男人!这你不管吗!” 沈安一身孝服,眼下乌青,面上憔悴而疲惫:“母亲,别闹了,好歹让大伯的……” “废物!”柳氏一听沈安竟开口就劝自己,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我生了你到底有什么用!沈家子孙不争气啊!老太太啊!你走的早啊……你睁眼看看啊!” 玲珑站在台阶上,全然无动于衷,就冷着脸看沈安。 沈安被打了一个踉跄,那湿哒哒的菜汤柳姑娘倒是知情识趣,还上前相扶:“表哥,你没事吧!” 沈安倒是没推开她,捂着脸颊,转头望向玲珑:“——你,你要不然回去休息吧,也守灵两天了。” 又是活稀泥。 玲珑唇边微微浮起了一丝冷笑。 很好,这倒足以帮她决断了。 右手又一挥,另一个丫鬟提着那桶温热的水,手腕一抖,将坐地大哭的柳氏泼了个湿透。 “闭嘴。”玲珑冷冷道,“谁再在我大舅父灵堂前撒泼闹事,我就继续泼水。江州镖局的武师,我又请了六个,现在都在外头守着,你们谁想再拉拉扯扯,试试看。” “玲珑,你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院子里倒是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又怒又惊却又无可奈何,目光就自然汇聚到了沈安身上更多。 沈安终于站直了几分,声音里更是疲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玲珑淡淡拢了手:“没什么好说的了。和离的文书我已预备好了,嫁妆账册我也重新整理过了。等到大舅父丧事结束,咱们就一别两宽。你今后要兼祧娶两房也好,你要兼收并蓄娶八房振兴江州沈氏柳氏也好,都与我没有关系。” “玲珑!”沈安大惊,“不要胡闹!” “你懂什么叫胡闹。”玲珑唇角浅浅一勾,“当初在老太太跟前定下婚事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我曾在王府里落过水,受过伤,子嗣定然艰难。当时你当着我父亲母亲是如何说的?你母亲又说的什么?” 顿一顿,继续环视满院子的三亲六故:“说到底,你那几分少年情意,不过是感动你自己罢了。你母亲看重的是我的嫁妆,还有我在京中好歹认识些故人,另有当初荣亲王赏的百亩田庄。你也是个读书人,心里若还有一份真的君子之义,就别在这里装了。” “玲珑——”沈安面上又白又红,到底是几分羞惭几分气恼呢? 玲珑分不清,也懒得分清。 那几桶水与内外八个镖师,足够让她安安静静地完成大舅父的丧事,再干干净净地扯清和离之事。 离开江州城的那一日,沈安居然又来拦车了。 但他这一次的光风霁月君子剖心,玲珑一个眼色都懒得给,甚至不想与他说话。 直到沈安问了一句:“其实你从来没有真心跟我过,你心里始终挂记他,是不是?” 是与不是,很重要么? 形势比人强,镜中花,水中月,天上星。 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很多,人想要的东西也很多,得不到才是常情,哪里有什么稀奇。 王侯将相,天家骨rou,甚至如今高高在上掌握天下的两宫圣人,都事事如意么? 高太后不如意的,因为高贵妃生不出儿子,裴妃又小产,平郡王虽然终于纳妾了,却连生了两个女儿。 倘若仁宗皇帝忽然薨逝,能过继的都在宁郡王府和恭亲王府,到时候宗室势力定然抬头,所以高太后也是不能事事顺心的。 虽然远离京城两年了,但翻翻邸报,这政局变化,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玲珑想到此处便更是自嘲,高太后尚且不能手握心中渴想之人事物,她这身如飘萍之人,又如何能免。 然而看着她面上神色变化,沈安却越发刺心,进一步冷笑道:“你与我和离之时,口口声声都是我如何负心别情,对你不住,可你又对我有几分情意?成婚一年,你打理家中事确实勤勉周全,但你何时对我真心爱恋?你最欢喜的时候,便是在邸报上瞧见‘荣亲王’三字之时!” 言至此处,沈安越发气恨:“我待你一片真心,你全然不顾,你就知道妄想那京里的贵人。你现在又要回京城去,真的是为了你娘?你还是惦记着人家荣王爷罢!我告诉你,前日江州府已经传来了消息,西北军事快不行了,借粮都借到了江州,你心心念念的荣亲王马上就要夺爵了!” 玲珑从马车上望向沈安,原先的淡漠里又添了三分鄙夷:“你的待我的一片真心,便是叫我将嫁妆全交给你娘打理,再指点你表妹与你写诗唱和么?沈安,给你自己再留些体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