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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疑云虽然又多了一层,同时却也对白氏之事多一层笃定,那就是此事越发不像是能善了的意思。 “白公子客气了。”玲珑起身还了一礼,“您的帖子已经送到王爷书房里了。不过如今王爷不在府里,出去办差还有几日回来。所以我先过来瞧瞧,夫人想过来探望贵人,先前打听过我们府里的规矩么?” “是。”白太太赔笑道,“民妇听说,荣王爷是最心善宽和的,先前府里的大丫鬟,都是许可两三个月上,就准家人到角门见一见说说话,所以民妇想着,既然小女现在也有幸伺候王爷,可能也能见一见。” 玲珑笑意愈深:“敢问夫人是听谁说的呢?” “这个——”白太太一愣,“这个,外头都夸王爷心善的……” 玲珑随手将赵诚给她新奉上的茶盏拿了起来,慢慢抿了一口:“我们王爷当然是心善的,但夫人,您可没回答啊。白公子,你听说过吗?你是听谁说的呢?” 那少年白顺儿抬头望向玲珑,见她肌肤白皙,容貌极美,笑盈盈的声音又温和动听,还没答话,脸上先不好意思了:“小人也听说过,不过——” 白太太连忙接话:“这个,小女到王府的事情,是南府的大人过来告诉我们的,也说王爷是顶好的主子,所以民妇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玲珑笑笑,没将后半句再继续问下去——那南府的人如何知道荣亲王府里的探亲规矩呢? 其实按着宫制,如无特旨恩眷,侍女在五年宫役满足之前,最多是一年得见一次家人。侧室等属于入侍,省亲或探亲皆是看恩旨的。 荣亲王府就算格外宽恩,寻常侍女也不过是半年探亲一次,只有玲珑这个手握荣亲王书房机要的大丫鬟才有两个月见一次家人的机会。 这虽然不算什么秘密,但也不至于能叫南府或是街市上人人皆知。可见白氏家人此刻上门,定然是有人指使的。 “姑娘,那民妇什么时候能探望女儿呢?”白太太还是有些急切的,甚至带了几分轻微的哽咽“民妇知道这样有有点着急了,实在是家里老太太惦记,民妇也是好几年没见过女儿了。” 玲珑心下算着时间,知道还得再拖一拖,好让隋喜去将人手安排好,当下将茶盏再次端了起来:“关于日子,现在却不大好说。主要是王爷在外办差,府里虽也有能管事的主子,这等大事却不能自决,还是要等王爷的话。对了,白太太是暨阳人氏是不是?哪一年来的京城?” 白太太有些焦急,显然想要尽快定下探视的日子,但玲珑问的这样家常话也不能不答,于是先赔笑应了。 谁知接下来玲珑竟是一问接着一问,衣食起居家宅安宁问了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白太太纵然心里着急,但玲珑笑意温柔,话说的又客气,也只能陪着。间中玲珑还有几句话直接去问白顺儿,白顺儿也一一答了。 幸好到了最后,玲珑还是给了个日子:“虽然不敢应准,但您与令公子可以九月初一再来问问。便是那日不成,届时也会有个王爷的准话再定下个日子。” 白太太与白顺儿连忙千恩万谢地去了。 玲珑亲自含笑送到了门上,一眼扫间已经有改换衣衫的王府亲卫在外头预备,心中略略安定,便不动声色地回去正房,再次重新梳洗更衣,同时心中仔细盘算这几个月的事情。 譬如,到底为什么太后非要插手荣亲王的婚事。 慈懿殿可不是闲来无事的老祖宗,哪有什么心思去干预寻常家族后宅之间的女眷闲话。 说穿了,一切其实还是要落在皇嗣身上。 大晋自从立国以来,数代帝皇都不是特别耽于后宫,子嗣也不太多。先帝曾有七个儿子,已经算是皇族之中较多的。 但活到成年的,只有仁宗,平郡王与荣亲王萧缙三兄弟。而自从仁宗皇帝十年前大婚直到现在,先帝的直系孙辈只有段皇后膝下的一子一女。 其中皇子元康只有四岁,生下来的时候就先天不足,仁宗虽然极其爱惜却并没有册封太子甚至王爵,多少就是怕养不活的意思。 朝中虽然无人敢提,谁心里都是有数的。而另一件连萧缙都几乎不敢轻易说起的,就是仁宗自己的身体其实也不是太好。 现在裴贵嫔虽然有孕,却还不知道能否平安生产,是男是女。万一仁宗过几年山陵动摇,元康殿下年幼不说,身体还不见得比得上仁宗。到时候宗室之子过继之争,怕是比前朝的夺嫡更加惨烈。 眼前白氏一个舞姬私逃与否,看着不像是要命的大事,但若是加上了仁宗子嗣之事,略深想下去,便越发叫人心惊。 玲珑在暖阁里这样出神了许久,直到隋喜过来禀报有关跟梢白氏母子的事情,才重新回神。 “他们是进了桂家胡同的里头的一处院子,里头太过狭窄,且看着其间街坊人很多,又彼此熟识,王忠不敢贸然进去,怕打草惊蛇,所以还是请您的示下。”隋喜将盯梢所见之事大略禀报了一回。 玲珑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与唐大人商议一下,他可以调动朱亭卫。按说这事不该我做主,等王爷回来才是正理。但又怕错过时机,我的想法就是先盯紧了——白氏现在真假不知,这所谓的白太太、白顺儿,又如何知道一定是真的?多防备些总是没有坏处。”